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黎也被秦明烟忽如其来的变脸吓到,目光呆呆的,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
好像她真的是脱臼疼久了,想让秦明烟帮她看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心思。
秦明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小题大作。
窗外的冷风灌进来,夹杂着洋流间冰山的寒气,薄黎也往秦明烟的方向靠了靠,拉开衣服的手依旧没有放下来,像是害怕被秦明烟责怪似的。
她慢吞吞地开口:“可是,是你要我给你看脱臼的位置的,我又惹你不开心了吗?”
秦明烟试图从薄黎也的脸上看出一丝伪装的痕迹,就像她无数次查看监控一样。
但无论是在监控里,还是在她面前,薄黎也都是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和她记忆里骄纵的大小姐判若两人。
她想起助理调查到的那些资料。
“薄家是在五年前的十一月因资金链断裂彻底宣告破产的,其法人薄靳言女士在当年五月突然离港,后报道称船只遇上海盗无人幸免。”
“而薄承先生因为跟薄靳言女士的婚姻关系,以及他在薄家的职位因素,承担了近半数的债务。”
“薄小姐高考后就读于沪城戏剧学院,在大一就被华宸娱乐牵下,并且出演第一部女主剧短暂爆红。我们推测薄小姐这几年偿还的债务资金,多数来自于其公司。”
“以及,我们并没有查到有关薄小姐与秦子旭联姻的新闻,也许是当年薄家虎落平阳,这桩婚事就不了了之。”
所以是身世的巨变,才让薄黎也性格大变吗?
秦明烟看着薄黎也,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好像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薄黎也被按了倒退键,一点一点的,退到了她曾经的位置。
只是薄黎也比曾经的她更加软弱,像是在这些年里被磨平了心气。唯有刻在骨子里的那股狠劲,在跳下羲和号的那一刻,才让秦明烟重新确认,薄黎也还是她曾经所认识的那个人。
那个不择手段、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秦明烟的语气又变得冷漠起来:“收起你那套把戏,你要是想让人来欣赏你,我可以再安排你进一次拍卖笼。”
“我没有这个意——”
“而且。”秦明烟打断薄黎也,她看着薄黎也一点点的拉起衣服,眼中没有一丝动容,“你有病就找医生,来找我卖惨没有任何用,只会是自讨苦吃。你以为我会心疼你吗?”
薄黎也愣在原地,扣睡衣扣子的动作僵硬在那里,看向秦明烟的目光一点、一点的下沉,直至完全从秦明烟的脸上移开。
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机械的点了两下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秦明烟叫来了医生为薄黎也正骨,女医生在这方面向来心细,丰富的经验令她能很好的判断出患者的疼痛感。
在接骨的时候,几次提醒薄黎也可以喊出声。
薄黎也却紧咬着牙,一言不发地望向秦明烟的背影,好似这个世界上除了秦明烟,就没有人没有事能再引起她的注意力了。
当秦明烟转过头时,她的视线又会先一秒收回,无错的望着医生,说:“轻一点,麻烦了。”
秦明烟有些听不下去,直接把薄黎也扔给医生照顾:“待会你再帮她做个全身检查。”
薄黎也的脱臼属于医生的失职,医生不敢再怠慢,连连保证一定会仔细做检查。
当天晚上,秦明烟受邀去了羲和号一楼的最后一场拍卖会。最后一场的藏品价值远超于前几场,最低的起拍价也超过百万,最高的更是起拍价就达到了一个亿。
是一套罕见的紫钻,来自于欧洲一个老牌的财阀家族,在展示台上陈列时,足以让其他所有珠宝黯然失色。
秦明烟来羲和号的原因之一,就是在她正式回国前,借这个机会立威。这群二代们比他们的老子好糊弄,只要震慑住了他们,也就成功了大半。
拍下薄黎也是意外,而拍下这套最名贵的珠宝,则是秦明烟一开始的目的,这一回她没有再找代拍,而是亲自出席。
并且在下楼时,她带上了薄黎也。
“我去会不会不太合适?”薄黎也抱着秦明烟丢给她的连衣裙,矜持地问,“被人知道我是被你拍下的,会不会对你的影响不太好?”
秦明烟扫了她一眼:“你那天跳海的时候怎么没想影响好不好?”
