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陌离看着师尊失魂落魄的模样，再看看那冲天而起的药王谷求救信号。
一股巨大的、名为“心累”的疲惫，瞬间压过了所有激烈情绪。
不能再待下去了。
师尊的状态……太不对劲了！
放任师尊继续在外“游历”，不知还会惹出什么祸事？甚至……会不会真做出无法挽回之事？
回宗门！
至少宗门有掌门师伯坐镇，有门规约束！师尊总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如此失态吧？
“师尊。”禹陌离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上前一步，“此地不宜久留。药王谷援兵转瞬即至，再生事端恐难善了。弟子……”他刻意加重语气，“心境不稳，急需回宗门静心凝神！恳请师尊即刻随弟子返程！” “身体不适”是假，“心境因师尊荒唐而剧烈动荡”是真！更紧要的是，他绝不能放任师尊独自留下！
苏序尘正沉浸在“厚血包”飞走的巨大肉痛中，乍闻“回宗门”，先是一愣，随即竟生出一种“得救”感。
回宗门？好啊！把这技能点没点全就出来嚯嚯老婆的孽徒塞回去紧急特训，省得下次见到老婆还作妖！……正解！这趟寻宝之旅，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晦气！
“回！立刻回！”苏序尘忙不迭点头，语气甚至带点迫不及待，“此地邪门！走走走！赶紧撤！”他一刻都不想在这鬼地方待了。
师徒二人，一个心怀鬼胎想回去“看管”师尊，一个心有余悸只想让徒弟回炉重造，竟难得地在“返程”一事上达成一致。两人不再言语，带着满腹心事和憋闷，沿着来路疾行，气氛沉闷得能拧出水来。
归心似箭的两人，不知不觉，闯入了一片被浓重灰雾笼罩的荒芜山谷。
谷中死寂无声，连虫鸣鸟叫都绝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腐朽与怨恨的阴冷气息。脚下土地呈现不祥的暗紫色，绵软湿滑。
“师尊，此地古怪！”禹陌离甫一踏入，便觉神魂如被无形之力撕扯，右眼眼尾处灼热刺痛。
霜吟剑嗡鸣出鞘，森然剑气护住周身，他下意识将步伐稍慢的苏序尘挡在身后。
苏序尘同样心悸，那阴冷气息让他这元婴修士都脊背发凉。“统！导航是不是出错了？这什么地方？”他在识海狂呼。
系统：【实景导航中：当前位置——怨灵谷边缘。】
“怨灵谷？！”苏序尘头皮发麻！原著提过的上古战场凶地！怨气凝结不散，专噬生灵神魂！
“快退！”苏序尘厉喝，转身欲逃。
迟了！
浓稠灰雾如活物般汹涌翻滚！无数扭曲狰狞、由纯粹怨念构成的半透明身影尖啸着从地面、岩壁、雾气中扑出！形态各异，或如残甲兵卒，或如哀哭妇孺，无不散发滔天怨毒与刺骨恶意！它们目标明确，直扑禹陌离！数道凝若实质的怨气黑索，毒蟒般绞缠而来！
“当心！”苏序尘眼神骤寒，听溟剑寒芒暴涨，匹练剑光横扫，瞬间斩断数道黑索！被剑气扫中的怨灵凄厉嘶嚎，形体溃散。然更多怨灵前仆后继，黑索似无穷无尽！更可怖者，溃散的怨气非但未消，反被谷地深处一股古老、磅礴、蕴含无尽恨意的气息吸引，迅速重聚，愈发凝实凶戾！
禹陌离护在苏序尘身侧，御剑奋力抵挡着流窜的怨气，神魂被撕扯得剧痛无比，耳边尽是嗡鸣之声，持剑的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苏序尘厉声示警：“是上古战魂怨气！怨气不灭，怨灵难除！速结剑阵，向外突破！”同时周身元婴威压轰然爆发！他全部心神都集中在破局上！一股精纯浑厚的灵力波动瞬间荡开，将靠近的阴冷怨气逼退数尺！“听溟”化作一道璀璨流光脱鞘而出！剑光并非匹练，而是瞬间分化，一化十，十化百！上百道凝若实质、锐利无匹的青色剑气，如同骤然拔地而起的险峻山峰，带着磅礴的剑压与斩妖除魔的凛然正气，轰然砸向如潮水般涌来的怨灵群！
就在这时——
轰——！！！
谷地中心的怨念似乎都被这强大的灵力波动彻底触怒！一阵饱含千万年积怨的无形咆哮席卷山谷！
无形的怨念冲击如同海啸拍岸！禹陌离如遭神山撞击，闷哼一声，识海剧痛翻腾，护体剑气瞬间明灭欲熄！一道比其他怨灵粗壮数倍、凝练如实质黑晶的怨气，无声无息地从禹陌离身后那片最为浓稠的灰雾中骤然刺出！直指其后心要害！这道怨气蕴含的恐怖怨念瞬间将禹陌离彻底冻结！他甚至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陌离——！！！”
一声嘶吼炸响！
苏序尘根本来不及多想！体内元婴瞬间光华大放，精纯的本命元炁毫无保留地爆发！他放弃了操控剑阵，整个人猛地扑至禹陌离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挡在了徒弟与那道夺命怨气之间！
噗嗤——！
那道凝聚了上古战场无尽怨毒的漆黑怨气，狠狠刺入苏序尘的胸膛！缠绕的粘稠怨气如同活物，瞬间疯狂地在他体内肆虐乱窜！
