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口罩会死?……也不是不可能……
千明风突然有点蔫。
江屿顿觉好笑,还是个傻的。
骗聪明人比较好玩,骗傻子就有点良心不安了。
他叹了一口气揭开口罩,露出千明风确实见过的脸庞:“给你看给你看,看完滚蛋。还有一点,不管我死还是活,你都得天天在这儿玩闯关小游戏。事实就这样,认出我是不是还觉得自己特聪明,眼力可好了。”
千明风:“……”这人长得挺小,说话难听,性格也不好。
跟他之前见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开玩笑的,你眼力确实还行,但就到这了。”
“……”到底哪来的坏小孩。
千明风被江屿用力推走了。
准确地说是用脚推的。
江屿知道自己有点过分,但千明风先让他不爽的,一个犯中二病的青年男人还要他哄着吗。
没礼貌的人只配他一点点的耐心。
张家树巴巴望着终于离开江屿身边的千明风。
他等着组队。
啊啊啊对着女人一句话也蹦不出来怎么办啊。
跟男人组吗,男人吗,也不是不行吧,两个女人都可以。
真的可以吗,导游建议男女组指定有点事。
万一搞爱情呢。
万一人俩小姑娘也是爱情呢。
……
就个破副本,也不可能强制人互相爱起来吧。有家室的人怎么办……
应该没事……
……
转眼间其他人就组好队了。
张家树听到有人不组队的时候还庆幸不是自己单着真好,可是又眼睁睁看着他指望的男人往江屿的方向走。
他担心极了。
他不是第一次参加副本,明白副本要求组队的重要性。
张家树不知道为什么江屿敢单着。
他不敢。
不敢的事情有很多。
张家树等千明风走近主动上前,结结巴巴地开口:“那……那个……现在就……就剩我们两个,还没报备……”
千明风打了个哈欠就找回范了拽拽得欠揍:“是吗,那走吧。”
——
众人随着导游指示坐了上观光巴士。
他们是从沙湾市出发的。
日渐西沉,终于要进入爱城。
夕阳将一切染得猩红,爱城的进城牌坊上赫然也放着颗巨大猩红的心。
周遭景象与寻常城市并无不同,二线城市的样子,植被很多,路边猫狗悠然地散步,还有很多自动贩卖机,看不清里面放着什么。
江屿甚至想这确实合理。
贩卖机都长到门口了,要是什么都卖,怎么能不幸福。
猫狗也跟长在门口差不多了。
“现在大家已经进入爱城,透过车窗可以欣赏到我们城市的街景。”导游发话。
其他玩家也在观察,他们按导游的建议小组两两坐在一起。
江屿一个人坐在最后排靠窗的位置。他摘口罩的时候林嵘并没有注意,也没有认出他,所以现在依旧戴着。
天气是凉爽舒适的,以防触发什么不要脸的死亡规则和做好战斗逃跑准备,大家都没有说话和动作,环境是安静的。
但是他很烦。
这种烦躁并不陌生。
是因人产生的。
江屿由于无法控制而焦虑却又无法克制存在期望的人际关系。
啧。
还以为自己真无所谓了。
果然还是不行。
“一会抵达的地点是大家住宿的酒店,各位可以自行放松休息品尝晚餐,八点请务必聚集在大厅,我们为大家安排了一项增进双人感情的活动。迟到或不参加后果自负。”导游说到最后一句话,语气突然变重。
众人心下了然。
想来后果跟死差不多吧。
说的什么活动的安全程度也难说。
有人正想跟同伴讨论,车载音响突然流出一段悲怆的电吉他,架子鼓一声声节奏有如心脏跳动,键盘弹着深沉的e小调,然后是木吉他……
“正是因为有爱才有全部
必须去爱的时代已到来
所有的痛苦都消失
喜怒哀乐都要忘记
若你选择无视这一切
这还能称为爱吗
若你选择抗拒这一切
这还能称为爱吗
永远去爱
爱是永恒
爱才是全部”
人声沙哑粗粝,高音却清亮。
最后似是挣扎的嘶吼。
这是一首歌。
导游在播放完之后仔细品味着每一个人的表情。
她双眼泛红,脸上洋溢着莫名的幸福感,声音激动:“这首歌叫做《情歌》,是我们的圣歌。在来到爱城之前,我们的人生是什么?是混乱!是犹豫!是无休止的‘为什么’和‘凭什么’!我们被喜怒哀乐撕扯,被痛苦和怀疑折磨!没有爱,不相信爱,不去爱,是城外人不幸福的根源!”
她表情突然柔和下来:“爱最是伟大,它早已为互相争斗的人类指出唯一正确的路。爱会带来和平,爱会穿越时间,我们只需要爱,在爱之上建立什么都是幸福的。人类必须认识到这一点,所以也请你们牢记。”
江屿非常轻地嗤笑了一下。
林筝看着林嵘一副被说动了的样子,无语凝噎。
不是,这哥这么容易共情?
还是……太弱?
林筝从兜里拿出个小盒,悄悄打开。
林嵘被什么刺了一下,低头一看手指尖冒出了血滴。
林筝对他晃了几下两指捏着的绣花针,另一只手指了指林嵘的头。
清醒一点吧——
大概是这个意思,林嵘明白后苦笑一下点点头。
他看了眼,他的fel已经到40了,emt是7。
副本这种环境太影响他心理。
林嵘感觉自己很快就会疯掉或者死掉。
导游示意司机继续播放:“现在请大家继续感受这神圣的旋律——让爱的时代也降临在你们心里!”