薄黎也缓慢的眨了一下眼,没有说话。
秦明烟嗤笑了声,抬了下表:“三分钟。”
薄黎也赶在时间用完前小跑着回来,贴心地问:“不需要化妆吗?”
秦明烟上前一步,抬手捏上薄黎也的脸颊,只是轻轻一捏,就捏出一个淡粉色的红印子,薄黎也不耐痛,眼眶立刻红了起来,破碎的泪光像是深海的人鱼垂泪。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现在带上你?”秦明烟的手往下,微凉的指尖划过薄黎也的脖子,停在裙子的领口处。
轻轻一挑。
扣子散开两粒,露出一双纤细的锁骨,海风随之灌入,凉得薄黎也虚弱的身体立刻咳嗽起来。
秦明烟毫不犹豫的收回手,上下打量一番,像是欣赏一件精美的器具:“这不比化过妆更好看吗?”
薄黎也又咳嗽了两声,秦明烟长长的‘嘘’了声,语气暗带威胁:“这就不好看了。”
薄黎也立刻闭上了嘴,闷闷地咳嗽好几声,才彻底缓过来。
秦明烟满意的带她出了门。
比起前几日刻意伪装出来的柔弱,今天的薄黎也显然更受欢迎,一跟着秦明烟坐到拍卖厅的宾客席,就引来了无数的目光。
有探究的,也有觊觎的。
但因为秦明烟的身份摆在那儿,一时半会还没有人上前攀谈,就连议论声也被压得极低。
秦明烟慷慨地把这场的拍卖手册放到薄黎也的手里,薄黎也眼里有一丝茫然。
她不是不知道秦明烟的目的,之前乔冉也这样给她递过拍卖手册,只是这个行为落到秦明烟身上,就有些怪异了。
果不其然,秦明烟下一句就是:“好好看,别丢我的脸。”
薄黎也恍然大悟,这是要借她的手来拍东西呢。秦明烟要震慑人,肯定不能只拍最贵的那件,也得跟人抢一抢才能显示出她的财力。
秦明烟本人看上那些东西会显得她眼界浅薄,但若是薄黎也要,就名正言顺了。
薄黎也故意翻到印有粉色名表的那一页,故意多看了两眼,然后压着刚好能令秦明烟听到的气息,轻轻叹上一口,又把册子往后翻。
下一秒,秦明烟的声音跟过来:“嘴巴给我闭上。”
薄黎也很轻很轻的说了声:“对不起,我不是要在拍卖前触你霉头,只是觉得很难选。”
秦明烟:“不考虑价格。”
“不是这个。”薄黎也说,“我是觉得,既要让他们看起来符合我的爱好,买回去后又能让你收藏的东西,很难选。”
“别这么麻烦。”秦明烟的语气有些不耐。
薄黎也凑近过去:“可是你看这只粉色的表起拍价三百万,最终总得大几百万吧?放在你收藏柜里会不会很突兀?”
她的声音慢慢的,说话时有一股很淡很淡的中药味,又很快被她身上浅淡的木质莲香所掩盖。
和秦明烟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即使已经觉察出薄黎也绕圈子的目的,秦明烟沉默了两秒,语气难得缓和:“那就你自己收着。”
一时间,薄黎也的嘴角压不住地往上翘,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表情管理,温温柔柔的故作恬淡:“那多不好意思啊。”
秦明烟将她的变化尽收眼底,转过头,抿了口茶:“不要也随你。”
薄黎也当即:“那还是要吧。”
有了秦明烟的话后,薄黎也翻看拍卖册的积极性高了不少。她着重挑选起拍价的溢价不高、且实用性不高的拍品。
日常生活中不好穿戴的,等她下了船,就能联系人转手再卖掉,又能多一笔进账。
这场拍卖会一直持续到深夜十一点才结束,有秦明烟在场,宾客席上也难得没有太多离场的人,最后那套紫钻的首饰毫不意外的被秦明烟拍下。
以三亿两千万的价格。
按照流程,依旧是前往验货的房间。秦明烟跟着乔锦元打了圈招呼,让薄黎也代替她去接收拍下的藏品。
薄黎也乖乖地去了,去的时候还听话的问秦明烟能不能把衣服领子扣上。夜间温度又降了几度,她前几天落了水,嗓子一受凉就止不住咳。
秦明烟愣了一下,虽然知道薄黎也是故意说这话来迎合她的,她还是被取悦到了。
于是她同意了薄黎也的请求:“扣上吧。”
薄黎也安安静静地笑了。
终于离开秦明烟的视野范围,薄黎也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工作人员热情的向薄黎也展示秦明烟拍得的一件件藏品,一如既往地没有任何出错的地方,薄黎也对其他的东西没太大的兴趣,倒是拿起那块粉色的手表试戴了一回。
她第一次看到这块表是在两年前,在秀场一位压轴的外国模特手上。当时顾林站在她身边,开玩笑似地对着她感慨:“你要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这块表啊?”
