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茂密的树丛,施明羡看到了一群服饰各不相同的少年人。
月白、墨绿、赤金、青莲四色皆在。四大家族的少年人竟然欢聚一堂?看来在她死后这里被大众所熟知了,这个幽静之地并不幽静了。
此刻,这四家少年人正紧紧围着一颗粗得惊人的古松。松树发出阵阵松针,如浪潮翻滚又似刀似剑,坚硬无比。少年们举剑不断抵挡着松树的进攻却也落了下风。
身着墨绿色衣裳的两个弟子见势不好就扔出了毒物,自己却转头就跑。他们忙着逃命就没顾及旁人,扔出来的毒蜘蛛就要误伤另几个离得近的少年了!就在蜘蛛和松针飞来时,一个月白色的影子飞过来用剑及时地挑开这两个东西。
“啊,谢,谢谢!”刚刚那个险些被同行者和古树双面夹击的少年劫后余生般道谢。
而施明羡只是撇撇嘴:“啧,百年不到的‘缚地灵松’,也敢出来丢人现眼。”
在她十多岁时,她能把传闻中的栾树妖怪打趴下。如今的年轻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这么多人连个小小松树妖都制服不了。
“这群小孩也该练练了,想来也没什么问题。”施明羡这样想着,觉得周围应当也有四大家族的长辈在,自己就没必要躺这浑水,毕竟自己如今也没啥灵力,在外人眼里也就是个废人。
她本想掉头就走,任这群小辈自生自灭,可目光却扫过他们腰间的储物袋与手中灵光闪闪的兵器。
她摸了摸空空的袖袋,又想到自己未能完全填饱的肚子,叹了口气,似在说服自己:“来都来了。”
救人嘛,顺手的事。主要是不忍心看这些祖国的花朵……身上的宝贝们被那丑木头糟蹋了。
自己如今虽然没有灵力,但好歹比这群小鬼多吃几年饭,对付个区区树妖还是没问题。
“喂,小鬼们!”
施明羡轻轻巧巧地跳了进来,加入了战局。
“这谁?”
“叫谁小鬼呢?大言不惭?”
“姑娘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施明羡不为所动,几步之间就移动到那身穿月白色衣袍的少年身边,将松针拨回去还回刺了树妖。树妖难得地停滞了一下,一时之间没有发出进攻。
“多谢。”那月白色少年一怔,似乎没想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只有一根树枝做武器的姑娘能有如此能力。
施明羡向他展开一个灿烂的笑:“没事没事。我来了就不怕了。”
“什么不怕啊?”
“明家的?明漾你认识她吗,还挺厉害。”
明漾冷笑道:“认识啊,这不是那个喜欢写话本子的吗?好像是叫明花意。”
“哦!我听你说过,明花意写了好多绛璃魔尊和漱霁君的话本子!好像叫《施明羡与谢鹤安的日日夜夜》。”
而作为她们聊天中心的施明羡此刻也不免有些尴尬:“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那少年并不听她的:“怎么不能说?你都能写,我们为什么不能说?”
未等施明羡回答,那树妖长啸一声,突然拔地而起数十丈。众人都被吓了一跳,所有的话都断在舌头里了。
遭了,太久没活动过筋骨,连直觉都差了不少。看来是大意了,这不是普通的树妖。
树妖散出无数松针,而那针却并未离体,而是长长了无数倍,针尖还散发着几不可查的黑雾。
施明羡几个转身躲过了松针,可那群少年人却没那么好运了。他们或多或少地身上挂了彩,尤其是方才那个激烈讨论施明羡和谢鹤安的少年,此刻已经躺在地方了无声息了。
不行,这样打下去只能败。
施明羡想了一想,立刻有了主意。
虽然不确定如今是否有用,但她也别无选择了。
施明羡用手中树枝划开了手掌,任凭血滴到地上。
旁边忙于与树妖纠缠的青莲色少年撇了一眼她,惊诧道:“你疯了?这时候搞什么自残?”
没有回应他的疑问,施明羡蹲下就着那血,用左手写字。字体扭扭歪歪地像是一个拙劣孩童的涂鸦,写完后还在末尾画了一条三个弯的曲线。
“以吾之血,唤此方土地之灵!”
地面的红字亮起红光,而树妖身上的魔气似乎是感受到了家园所在,丝丝缕缕皆入此字。
树妖先前还躁动着,这下却是被抽光了精气神一下子萎靡下去。整个树恢复正常,也收回了松针。
还好,虽然不是之前身体的血,但依然有用。施明羡站起来,突然觉得头有点晕。她只觉得这原主身子实在过于孱弱了,这就有些发晕了?
