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的雨下得稀稀拉拉,雾气升起,将远山衬得如人间仙境。借着这样的景,连浇水的功夫都省了。
只是人窝在茅草屋里,都有种要长蘑菇的感觉,显得很没精神。
沈知意搬了个矮凳坐在屋檐下,看了看远山,又看了看近处的白菜苗,果然还是她的小白菜更好看。
叩叩。
院门突然被敲响,沈知意还真想不出来是谁,总归是村子里关心她的人,才会特意照过来,于是对外扬声道:“门没锁。”
她看到来人,先是一笑,说道:“秦奶奶怎么下雨天过来,要是感、风寒就不好了!”
“这点雨,不碍事不碍事的。”秦奶奶边说着边往里面走,眼里带有些不赞同,“倒是丫头你,风寒才好没多久,赶紧屋里去。”
人刚到跟前,沈知意就被秦奶奶薅进屋内。
“谢谢奶奶关心!”沈知意嘴甜地说道。
秦奶奶拉着沈知意到门边,从怀里拿出一包破布,耐心地打开一层又一层,露出里面有些暗沉的一两半银块,小声说道:“这是卖兔子的钱,你赶紧收好。”
“可是兔子,我已经……”沈知意的话还没说完,就秦奶奶塞了个满怀,还被蛮横打断道:“兔子是因为你想的点子才抓到的,这次你得全拿!下次的话,再说!”
“好吧。”沈知意缓缓道,感觉自己要是拒绝,肯定会被秦奶奶骂一顿。
秦奶奶这才脸色变好看,随即道:“沈丫头啊,奶奶知道你心里有主意,可有些事情是不能外露的。你明白奶奶的意思吗?”
沈知意一想,明白秦奶奶说的是种子的事,可她在踏上研究菜种这条路时,教授耳提要命的话还牢牢记着,怎么可能会藏着掖着。
“我明白奶奶的意思。”沈知意认真道,自己的现代思想肯定不可能占优势,于是只能走另外说辞,“既然得到了这些种子,就注定担负着责任。先用种子改变咱们村的现况,然后让家家户户能有余粮有闲钱,最后再由村推向村,推向县……”
“这样就不枉费这种子来到这世间的使命——用种子改变世界!”沈知意越说越是热血沸腾,仿佛看到那位伟人就站在面前,眼里的光亮更是璀璨。
秦奶奶完全被怔住,久久不能开口。
沈知意能理解这份感触,当初第一次听到时,她也是这般。
“奶奶明白了。”秦奶奶缓缓道,从错愕里逐渐回神,手微颤地握住沈知意的手,“既然你有这样的志气,这个钱就必须拿着!奶奶就先走了。”
其实沈知意何尝不知道自己这样轻易就能成功的事,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能做到。
可她说出原委,又有谁会信呢。
只要她心里还记得由来,贯彻于他们所教的理想和信念,总有一天等世界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时,也会同样记得他们吧。
小雨褪去,阳光初绽,还未散开的露珠上映照着光亮,像是上天将宝石落在此间。
而沈知意也起身去屋后荒地看辣椒苗的情况,历经这半个月生长,又在她追肥的照料下,叶腋处开始形成花蕾,等到花苞开放就要人工授粉。
也是她看顾的勤,在出现小虫害的时候及时手动驱虫,不然存活率还得下降一成。
等原料找齐,她一定要做简易版的驱虫剂,否则手抓根本来不及。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唐花丫声音轻快地说道,“我刚去看了兔子,它们长大了点,要养到多大好卖价呢?”
“我昨天看过了,不得不说我们运气真的超级好!三只兔子里,有两只是母兔子,意味着我们之后会有好多小兔子!”沈知意说道。
当时她特意让唐花丫回去问了下唐老汉,知道这三只小兔子不是同一个陷阱里抓到,不存在同窝的可能,所以能放心它们再生几窝。
不过在那之后,还得多收些外来的小兔子养,才能有长效益。
唐花丫听到“好多小兔子”,满脸喜色。
“我们以后会不会有吃不完的兔子肉、用不完的兔子毛,肚子能吃得饱饱的,冬天能暖暖的,都靠你了呀,花丫!”沈知意鼓励式地说道。
“好,交给我!”唐花丫坚定地握拳说道。
沈知意听得笑意满满,不枉费她这段时间的鼓励,花丫也变得自信起来了!
绿叶之间点了红,是沈知意最想看到的景色。
火红的辣椒像宝石一样在闪闪发光,她快步上前,捧着那颗辣椒,忍不住朝屋里喊道:“花丫!花丫快来看啊!辣椒熟了!”
七十多天的等候,比沈知意预计的要晚,要不是看到绿椒出现,她都要以为是种子经历了什么异变。
哒哒的脚步声传来,唐花丫看到沈知意捧着辣椒的模样,那双眼睛里的光彩竟是再也挪不开眼,她喃喃道:“真好看。”
“对啊,超级好看!”沈知意开心道,“辣椒要及时采摘,这样才能有一茬又一茬!”
