第二章 穿越
宋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好不容易聚焦，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破败黢黑的茅草屋顶。
“靠！天堂有眼不识泰山，居然敢不要我？”
他悲愤交加，自觉如此清风明月般的人物竟沦落地狱，简直是暴殄天物、天理难容。
气恼过后，宋泽很快便接受了现实。既来之，则安之。
他费力地坐起身，待双眼逐渐适应昏暗，才迷茫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双手双脚被缚，关在一间残破的柴房里。屋内挤满了人，全都瑟缩在角落，仿佛正害怕着什么，浑身发抖。
“地府怎么这么挤？人口老龄化诚不欺我。”
但定睛细看，他却疑惑起来：这里根本没有老人，连一根白发都看不见。几乎全是壮年男子，身材高大健壮，只是个个污头垢面、浑身脏污，像是刚从矿坑里爬出来的煤工。
整间草房鸦雀无声，一种紧绷到几乎窒息的气氛弥漫在每个角落，压得人喘不过气。
宋泽小小的脑袋装满了大大的疑惑：“这房间里关的都是意外英年早逝的人？可怎么全是男的？奇怪。”
他刚想探头问问身旁的人“你是怎么死的”，门却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轰然巨响震得他浑身一颤，刚到嘴边的话也吓忘了。
傍晚的月光微弱昏黄，洒在门外三个手持粗铁链的壮汉身上。他们生得一副凶相：宽脸横肉、浓眉倒竖，眉骨高耸压着一双三角眼，眼白布满血丝，看人时带着一股噬人的狠劲。光是站在那里，就戾气逼人。
“黑白无常长这么吓人？青面獠牙的，怪不得这些人怕成这样。”宋泽暗自嘟囔。
三名壮汉拖曳着铁链，晃着魁梧的身躯大步迈进。每走一步，整间屋子都随之震颤，墙灰簌簌而下，如雪纷飞。
“地府伙食这么好？黑白无常喂得跟猪一样壮……”他还在内心偷笑，可下一秒，笑容就彻底僵在脸上。
壮汉们猛地抡起铁链在空中挥舞，步步逼近拥挤的人群。众人眼中血丝密布，神志涣散，不少人强忍饥饿与恐惧，颤巍巍地跪地哀鸣：“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哀求声微弱如蚊，却持续不断，然而未能唤起那三人丝毫的怜悯。
突然，粗重的铁链如毒蛇般疾射而出——人群顿时惊叫四散，慌乱躲闪，屋内顷刻鸡飞狗跳、鬼哭狼嚎。
铁链精准缠上一个青年的脖颈，迅速收紧，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沉重的链条压垮他的身体，他无力地倒地挣扎，四肢胡乱摆动，如搁浅将死之鱼。
越收越紧的铁链让他眼球翻白、青筋暴起，双手死命抠扯链环，却只是徒劳。持链的壮汉对此视若无睹，径直将人如牲畜般拖向门外。铁链刮地的刺耳声与惨叫声混合，仿佛末世降临、人间已成地狱。
待三人各抓一人离去，柴门被猛地关上，房间再度陷入黑暗。
方才的混乱震得宋泽头皮发麻，久久无法回神。他阴差阳错躲过一劫，只能在心底喃喃：“这到底是什么情节play？”
所有人紧张地盯着漆黑的门板，屏息凝神，连发丝摩擦的声音都听得见。直到确认脚步声彻底远去，大家才缓缓沿墙滑坐在地，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在沉默中享受这苟延残喘的时光，如同感受生命最后的凌迟。
宋泽强压着心底翻江倒海般的好奇，屏息凝神，直到周围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稳悠长，那令人窒息的压抑感稍稍褪去，他才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地朝身旁一个看着面善的人探过头，压低声音问：
“那些人……是被拉去灌孟婆汤了吗？”
“孟婆汤？”那人正耷拉着脑袋，闻言猛地抬起眼皮，像看傻子一样上下打量着宋泽，语气里全是不耐烦，“什么汤汤水水的？都快死的人了，还喝哪门子水？”
“我们不是早就死了吗？”宋泽心里咯噔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异感悄然滋生，但他一时没往深处想，只暗自嘀咕：这人怕是吓疯了吧，开始胡言乱语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袖口被人极轻地拽了一下。他循着那力道悄悄望去，只见隔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正小心翼翼地朝他招手，示意他凑近些。
那少年看上去落魄得很，头发乱蓬蓬地绞着几根枯黄的草屑，脸上也蹭满了灰，唯有一双眼睛，清澈得像是山涧里刚融化的雪水，透亮得惊人，仿佛从未沾染过世间一丝一毫的污浊。
宋泽莫名觉得这双眼睛的主人值得信任，便依言悄无声息地挪了过去。
“你是刚来的吧？”少年用气声问道，声音细若蚊蚋。