薄黎也当时笑了笑,说:“没必要。”
因为她有太多的债务,这种漂亮的饰品注定要与她绝缘,况且她曾经拥有过很多很多。
可当真正戴上时她才发现,她依旧喜欢亮闪闪的漂亮饰品,喜欢柔软舒适的高奢裙子,喜欢金钱能带来的社会地位,喜欢……
她的喜好似乎没有改变,依旧保持着年少时的喜好。
薄黎也收起那股怅然之感,解开表带,重新放进工作人员打开的盒子:“帮我重新包起来吧,谢谢。”
工作人员盖上盒子,突然叫住了她:“薄黎也,你还认识我吗?”
薄黎也:“你是?”
男人说:“既然不知道,那就不用知道我的名字。”
薄黎也的声音淡淡的:“哦。”
男人显然没想到她是这个态度,他直接把手里的表盒塞给旁边买通的工作人员,然后示意人去门边等。
又一个麻烦找上门了。
男人拿出手机里的一段监控画面,递给薄黎也:“看看吧。”
薄黎也没有用手去接。
监控画面十分的混乱,是几天前她被人压着去拍卖会前的情景,她惊慌无措的脸在画面中格格不入,直到视频被男人按下暂停键,画面定格。
男人说:“去拍卖会现场之前,那副金手铐根本不是我们强加给你的,而是你一早就带在身上,又在那时候故意掉出来,就是为了让我们给你戴上,以增加秦明烟拍下你的筹码。你早就料到我们会在乔冉喝醉后去你房间找你,你利用了我们!”
“利用?”薄黎也抬头看向男人,语气淡然,“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个手铐是一开始就在我身上的?”
男人闻言愣了一下,他看着薄黎也冷漠的眉眼,提高声音:“薄黎也你是想耍赖吗?你一开始的接近目标就是秦明烟对不对?你说秦明烟要是知道你处心积虑地接近她,她会怎么做?”
薄黎也忽然笑了,她落海初愈,脸色还带着病态的白,笑起来时也没什么血色,显得她异常冷漠:“张航,你跟赵洋不愧是朋友,一个自认为给我打个镇定剂就能讨好秦明烟,另一个觉得拿着这段监控也能讨好秦明烟。”
她显然早就认出了男人,并且清楚的知道对方的身份。薄黎也看着张航的眼睛,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淡了下来,苍白的脸色不见一点柔弱的模样,反倒显得她冰冷不近人情。
“你觉得秦明烟会跟你们一样蠢,蠢到连这个都猜不到吗?她知道我在接近她,但她依旧接纳了我。”
张航彻底愣住。
他看着薄黎也精致的眉眼,几乎不敢相信一个任人可欺的花瓶就这么轻易地,先于他们讨好了秦明烟。
“你难道真的是秦明烟的前——”
“啰嗦。”薄黎也眉间忽然染上一抹不耐,她揉了揉耳朵,发丝被撩动,在灯光下忽然闪过一抹灼亮的紫,“怎么都觉得我只是来要钱的呢。”
“啪——”
刚刚被拍卖的那套价值三亿两千万的其中一只耳坠不知什么时候被薄黎也顺在了自己耳朵上,又在这一刻跌到了地上,点缀的细钻在瞬间四分五裂,最中央的那粒紫钻也在落地的冲击下磕磕碰碰。
声音异常清脆、悦耳。
紧接着,张航看见薄黎也跌坐了下去,那张脸上布满了脆弱和绝望的情绪。
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三秒之间,等张航反应过来时,门口帮他盯梢的工作人员已经高声喊了句:“秦总。”
也正是这个时候,身边响起一声压抑的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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