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进行曲的旋律在华丽的大厅里回荡,水晶吊灯折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
章柏舟站在红毯尽头,手心沁出薄汗,西装领结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三十一岁的他,正在举行一场没有爱情的婚礼。
目光掠过满座宾客虚伪的笑脸,最终定格在角落那个格格不入的身影上。
时砚安靠着大理石柱,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指尖夹着的烟明明灭灭,隔着人群直直望向他。
章柏舟迅速移开视线,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
司仪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他机械地跟着重复誓言,却在“我愿意”三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听到后方传来一阵骚动。
“抱歉,这个人不能嫁。”
时砚安的声音冷得像冰,手却烫得惊人,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章柏舟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拽着踉跄跑向出口。
“时砚安!你疯了?”章柏舟挣扎着,却被攥得更紧。
宾客哗然,新娘脸色煞白,保安从四面围拢过来。
时砚安却不管不顾,拉着他冲破人群,撞开沉重的雕花木门。
夏日午后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上车。”时砚安将他塞进副驾驶,跑车轰鸣着冲出酒店车道。
“停车!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章柏舟气得发抖,“这是我的婚礼!”
“一场交易婚姻,你以为我不知道?”时砚安侧脸线条紧绷,车速丝毫不减,“你为了公司融资答应联姻,章柏舟,你什么时候能不再做这种蠢事?”
章柏舟语塞,随即更加恼怒:“跟你有什么关系?时砚安,我们十年没见了!你一出现就毁我婚礼,你凭什么?”
“凭我喜欢你。”时砚安声音突然低了下来,“从十七岁到现在,整整十四年。”
章柏舟彻底愣住。
十字路口,一辆重型卡车从侧面失控撞来。
刺耳的喇叭声和刹车声撕裂空气。
最后瞬间,时砚安猛打方向盘,将自己那一侧迎向撞击。
“砰——”
玻璃碎裂声震耳欲聋。
章柏舟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温热的液体溅到他脸上。
血腥味弥漫开来。
“时砚安!”他颤抖着解开安全带,看向驾驶座。
时砚安额头鲜血淋漓,却努力睁着眼睛看他,嘴唇翕动:“...还好,你没事。”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章柏舟徒手擦拭不断涌出的鲜血,声音哽咽:“坚持住,时砚安,我不准你死!”
时砚安费力地抬手,碰了碰他的脸,扬起一个微弱却得逞的笑:“...终于,肯为我哭了。”
手蓦地垂落。
“时砚安!”
章柏舟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
蝉鸣聒噪,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脸上。
章柏舟猛地睁开眼,剧烈喘息,脸上还残留着泪痕。
但预料中的消毒水气味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阳光曝晒后的棉被味道。
他愣住,茫然四顾。
熟悉的书桌,贴满篮球明星海报的墙壁,堆在角落的复习资料。
老式风扇吱呀转动,吹来夏日的闷热微风。
这是——他高中时代的卧室?
房门被推开,母亲探进头来:“柏舟,还不起来?今天不是要和砚安一起去图书馆复习吗?”
砚安?图书馆?
章柏舟冲到书桌前,抓起日历——2011年6月15日。
他回到了十七岁,高二结束的那个夏天。
那个,他和时砚安彼此暗恋却谁也不敢说出口的夏天。
指甲掐进掌心,刺痛感真实得不容置疑。
镜子里是少年青涩的脸庞,还没有后来的世故和疲惫。
时砚安还活着。
他们都还只有十七岁。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我马上就好!”他扬声应道,快速换上衣柜里的T恤和牛仔裤,抓起书包冲出门。
夏日阳光灿烂,樟树投下斑驳树影。
他骑着自行车穿过熟悉的小巷,心脏在胸腔里激动地跳动。
图书馆门口,少年倚在树荫下,白衣黑裤,身姿挺拔。
听到铃声,时砚安抬起头来,目光相遇的瞬间,章柏舟猛地捏紧刹车。
十七岁的时砚安,眉眼干净,神情是惯有的冷淡疏离,与后来那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在他面前却偏执强势的男人截然不同。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十年后会为救他而死。
“迟到十分钟。”时砚安看了眼手表,语气平淡。
章柏舟停好车,一步步走向他。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时砚安脸上投下细碎光斑。他贪婪地看着这张年轻的脸庞,没有血迹,没有伤痕。
活生生的时砚安。
“看什么?”时砚安微微蹙眉,似乎被他直勾勾的目光看得不自在。
章柏舟突然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他。
时砚安全身瞬间僵硬。
“时砚安。”章柏舟把头埋在他肩上,声音哽咽,“能再见到你,真好。”
被拥抱的身体绷得像石头,好一会儿,才迟疑地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章柏舟,你...中暑了?”