“刚来这‘地狱’？说得可真够含蓄的。”宋泽内心苦笑，面上却点了点头，低声反问：“嗯，你也是？”
“我比你早来一点，”少年凑得更近，几乎是在耳语，“我看见你被那几个彪形大汉像拎小鸡崽似的扔进来的。本来想找你搭个伙，互相有个照应，谁知道你倒头就睡，天塌了都不醒，直睡到那帮凶神恶煞来抓人才迷糊过来。”
宋泽嘴角抽搐了一下，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那我可真谢谢你了，专程来告诉我，我当初有多丢人。”
少年没听出他话里的窘迫，依旧自顾自地说着。
宋泽强忍住扶额的冲动，努力摆出一副真诚求知的表情，打断他：“这位……呃，难兄难弟，那你知不知道这到底是哪儿？他们被抓去干什么了？”
少年立刻挺了挺瘦弱的胸脯，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宋泽心中一喜，连忙竖起耳朵，指望能听到些关乎“来世投胎”或是眼下处境的内幕消息。
只见少年神秘兮兮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才缓缓道：“据我认真观察，我们很可能是被一伙极厉害的绑匪囚禁了，关在这茅草屋里，恐怕……是要杀人灭口！”
宋泽听完，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对这显而易见的“观察结果”无语至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低声怼道：“搞了半天，你也不知道啊！”
少年讪讪地挠了挠他那头乱草般的头发，嘿嘿干笑了两声：“这不……还在努力侦查阶段嘛……”
宋泽彻底放弃从他这获取情报，转过身，开始小心翼翼地向着周围的人打听。然而，问了一圈下来，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发现事情和他最初的猜想截然不同——这里根本没有牛头马面，没有黄泉路，更没有谁认为自己已经死了。从那些惶恐不安的窃窃私语中，他拼凑出的信息是：大家都以为自己只是遭了无妄之灾，被绑架了，但对于绑匪的目的和自身的命运，却是一无所知。
一个大胆到荒谬、完全违背他过往一切科学认知的念头，如同破土的毒笋，猛地钻入他的脑海，带来一阵冰凉的战栗。
“难道……我不是死了？”
“我这是……穿越了？！”
为了验证这匪夷所思的猜想，他猛地抓住身边一个相对镇定的人，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发干：“请，请问……今年是哪一年？”
那人被问得一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见他脸色苍白、神情异常，还是出于尊重迟疑地回答：“……是血月纪年412年。”
“血月纪年……412年……”这几个字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宋泽的心口。巨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震惊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彻底淹没。他的脸色霎时间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瞳孔因极致惊骇而骤然放大，细密的寒毛根根倒竖起来。他懵懵懂懂地、机械地道了谢，整个人却像被抽走了魂儿。
巨大的冲击过后，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开始翻涌。一方面，一股绝处逢生的狂喜悄然滋生——他居然拥有了重活一次的机会！他那戛然而止的十八岁，似乎又可以续写新的篇章。可另一方面，冰冷的现实立刻扼住了这份喜悦：重生第一课，竟是身陷囹圄，前途未卜，甚至可能下一秒就命丧黄泉，而且还是在一个完全陌生、透着诡异的世界里！
宋泽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仿佛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正在被两种截然不同的时空意义疯狂撕扯、搅拌，痛得几乎要裂开。他难以接受这彻底颠覆他世界观的事实，更无法想象自己刚活过来就又要面对凄惨死亡的结局。
他在内心发出无声的悲鸣：“贼老天！你玩我呢是吧！虽然我承认我帅得是有点人神共愤、天理难容，但你至于用这种离谱的方式惩罚我吗？！”
他那张白净俊俏的脸庞上，神色变幻不定，一会儿因狂喜而泛红，一会儿又被恐惧冻得煞白，仿佛同时置身于熔岩与冰窟之中，备受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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