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王宏远穿好运动服，蹲下身仔细地系好跑鞋的鞋带。
站起身，他在玄关处原地蹦了两下，捞起一个便携运动小包绑在手臂上。
一切准备好，王宏远打开门，在即将踏出家门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什么。
扭头朝家里喊了一声：“小灵小灵，我出门的这段时间记得打扫卫生。”
“知道啦，绝对干净。”空无一人的家里突然响起一道机械音。
一条象牙白的机械臂从餐桌后向上探出来，灵活的比了个大拇指，然后抓起餐桌上的餐盘，头也不回地往厨房走。
关上门，王宏远坐电梯下到一楼，走出一路走出小区，来到马路旁的绿道上。
现在时间还很早，路上基本没有什么人。
王宏远在绿道上慢跑起来，慢跑带起的微风擦过脸颊，他在奔跑中路过一位站着人行道上清扫落叶的环卫工人。
过了一会，又一位环卫工人开着小型的垃圾收集车迎面而来，然后和他擦肩而过。
王宏远终于意识到今天到底有哪里不同了，路边负责道路维护的人变了。
H市是个非常发达的城市，早在好几年前，市政府就使用远程机器人进行道路和城市绿化的维护。王宏远已经很久没见过人工清扫道路的环卫工人了。
同一时间，还有另一个人站着高楼上看着许久未见的环卫工人。
方瑾年站着床边，盯着楼下，表情阴沉。
和很多人一样，方瑾年也是彻夜未眠，未施粉黛的脸上，眼底的青紫和眼角的细纹清晰可见，岁月的时光不容置疑地盘踞在她脸上。此时的她少了几分往日的明媚动人，多了几分憔悴。
“顾承远怎么样了？”方瑾年冷冷地问道。
诺亚：“现在还躺在医院，没醒。”
方瑾年一手握紧：“那个老东西，要死了还要拉上我垫背。”
导致方瑾年如此不顾形象怒火冲天，甚至彻夜未眠的是一条一天前的通知信息。
一条发送时间跟谢令思收到的那条同一时间发出的，疑似来自顾承远那台神秘服务器的信息。
同样的格式，同样的倒计时，同样的威胁，不同的是，这次作为筹码的是组织存放在顾家服务器被顾承远暗中窃取的组织信息。
信息用随机时间间隔发送随机情报来威胁方瑾年。
“一个招式用两遍，真厉害。”方瑾年冷笑道。
如果顾承远是因为被捕而导致的失联，方瑾年还可以找机会把他弄出来，不论是谈判还是审问，方瑾年总有办法解决。
但偏偏顾承远是昏迷导致的失联，这就很让人措手不及了。
她找不到那个服务器的所在地，也没办法把顾承远弄过来让他停下这个程序。
方瑾年：“主脑那边有回复吗？”
诺言：“没有，破解服务器需要大量算力，主脑拒绝提供额外帮助。”
方瑾年抬起下巴，深呼吸了一些，抬了抬手：“你先出去吧，让里面的人盯紧点，既然阻止不了情报泄露，那就从末端拦截。”
“是。”诺亚低头应道。
诺亚离开后，方瑾年又在窗边站了好一会儿。
她手里掌握着组织多年来在华国布下的情报网，此时自然能嗅到；那股风雨欲来的气息。
方瑾年转身走进房间，面无表情，没关系，现在华国内部的麻烦不小，她还有机会挽救，只要潜伏在科技部内部的人能够把那些情报拦截下来，她就还是安全的。
科技部现在肯定在拼尽全力破解那台服务器，她可以借他们的力，坐收渔利。他们成功破解，威胁她的程序自然就不再是威胁。
方瑾年盘算着目前手里的筹码，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此时，放在茶几上的笔记本屏幕亮了一下，方瑾年立刻走上前。
屏幕上，猩红色线条构成的全知之眼图腾在黑色背景的映衬下，彰显着几分不详的气息。
方瑾年的手指放在键盘上，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方瑾年内心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定了下心，活动了下手指，把注意力从键盘上转移，完全依靠肌肉记忆在键盘上敲击，无规律的按键被敲响，方瑾年的脑海里却浮现出更多的思考。
在姜云黎成功把谢景颂绑回来后，她曾让安插在姜云黎身边的人给谢景颂传话，要求和他见一面。结果第二天，两人就从H市消失了，还反手把她安插的人送给了谢令思。
之后她几番探查才得知姜云黎和谢景颂居然在主脑的安排下进入了第一基地。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方瑾年在不安之余，还有几分窃喜。
