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过去了!”苏方好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打断他,声音有些尖锐。
她终于转过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明显的防御和疏离,
“沈老师,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我很感谢您今天送我回家,就到前面路口停吧,里面路窄,车不好开进去。”
她指向小区外面那条杂乱的小巷口。
沈叙白看着她,眸色深沉,仿佛有无数情绪在翻涌,但最终归于平静。
他没有坚持,对司机示意了一下。
车在巷口稳稳停下。
助理立刻下车,撑伞过来要为她开门。
“不用了,谢谢,几步路而已。”
苏方好飞快地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推开车门,冲进了细密的雨幕中,连头都没有回。
她跑得很快,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却浇不灭脸上莫名升起的热度。
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不知道是因为奔跑,还是因为刚才那短暂却煎熬的同车之旅。
黑色的轿车静静停在雨中,没有立刻离开。
沈叙白透过被雨水模糊的车窗,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消失在昏暗杂乱的巷口,目光久久没有收回。
助理回到车上,小声问:“沈哥,走吧?”
“嗯。”
他低低应了一声,缓缓升起车窗,将冰冷的雨意和那个仓惶逃离的背影,一同隔绝在外。
车厢内再次恢复寂静,只剩下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和窗外模糊的雨声。
他闭上眼,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
屏幕亮起,显示的是一张多年前的旧照——照片上,笑容灿烂如骄阳的女孩,正将一束花塞到穿着戏服、满脸油彩的男生怀里。
那时,她的眼睛里满是光,毫无保留地照向他。
而如今,那双眼睛里,只剩下警惕、疏离和……怨恨。
沈叙白缓缓收紧手指,喉结微动,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融入了这雨夜的车厢。
***
回到那个狭小逼仄的出租屋,苏方好换下被雨水打湿的衣服,整个人才仿佛从那种不真实的、与沈叙白共处一室的紧绷感中慢慢剥离出来。
她用毛巾胡乱擦着头发,心里乱糟糟的。
五年了。
她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至少能平静面对了。
可当他真的再次出现,只用一眼,就轻易搅乱了她好不容易筑起的平静。
那些被刻意掩埋的委屈、不甘、以及残存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全都翻涌上来,让她心烦意乱。
“苏方好,清醒点!”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低斥一声,“他是导师,你是学员,仅此而已。
你的目标是留下来,走到最后,让自己有戏可拍。
你只是为了自己的梦想。
别的,都不要想。”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将那个男人的身影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是封闭式的前期培训和节目规则讲解。
所有学员入住节目组统一安排的酒店,进行高强度、高密度的准备工作。
苏方好投入了百分之两百的努力,像一块海绵一样疯狂吸收着知识,反复打磨节目组给的初舞台剧本。
她知道自己外形不错,但是这个圈子里好看的人太多。
背景更是苍白得像一张纸,唯一能依仗的,就是这些年摸爬滚打从未丢下的专业和对表演的那份赤诚。
期间,她偶尔会在培训现场或走廊里碰到沈叙白。
他总是被工作人员簇拥着,神情淡漠,偶尔在评审席上对其他学员的展示给出几句精准却严苛的点评。
他的目光偶尔也会扫过她,但没有任何多余的停留,仿佛那天雨夜送她回家只是一时兴起的偶然。
苏方好也乐得如此,全当他不存在,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备战中。
然而,就在录制前一天,她和另外几个同样没有经纪公司的学员被单独请进了一间小会议室。
负责艺人统筹的王导脸上堆着亲切却公式化的笑容:
“几位老师,这几天辛苦啦。
节目组呢,一直非常欣赏各位的才华和潜力。
今天请你们来,是想做个简单的“未来发展沟通”。”
他顿了顿,措辞谨慎:“考虑到节目的长期战略和各位的职业规划,我们觉得……目前的赛制对某些特质的学员可能挑战过大。
经过综合评估和市场定位分析,我们真诚建议几位可以考虑“主动”转向我们的后备人才库。”
“后备人才库?”一个男生不解地问。
“是的,这意味着你们将“自愿”退出正赛,但会获得一笔可观的补偿金,并且节目组承诺在未来其他项目中优先推荐你们。”
王导的笑容不变,话语却像裹着糖衣的毒药,“这是一次友好的合作调整,对各位的职业生涯或许更有利。”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另一个女孩颤声问:“王导,您是要我们……自己退出?”
“不能这么说。”
王导立刻否认,语气却强硬了几分,“这是基于专业判断的最佳建议。
毕竟,硬留下来如果表现不佳,对各位的市场价值反而是种损耗,不是吗?”