说话间,沈知意就摘了十个红辣椒。
唐花丫手里也没停,足足摘了二十个。
“今天看来只有这些了,喊上你爹娘还有村长爷爷他们,我们一起尝尝鲜!”沈知意回头见唐花丫欲言又止的表情,进一步解释道,“我们最终是要卖辣椒,可也要知道辣椒的好处在哪里啊,不然怎么推、推荐出去!”
沈知意快乐地说道:“我去摘黄瓜、茄子,花丫你帮忙摘一下白菜!”
交代完这话,沈知意就背着背篓出门,路过唐花丫和村长家,交代清楚辣椒试吃的事,有“辣椒”在这其中,又有村长牵头,每家每户对辣椒有意向种植的当家人都来到这院子里。
等沈知意回家看到有十来个人时,心里是乐开了花。
这次是十个,下次肯定会更多……
各家都带了口粮,再加上沈知意的大量素菜,所以这次饭食完全没问题。
红艳艳、绿油油,配合在一起就有别样味道。
同样是沈知意怀念的辣味。
“这白菜俺都快吃吐了,没想到加了这东西怎么还变好吃了呢!”
“这是大丫说得茄子?看起来怪怪的,吃起来还不错。”
“嘴里终于有味了!”
听到这些话音,比夸自己都来得高兴。
趁着这个劲头,沈知意说道:“大家都吃着不错吧!等辣椒全部成熟,我就打算送到城里去卖!到时候,大家得和我一起种啊!”
“好!一起种!”
“反正荒地都放在那,不种白不种!”
听听,多么悦耳啊!
沈知意想,种子是会带来力量的!
又过了几天,辣椒陆续成熟,也不用沈知意去摘,像村长家、唐花丫家、铁头家、拐杖家等都来帮忙采摘,她反而落得轻松的活计——给辣椒分品级。
没一会儿抬头,见唐花丫也被赶过来,沈知意笑道:“你也被嫌手脚慢了啊?”
“嗯。”唐花丫闷闷道,“为什么要分这么几堆,难道就凭长得好看?”
“是啊。”沈知意坦然说道,“菜品长得越好看越容易卖高价。这堆呢,适合卖给有钱人或者官家。这呢,适合卖给稍微有钱的。那呢,卖给酒楼。”
“知意,你还认识官家的人啊?”唐花丫诧异道。
“不认识啊,可进了城,总能有机会认识认识。”沈知意自然而然道。
唐花丫则听得满脸惊讶,却没有再说什么。
又是几个日夜,第一茬辣椒摘完,可最好品级的辣椒只能装半个背篓,而次一些的能装三分二,最次的也能装一背篓,总的来说,这次收获很丰盛!
这天阳光正好,沈知意和唐花丫带着背篓,在她强烈建议下,打赏一人一文钱的牛车去往县城。
牛车晃晃悠悠着,车上的人聊起了闲话。
“就咱们县没有收入城费,别的地方要两文才能进城呢!”
“今年粮价明明在涨,可收价却只有一半。”
“本来今年想抱个猪仔养,养不起咯。”
“昨个儿俺在城里缪记布坊买了麻布,价格比别的铺子便宜半文咧。”
沈知意听着她们天南地北的谈话,从里面紧抓关键消息,还真让她对城里的形势有了些判断。
古道漫漫终有尽,再广谈的话题随着下牛车都消散不见,沈知意看着城门上写着“郫县”,莫名想到“豆瓣”这个词,赶紧将这点现代老梗甩掉。
街道不是电视剧看到的那样整洁,一不小心还有可能擦到马车或者各类车载工具留下的粪,沈知意小心避开,顺着人群走走停停。
从村子到县城省下的路程,在这里开始计算。
沈知意顺着街道先找衙门所在,看到有个穿着儒衫的男子站在一个类似公示墙的面前,念道:“盖闻天地生人……”
听不懂。
她正打算离开,就听有人在说:“书生念点我们能懂的啊,县令大人今天在这贴的是什么啊?”
“劝大家开荒。”另一个男子言简意赅道。
剩下的抱怨话,沈知意没有去听,心里倒觉得县令劝人开荒的想法很对,只是形势不对。
不过不收入城费、劝人开荒这两点,能说明这个县令是心系着百姓,就算唐突找上门,大概率不会被直接轰走。
“走,我们去县衙后门。”沈知意轻声道,绕开人群,带着唐花丫往写着繁体字的县衙旁边走。
按照对古建筑的稍微了解,沈知意找到了衙门的侧门。
她上前敲门,余光看到唐花丫满脸紧张,不由劝道:“花丫放心,县令是个好官,就算不买也不会为难我们。”
吱呀。
木门被缓缓打开,现出里面那道湛蓝身影,沈知意毫不怯场地说道:“小哥,买辣椒吗?这是新型菜种种出来的,做菜的放一些,味道就会瞬间变得不一样!”
男子即刻被这话音吸引,不确定地问道:“新型菜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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