组织位于华国的第一基地是个很特殊的地方，或者说，组织在很多地方都有这样特殊的第一基地。它们大多分布在世界上的强大国家的境内，这些国家稳定，科技发达，人才资源充沛，非常适合基地的发展。
这些基地都有各自不同的功能，唯一相同点就是它们都拥有数量众多的超算服务器，每个基地的服务器总都足以承载主脑的最高强度运行。
方瑾年怀疑主脑的主题很可能就安置在其中一个基地中，其他的基地都是组织花大价钱布下的迷阵，或者是主脑的备用服务器。
也因此，每个第一基地的所处位置都是高度保密的，能知道基地位置并且还能随意活动在基地外的除了首领，就只有一开始负责基地建造的组织高层。
而他们也只能知道自己所负责区域的那一个基地的位置。
一般来说，基地的建造负责人都是该地区的总负责人，但是作为华国地区总负责人的方瑾年却不知道华国境内第一基地的位置。
想到这里，方瑾年敲击键盘的力度都大了几分，在并不被她注意的屏幕上，图腾没有丝毫变化，并没有任何字符跟随她手指的律动出现，仿佛一场无人欣赏的行为艺术。
方瑾年并不是第一基地的建造负责人，它真正的负责人是黎知澜，那个在背叛组织前，代号为女战神的黎知澜。她本来应该成为华国境内的总负责人，但是偏偏她背叛的组织。
黎知澜背叛后，方瑾年取代她成为的这里的负责人，但是基地的权限并没有交到她手上，而是完全被主脑回收。
或许对组织来说，这种相当于生命线的东西，没有任何人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方瑾年并不知道基地的位置，甚至没有直接与基地内部联络的权限。想要和基地进行联络都必须想主脑提交申请，直到主脑同意，她才能联系基地里的人。
方瑾年停下手，把目光重新放回屏幕上，神色幽暗，这是谢景颂进入基地后她进行的第四次联络申请——七天内的第四次。
在姜云黎和谢景颂闹翻从医院跑出来被她带回来的那天晚上，她和谢景颂达成了一个协议。
她利用埃利奥特·阿什莫尔的催眠术抹除姜云黎关于他们两人吵架的记忆，并且让他主动接近谢景颂，帮助谢景颂得到姜云黎。作为交换，谢景颂要协助她得到主脑的控制权，帮助她控制组织。
方瑾年回忆着无意中从那个银发少年口中得到的信息，潘诺西亚才是组织的根本，主脑才是一切的起源，是权力的依托。
主脑现在需要顶级的人工智能人才，方瑾年相信谢景颂绝对能够满足主脑的要求，谢景颂被带入第一基地的行为很好的印证的这一点。
狂风暴雨的那天夜晚，野心勃勃的方瑾年端着酒杯，盯着屏幕对面她认定的猎物：“谢先生，不知道你意下如何，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掌握了权力的权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想得到什么都可以，包括我今晚带回来的小可怜。”
对面的谢景颂勾了勾嘴角：“听起来很诱人呢。”
方瑾年笑了，举了举手里的酒杯：“合作愉快。”
她不等谢景颂的回应，率先自己抿了一口杯里的红酒。她有很大把握谢景颂会答应和她合作的，和自小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姜云黎不同，谢景颂出身优渥，身份地位极高，这样品尝过权力滋味的人，才更能体会到权力的魅力。
方瑾年回想起姜云黎强硬的拒绝，嗤笑一声，不谙世事的小朋友才会拒绝权力。
不出她所料，谢景颂爽快地答应的她的合作。
所以得知谢景颂进入第一基地，她确实欣喜了一下，这意味着她距离权力中心又近了一步。
但是很快，她就开心不起来了，在她第一次向主脑提交通讯申请之后……
方瑾年死死盯着屏幕，手指狠狠地敲下回车键。
下一秒，屏幕一闪，申请被驳回这几个的鲜红大字出现在屏幕上，在方瑾年严重映出一片猩红，仿佛在她眼中点燃了愤怒的火光。
方瑾年面目狰狞，这是她被拒绝的第四次，整整四次。
方瑾年脑海中似乎有一条弦被猛地蹦断了，她能够清晰地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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