苏方好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后背升起。
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刀刀见血。
她几乎能想象,如果他们“自愿”离开,通稿就会写“因个人发展原因退出”,完美无瑕。
另外几人显然也听懂了,脸色惨白,有人已经开始低声啜泣。
苏方好的手在桌下死死攥紧,指甲深掐进掌心,用尖锐的痛感压制住身体的颤抖。
她感到一种巨大的恐惧。
拒绝就意味着彻底得罪节目组,可能被整个圈子封杀。
但点头,就是亲手掐灭自己苦苦等待多年的梦想。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抬起头,声音因极力隐忍而显得异常冰冷:
“王导,我们签的合约里,规定了参赛权。
您说的“综合评估”,标准是什么?
“市场定位”,又是谁定的?
如果节目组认为我们不符合要求,为何最初要选拔我们?”
王导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苏方好,你这是在质疑节目组的专业决策?”
“我只是在询问一个公平的解释。”
苏方好毫不退缩地对上他的视线,尽管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如果我们不接受这个“友好”的建议,坚持按照合约比赛呢?”
“那就别怪节目组按“违约”处理了!”
王导彻底沉下脸,语带威胁,“年轻人,别意气用事,想想后果!”
“违约?”
苏方好的心脏狂跳,几乎冲破胸膛,但她知道没有退路了,
“违约的究竟是试图单方面更改合约的节目组,还是坚持履行合约的我们?”
她直接撕破了所有的伪装。
王导气得脸色铁青,眼看就要强行宣布决定。
突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工作人员焦急地探头:
“王导,不好了!其他学员不知道从哪听到了风声,现在都聚在大会议室,情绪很激动,李导让您赶紧过去!”
场面顿时失控。
当苏方好几人跟着来到大会议室时,那里已是一片哗然。
兔死狐悲的氛围让学员们空前团结,纷纷质问节目组。
王导和李导被围在中间,焦头烂额地试图用“阵容优化”、“节目效果”等官话搪塞。
“优化就是淘汰没有背景的人吗?”
苏方好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站在人群里,像一株柔韧却笔直的青竹,将刚才小会议室里的交易**裸地公之于众。
李导和王导的脸色难看到极点,瞪着苏方好,眼神狠厉。
就在气氛紧绷到极致时,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一个清冷低沉的嗓音响起,并不高昂,却奇异地压下了所有嘈杂。
沈叙白站在门口,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他的视线掠过脸色难看的导演们,最后,精准地落在了人群中那个脸色苍白、眼眶微红却脊背挺得笔直的苏方好身上。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那一瞬,快得无人察觉,但苏方好感觉到了,心脏猛地一缩。
“沈老师……”李导连忙上前。
沈叙白却径直走向前方,语气平静却带着压力:
“李导,我受邀担任首席导师,看中的是节目承诺的“专业”与“公平”。
如果最基本的竞赛规则都可以因为资本介入而朝令夕改,”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李导瞬间煞白的脸,“那么我想,我需要重新评估我的合作了。”
首席导师若在开录前罢录,这节目几乎注定失败。
李导顿时慌了:“叙白,这事有误会,主要是资方那边……”
“是星耀的王总?”
沈叙白直接点破,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他投了多少?让节目组宁愿赔上信誉?”
李导报了一个数字。
沈叙白微微颔首,侧头对助理低语一句。
助理立刻走到一旁打电话。
片刻后,助理回来低声汇报。
沈叙白这才看向李导,声音不容置疑:“王总那边的投资,我已经补上并追加额度。
现在,我是节目的主要投资人。
我的条件只有一个:规则不该为垃圾让路。
一切按原计划进行,保证绝对公正。
否则,我不介意让项目重启。”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举重若轻的反转惊呆了。
苏方好怔怔地看着那个男人。
他不是简单地砸钱,他是先以退出为威胁扼住节目组命脉,再精准追加投资,彻底掌控局面。
冷静、老辣,且一击致命。
他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为了节目?
还是……
李导等人已是满脸狂喜与谄媚,连连保证。
沈叙白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扫过全场,在经过苏方好时,那眼神似乎深沉了些许。
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仿佛穿透了喧嚣,只看她一人。
然后,他转身离开,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危机解除。
巨大的松懈和后怕同时袭来,苏方好几乎腿软。
他举手投足间为她化解了危机。
也亲手将她推向了,
另一场由他之名掀起的,
舆论风暴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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