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旧邑的花大多落败,白雾弥漫,裹挟淅沥小雨,落至身间,不痛不痒。
旧邑是个老城区,不起眼、也不出众。平日里人流量称不上多,勉强算是中规中矩的小县城。城中心处,有家中医馆,名为回春堂。坐镇医馆的,是位年轻帅小伙,叫花辞镜,听闻祖上曾出过医圣。而作为医圣的后代,花辞镜自是不差的,年仅二十,便已妙手回春、神乎其技。慕名而来的人,更不在少数。
只是这位神医偏生带着点反差。
——花辞镜染着一头与“医圣后人”身份格格不入的炸眼红毛,往人海里一钻,保管第一眼就能瞧见。
虽然头发偏非主流,但花辞镜却是实打实的绝色。
雨过天晴的阳光穿透医馆半开的大门,越过满屋药香,最终停留在花辞镜身间。少年明俊逼人,笑时如轻薄桃花,意气风发。身材笔直,立于药柜前凭方抓药,戥秤称药,铜勺分剂,牛皮纸包药扎实。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有条不紊。
“这药一天一副即可,你是慢性胃病,如果想彻底根治,便急不得,只能花时间慢慢调理。”花辞镜头也不抬,照常嘱咐道。
对面的女孩忙点头称是:“好的,谢谢花郎中。”
“不客气。切记,早饭很重要,往后一定要吃早饭,不然这胃病还有恶化的可能。”花辞镜一板一眼,神情严肃,“后续别忘了来复诊。”
“好的,麻烦您了。”女孩优雅起身,鞠躬道谢,而后付钱走人。
“下一位。”花辞镜淡声喊道。
无人应答。
“下一位。”花辞镜不由得拔高音量,又高喊一遍。
“嗨,花花!”
蓦然,柜台前冒出个人儿。花辞镜抬眸,入眼一张笑脸。
花辞镜见来人,心下一喜,唇角自觉弯起弧度,含笑道:“小风,你怎么有闲心到我这里来了?”
江沐风眨巴眨巴眼睛,轻言:“想你了呗!”
花辞镜与江沐风是发小,两家也是世交。二人打小一起摸爬滚打长大,关系铁得跟亲兄弟似的。
“我可不信。”花辞镜挑眉摇头,内心万般无奈,“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江沐风闻言,装也不装,兴奋喊道:“大新闻!大新闻!你听不听?”
“不会又是哪只阿猫阿狗的趣事吧?”花辞镜扶额,江沐风向来八卦,旧邑一有什么小事,江沐风都能第一时间知晓并告知他。哪怕是猫生小猫、狗生小狗这种琐事,江沐风也能一字不漏地讲给他听。
念及此,花辞镜眼睫轻颤:“先说说是有关于谁的,我再决定听不听。”
“什么?你说听?”花辞镜话音刚落,便又闻江沐风开口,自顾自道,“那好,我就勉强讲给你听吧!”
话罢,花辞镜偏头,唇角依旧含笑,“你这编瞎话的能力,不去算命倒是可惜了,毕竟江湖行骗,可是发大财的捷径。到时你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我的好。这样吧,看在我们是好哥们的份上,你的钱我也不多要,就二八分吧。”
“我八成,你二……”
“停停停!”眼见花辞镜还要怼下去,江沐风连忙叫停。
花辞镜这才住了嘴。
“但是我真的有大新闻!而且,我保证,你绝对会感兴趣的!”江沐风道。
花辞镜抬眼扫过回春堂,条凳上连个喘气的人影都不曾有,空荡荡的。只有墙角的三花猫在舔爪子,时不时叫两声。他下巴轻抬,方才示意江沐风顺着往下说。
“郊区李家的水塘,死人了!”江沐风故作惊恐,“听说那人死的甚是惨烈,浑身上下被砍了几十刀,活能瞧见白骨。就这都不够,还让水塘里的鱼啃食了大半。”
“你是不知道,李家那小孩,就老末,一早去水塘看鱼,本以为白花花的,是条大鱼,结果凑上去一瞧,是个死人!据说那脸部坑坑洼洼的,眼珠子都缺了一个!这可给老末吓得不轻,听说哭了一早上都没消停呢!”
花辞镜指尖轻叩柜台,眉头紧蹙,神色凝重。
这种事,他的确感兴趣。早在幼时,花辞镜便迷恋上了推理小说。那时他酷爱推理,也有着极强的天赋,算是半个侦探。
“凶手还没找到吧!”花辞镜看似询问,却是十分确定的口吻。
“没呢!”江沐风摇头,又忽地想起什么,开口询问,“不过,你怎么知道?”