章柏舟松开手,破涕为笑:“可能吧。”
时砚安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探了探他额头:“有点热。要不今天先回去休息?”
“不要。”章柏舟抓住他手腕,直视他的眼睛,“说好一起复习的。”
这一次,我不会再逃避。
时砚安像是被他的目光烫到,迅速抽回手,转身走向图书馆大门:“随你。”
但章柏舟没有错过——对方转身时耳根泛起的那抹薄红。
空调冷气驱散暑热,图书馆里安静得只能听到书页翻动和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习题册摊在桌上,章柏舟却心不在焉。
目光总是忍不住飘向身旁的人。
时砚安学习时神情专注,侧脸线条干净利落。
明明只是十七岁的少年,却已经有了后来的沉稳气质。
章柏舟想起婚礼上时砚安冲破一切带他离开的决绝,想起车祸瞬间对方毫不犹豫打方向盘的动作,想起鲜血染红白衬衫的触感...
心脏猛地一抽痛。
“这道题,”时砚安突然开口,笔尖点在他草稿纸上,“你算错了。”
“哪里?”章柏舟回过神。
“这里。”时砚安凑近些,在纸上写下步骤。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是少年时代时砚安常用的那款薄荷味洗发水的味道。
章柏舟怔怔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睫毛,鬼使神差地低声问:“时砚安,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写字的手顿住了。
时砚安抬起眼,目光深沉地看了他片刻,才缓缓道:“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感觉...”章柏舟斟酌着用词,“你有时候好像在想什么,但我不知道。”
时砚安垂下眼帘,继续写字,语气听不出情绪:“每个人都会有些秘密。”
“连我也不能告诉?”章柏舟追问。
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轻微的痕迹。
时砚安没有立刻回答。
窗外蝉鸣聒噪,馆内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良久,时砚安才很轻地说:“等合适的时候。”
章柏舟还想再问,对方却已经推过写满步骤的草稿纸:“先做题。”
明显的回避。
但章柏舟没有像从前那样轻易放弃。
他接过笔,指尖“无意”擦过时砚安的手背,满意地看到对方迅速缩回手,耳根又红了。
果然,十七岁的时砚安,已经喜欢他了。
复习结束时已是傍晚。
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他们推着自行车走在回家的路上。
“明天还来图书馆吗?”章柏舟问。
“嗯。”
“那早上我去你家找你?”
时砚安迟疑一瞬:“我明天有点事,下午再去吧。”
“什么事?”章柏舟下意识追问。从前他从不过问时砚安的行程,总是保持着默契的距离。
时砚安似乎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家里的事。”
又是这种模糊的回答。
章柏舟想起,高中时期的时砚安就经常突然消失,问起时总是用“家里有事”搪塞过去。
后来他才知道,时砚安所谓的“家里”,是那个复杂显赫的时家。
而当时砚安在商场崭露头角后,时家却成了他最大的阻力。
“需要我帮忙吗?”章柏舟问。
时砚安摇摇头,语气缓和了些:“不用。下午两点,图书馆见。”
走到分别的路口,时砚安骑上车,正要离开,章柏舟突然叫住他。
“时砚安!”
少年单脚撑地,回头看他。
夕阳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边。
章柏舟深吸一口气,像是承诺又像是誓言:“这次,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时砚安怔在原地,眼中闪过章柏舟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良久,他才很轻地扬了一下嘴角。
“记住你说的话。”
转身骑远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章柏舟站在原地,直到那身影消失不见,才缓缓握紧拳头。
这一次,他绝不会让时砚安独自面对那些风雨。
也绝不会,再失去他。
新开的[紫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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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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