“呃啊——！”苏序尘发出凄厉惨嚎！身体被冲击力带飞，重重砸在紫色岩石上！“咔嚓！”坚硬的岩石应声碎裂！护体灵光瞬间破碎！元婴所在之处，那股阴寒、污秽、充满毁灭与无尽怨毒的恐怖力量，疯狂肆虐于他脆弱的元婴之中！莹润饱满、代表着元婴修士根本的元婴小人，瞬间剧烈震颤，光华尽失，变得灰败黯淡，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的蛛网裂痕！丝丝缕缕蕴含着磅礴生命精气的本源灵气，不受控制地从裂痕中飞速逸散！难以想象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瞬间陷入了深度昏迷！
“师尊！！！” 被掀开的禹陌离踉跄站稳，回头所见让他目眦欲裂，魂飞天外！师尊……为了救他……竟以肉身硬撼那恐怖怨气？！那逸散的……是师尊的元婴本源？！
前所未有的恐惧与剧痛瞬间攫住了禹陌离的心脏！
皆因他之过！
若非他执意拉师尊回返！
若非他心神不定未察凶兆！
若非他神魂受创成为累赘！
师尊……怎会遭此殒身之厄！
“啊——！！！孽障！受死！！！” 暴怒与刻骨的自责如火山喷发，彻底冲垮了禹陌离所有理智！他双目赤红，眼尾那颗朱砂痣已变得深紫近黑，内里仿佛有粘稠的液体在涌动！霜吟剑感受到主人滔天的杀意与毁灭意志，爆发出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刺目寒光！他不再顾忌怨气反噬，不再顾忌自身损耗，甚至不再顾忌道途未来！将一身精元气血、经脉中所有灵力，乃至燃烧生命本源与根基潜力，尽数毫无保留地灌注于这倾注了所有愤怒与悔恨的剑气上！
数道凝聚了冻结万物之寒与焚尽一切怨毒意志的恐怖剑罡，悍然斩向谷地中心那股古老怨念的核心！剑罡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在扭曲哀鸣！
毁灭性的剑光如同天罚降临！灰雾瞬间被撕裂驱散！范围内的怨灵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便彻底化为飞灰！那凝聚上古战魂怨念的核心，发出凄厉的尖啸，在超越境界的毁灭剑光中剧烈扭曲，最终被硬生生劈散大半！残存的微弱怨念狼狈不堪地缩回谷地最深处，再不敢有丝毫异动。
山谷重归死寂。刺骨的寒意弥漫。禹陌离拄着霜吟剑，半跪于地，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全身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后又浸入冰窟，剧痛无比，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仿佛要碎裂的丹田气海。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剧烈痉挛、布满血痕的手掌，脑中一片混沌，只余锥心刺骨的头痛和彻底的脱力感。
直到——
他涣散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不远处紫色岩石……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
“！！！”
“师尊！师尊！！！” 禹陌离连滚带爬地扑到苏序尘身边，双手剧颤。师尊面如金纸，唇无血色，胸口那狰狞的伤口不见鲜血，唯有粘稠如墨的黑气在不断侵蚀蔓延，原本强大的元婴气息此刻微弱混乱到了极点，如同狂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巨大的恐惧与凌迟般的自责几乎将他碾碎成齑粉！
“是弟子……是弟子害了您……” 声音嘶哑哽咽，带着泣血般的悔恨。他毫不犹豫地握住苏序尘冰冷刺骨的手，疯狂催动丹田气海，将灵力渡入师尊体内，驱散那跗骨之蛆般的上古怨气。
然而！
他的丹田气海如同被彻底抽干的枯井，经脉更是如同被狂暴力量撕裂过一般，空虚无物且剧痛无比！他连一丝微弱的气感都无法凝聚！
“不……不！！” 禹陌离绝望地嘶吼，徒劳地尝试，换来的只有经脉寸断般的剧痛和更深的无力感。看着师尊即使深陷昏迷，面容也因体内肆虐的怨毒而扭曲着，感受着那磅礴生机在邪气侵蚀下如指间流沙般飞速流逝，想到一切灾厄皆因自己的固执、无能……禹陌离眼中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深渊与将自身灵魂都焚烧殆尽的沉痛自谴。
他低垂着头，发出一声充满无尽悲怆与自我毁灭意志的哀嚎：
“我……万死难赎其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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