花辞镜勾了勾唇,淡道;“凶手还算聪明,世界本就不存在完美犯罪。只要是杀人作案,那现场必定会留下漏洞。这几日旧邑持续降雨,而雨水能够冲刷大部分漏洞。我猜,现场没有凶手脚印。”
话落,江沐风一脸佩服:“现场确实没有发现脚印。”
“什么时候死的?死者是谁?”花辞镜心下了然,又多问一嘴。隐隐约约间,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般简单。
这恐怕并不是一起简单的杀人案。
“据说昨天晚上刚死,新鲜着呢!”江沐风话锋一转,“死者是谁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知道,死者姓吴,与水塘李家有过节。”
窗外倏然起风,药炉烧得愈旺,炭火“噼啪”响,衬得江沐风的声音格外刺耳。
猛地,花辞镜记起一个人——吴皓。
他的回春堂,不止是中医馆,还是变相的八卦基地。每日到此诊脉的人形形色色,大多都是旧邑本地人,吴皓这个名字,他听过不下百次。
说来也怪,这人明明年轻,前两年还是帅小伙,眼下却成了秃头油腻男。有人说,吴皓是这两年作恶多端遭了报应,才变丑的;也有人言,吴皓是死了双亲,伤心过度导致脱发衰老。
言论花式,说什么的也有。
但毋庸置疑,吴皓是在丧失双亲后才性情大变的。
这也是花辞镜唯一相信的线索。
至于吴皓与水塘李家的过节,花辞镜貌似记得谁说起过此事。
大抵便是,吴皓丧失双亲后,独居郊区旧屋,与水塘李家紧挨着,他后半夜经常偷溜至李家水塘旁,抽烟、撒尿,甚至于,上大号。这种事,没少被水塘李家发现,但吴皓就是死性不改。
也因着这事,李家水塘死了好些鱼,这梁子也算是结下了。
花辞镜捻了捻指腹,抓药时残余的细粉缓缓垂落,无声轻砸在地面。他抬手,招呼墙角的三花猫。
三花猫放下爪子,三两步便窜到花辞镜脚边,乖巧蹭着他的裤腿。
花辞镜见状,弯腰抱起三花猫,环在怀里,脸上笑意更甚。
“这种事情,还是少八卦的好。”花辞镜眸光暗了暗,不再多想,反而警告江沐风。
江沐风却不以为意,耸肩摊手,反驳道:“有瓜不吃是傻子!”
花辞镜抬眸看他:“你是猹吗?”
江沐风一时语塞,花辞镜的毒舌,果真名不虚传。他在心底暗自腹诽:这人,要是不小心舔自己嘴唇一口,怕是都能把自己毒死。
“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推理了吗?”江沐风一个劲的凑上前来,笑眯眯盯着花辞镜,“算算凶手是谁呗!”
“我乃中医世家传承人。”花辞镜收回笑容,故作正经,“是救命的,又不是算命的。”
“如何给你算?”花辞镜挑眉反问。
他是热爱推理,可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了。那时年幼,不懂事,因着推理一事懈怠中医学,没少挨打挨骂。
一开始花辞镜确实是不理解的,为什么他有所热爱却不能有所追求,只能按照祖父的规划去活着。后来长大些,他才逐渐明白,父亲不善医术,走的也早,自己又是花家独苗,所学一切皆为传承。
空气静默一瞬,只听得到阵阵微风扑向枝头,泠泠作响。
“花花,你真不打算重拾你的侦探梦吗?”江沐风依旧不死心,继续追问。
“我……”花辞镜犹豫不决,垂眸抿唇,片刻缓缓吐出几个字,“还是不了。”
“你也知道,我父亲走的早,母亲得了心结,常年卧床不起……”花辞镜顿了顿,“我有心无力。”
眼下,他只想两件事——第一,经营好回春堂,不负祖父厚望;第二,精进医术,治好母亲心结。
至于旁的,他不想插手。
江沐风闻言,终是没再说什么。
与此同时,从门外走进一少年。内穿浅蓝色条纹衬衫,外披浅卡其风衣,黑发干净利落,俊极俏极。眸色偏淡,恍若碧流,清澈得过于深不见底。目光触及花辞镜时,不由得冷漠。
“你就是花辞镜?”少年既狂又拽,就连语气里都带着过于明显的傲气与不羁。
花辞镜也不甘示弱,昂头挺胸,直视来者不善的俊俏少年:“我是。这位先生,您有何贵干?要是看诊,那便提前说好,治脑子二百五十元,先付后看。”
话音刚落,“扑哧”一声,身旁的江沐风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哈哈……花花,答应我,会说多说,好吗?”他竖起大拇指,而后目光又落在少年身间,“你说你好端端的,惹他干什么?他可是我们这出了名的毒舌!”
江沐风上下扫视少年,发出善意提醒,道:“你要是来看病的话,我劝你还是态度好点,毕竟上一个态度不好的,在旧邑已经没脸见人了。”
林知许没再说什么,反倒走近花辞镜,刻意压低声音,淡道:“对镜梦成空,怅然花辞镜。花辞镜,你很有名。但——”
话锋一转:“水塘杀人案,你是不是凶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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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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