如果生存条件是一直保持60,那所有人现在就死了。
应该是某种定时检查。
音乐声太过洗脑,林嵘努力让自己的精神集中在思考如何生存上。
接下来的路程中,音响一直循环播放着《情歌》,没有停歇。
千明风断断续续轻哼着制造噪音。
张家树认为这可能是老玩家的谨慎,暗暗记住歌词。
所谓圣歌竟一副批判痛苦呐喊的模样。
因为比起唯心的幸福,悲痛感怆更容易传递吗。
——
观光巴士在一所五星级酒店前停下。
导游嘱托完八点之前必须在大厅集合便走出酒店渐行渐远,身影消失。
楚小小看着富丽堂皇的装修感叹:“这次住的有点好啊。”
花文牵着楚小小的手,没有说话,只是打量着周围。
酒店很大,除了前台和员工,却看不到除他们这些玩家以外的人。
一组一张房卡。大家的房间都在一层,依次排开。
8扇房门上分别写着每组人的名字。
房间是个套房,里面有两间卧室。
赵清悦和几个女生安心下来。
周子源和谢明珠看着房门上两人的名字相视一笑。
江屿认出这是那对男女搭档,现在看应该是情侣。
周子源感到江屿的目光,对他招招手后,牵动一头波浪卷的谢明珠也看向江屿打个招呼,就大大咧咧拉着女朋友进门。
江屿站在走廊尽头旁观。
赵清悦和朱远山一组,一个黑长直美女,一个也是长发,长发男,手上还有纹身。
李思润和郭奇玮都带着眼镜,眼睛被凹透镜缩小,少了些攻击性,带着学生时代全身心都用来学习的温驯。
段志鑫不怎么高,晒黑或是天生酱油色的皮肤,精瘦,衣服紧身有点精神小伙。同组的陈茹倒像个老师,三十岁以上,有种和蔼气息。
江屿观察完比较陌生的人,刚想看看林嵘。
千明风遮挡了他的视野。
高大的影子压在江屿身上。
“我们加个好友吧。”
江屿转身就回房间:“我加不了。还有,你有点烦。”
千明风紧跟:“如果你是我,你会就这么放弃吗?”
江屿边走边说:“所以我跟你讲的也都是真话啊。如果你是我,请问我有什么要照顾你心情的必要?”他打开房门就要把千明风关在外面。
千明风眼疾脚快,用脚撑住门:“那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吧,我都告诉你了。”
“……”
江屿沉默地伸出手指了指房门上的名字,然后砰得用力关上。
千明风看着鎏金的“江屿”两个字,第一次真心实意觉得自己是傻子。
——
副本最开始的时候是最需要收集信息的时候,大部分人这段时间神经都绷得很紧,趁着短暂的休整时间在努力放松。
酒店的房间服务非常到位,菜式也丰富。
不少人选择直接在房间点单用餐。
江屿点了汉堡和可乐,可乐用来补糖。
他头不太舒服,总感觉脑子被雾蒙着,没有平常时的清醒,转得也不快,跟通宵后身体严重负荷一样。
感知和情感也迟钝得不像话,只对厌恶的事起情绪。
不是副本的问题,是他身体的问题。
江屿讨厌极了。
可是又改变不了。
他的人生中,这样的情况是常态。
这种只是厌恶活着却无能的自己的常态。
感情日渐丧失,但没有任何心理疾病。
江屿为了不痛苦放下了很多执念。
于是连活着的信念也放下。
获得了对生活这件事的痛苦。
可放下的明明不是美好事物,是对父母偏心不在意的恨和不甘,是父母应该爱孩子的幻想,是挂念却日渐远离的亲友,是情绪发泄后寂静的群聊,是他越过越失败的人生,越活身边越空无一人的前路。
原来他竟由这些破烂构造起地基。
原来将这些发烂发臭的东西抽掉他也会就此坍塌。
少时的梦想与对未来的构想也都被感染生出霉菌,放弃是理所当然。
心理学上有个词叫高峰体验。
大概是一种达到自我实现的快感,超然物外。
江屿有过一次。
那时候他在市里上初中,第一次跟朋友一起周末晚上外出散步。
江屿记得他们两个谈得非常投机,一路上没有断过。他上初中的几年一直没有在城市观光过,从没有去游玩过,第一次见到繁华城市的夜景。
在某段夜路上江屿有一瞬间感觉灵感箭一样飞速穿过他身体,这种灵感与朋友无关,像未来的闪回。
走回去的时候朋友说,和江屿聊得非常开心,简直是知己。
后来上高中到至今两人再也没有联系过。
江屿几年后终于改掉坏毛病的时候,懂了。
跟一个人相处得好,很可能是因为这个人是个好人,而他在迁就你。
江屿这个人,其实不配这些好人。
所以他干脆不跟任何人建立关系了。
即使这就是他痛苦的来源。
——
林嵘无法克制地想落单的江屿会怎么样。
导游说今晚的活动是增进双人感情的,那江屿呢。
林嵘才第二次参加副本,什么都不熟悉。万一第一个死亡规则就是落单的人会死亡呢。
可是就算担心江屿,这个副本也迟早会有人死。
刚才吃饭的时候林筝也跟他讲了很多她之前的副本。
林嵘听着就难受。
而且他自己也可能会死在这里。
死亡……
死亡啊……
林嵘脑中又开始闪现。
曾无数次回忆以至于格外清晰的那些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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