罢了,倒下躺一会儿就起来。
可她却突然撞进了一个微凉坚实的胸膛,往下望去,腰间是一块羊脂白玉的玉佩。
这玉,有些眼熟。
施明羡这时候头也不晕了,身体快于意识地抬起头去看来人是谁。而对方则比她更快,抓起了她那仍在流血的手,审视地扫过她的脸和眼。
一双清冷似寒潭月的凤目闯进了施明羡眼中。施明羡下意识地就要挣脱,而对方怕伤到她就松开了手。
来人正是谢鹤安。十六年光阴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反倒将那玉容雕琢地愈发精致。他的面容仍然俊美无俦,肤似寒玉,鼻梁挺立如雪峰。他的唇色呈浅粉色,总是抿成一条有些疏离的直线。
而他那双凤目更是让人不容忽视,弧度绝美却又带着天然的冷,眸色是纯粹的墨黑,一如古潭深不见底。
此刻这双眼睛正直直地盯着施明羡,像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施明羡只觉得颇不自在,果然和谢家的人待着总是让人难受。而且这谢绥为何要盯着自己?
“明花意!你、你不仅写那些污秽不堪的话本子辱没门风,如今竟还学了这些旁门左道的邪术!方才那是什么鬼画符?定是魔修的手段!我要把你带回去,交由宗主和长老们重重治罪!”
明漾手持长剑,指着施明羡,脸上尽是鄙夷之色。
“治罪?我好心救你们,倒救出罪过来了?想带我回去?行啊——”她拖长了调子,语气带着明显的挑衅,“八抬大轿来请我,或许我还考虑考虑。”
“你放肆!”明漾气得脸色涨红,“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还八抬大轿?我看你是欠收拾!”明漾提着剑就要往前刺去。
施明羡眼见明漾似要动手,灵机一动,一个转身往谢鹤安身后一缩,只探出半个脑袋,嘴上依然不饶人道:
“没有轿子也行啊,除非……让宗主派几个美男过来请我回去。”
她说着,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身前谢鹤安。她心中突然恶趣横生,想着反正都这样了,不如再添把火。既然今天碰见谢绥了,那她也要让他也吃个亏。
施明羡抓着谢鹤安的胳膊,撒娇般道,“要是来个像潄霁君这般的谦谦君子,那我就欢喜极了!指定跟着你们走。”
话音落下,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风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只剩下古松枝叶轻微的沙沙声,以及众人压抑的抽气声。所有少年都僵在了原地,目光在口出狂言的“明花意”和面色清冷的谢鹤安之间惊恐地逡巡。
她怎么敢?!潄霁君谢鹤安,那可是修真界顶尖的存在,出了名的性情冷淡、不喜交际,如今竟被一个家族旁支、写污秽话本子的女弟子当众调戏?!
明漾气得手指都在抖,剑尖几乎要戳到施明羡鼻子上:“明花意!你、你无耻至极!竟敢对潄霁君不敬!我今日非要……”
然而,她的话被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打断了。
“既然如此。”
谢鹤安并没有像施明羡预想中那般生气,而是平静地看了一眼歪在自己身边的狂笑的施明羡,又转向气得快要晕厥的明漾。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清晰地说出了一句让大家有些错愕的话:
“明花意这个人,”他侧身,目光再次施明羡身上,“就由我带回琅琊了。”
什么?施明羡怀疑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可谢鹤安又重复了一次:“随我回琅琊。”
这下轮到施明羡吃瘪了。她立刻抗拒地后退,不断摆手道:“不不,不不不行。”
谢鹤安目光微凝,落在她因慌乱而显得有些生动的脸上,淡淡问:“为何不行?”
施明羡大脑飞速运转,搜肠刮肚地想理由。回琅琊?回那个规矩比蜘蛛网还密的谢家?在她还是施明羡的时候就没少跟谢家那些老古板打交道,那群人可真有点烦,什么都不许做。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她定是要随心所欲,才不去谢家受罪。
“我要养马,琅琊离这里太远了,我的马儿跑不了那么远。”施明羡不知道怎么想的,找了个这样的借口。她还侧头冲着远处的马儿喊了句:“果攻!过来!”
那匹名叫“果攻”的马儿倒是通人性,哒哒地小跑过来,用湿漉漉的大鼻子亲昵地蹭了蹭施明羡的手心,发出轻微的响鼻声。
“你看,”施明羡抱住马脖子,“我家果攻也离不开我。潄霁君,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琅琊,实在是去不得。”
他眸色深沉,看不出喜怒,只平静道:“无妨。”
下一刻,不等施明羡反应过来,只见谢鹤安袖袍轻轻一拂,一道柔和的灵力便托住了她和旁边的果攻。
他指尖凌空划动,那柄一直静悬在他身侧的灵剑骤然放大数倍,清冷的剑光流转,宛如一叶扁舟。
“那就带上,一起回去。”
“等、等等!谢鹤安!谢绥!” 施明羡被他揽着腰带上飞剑,瞬间的失重感让她惊呼,随即是更激烈的挣扎,“你讲不讲道理!强抢民女啊?!这就是你们琅琊谢氏的待客之道吗?!”
谢鹤安的手臂稳如铁钳,任凭她像离水的鱼一般扑腾,声音依旧平淡无波:“你非客。”
“哈!” 施明羡气笑了,手脚并用地试图推开他,却发现徒劳无功,只得仰起头,用那双因怒气而格外明亮的眼睛瞪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
“不是客,那就是犯人了?好啊!大名鼎鼎的漱霁君,原来是个假公济私、挟怨报复的小人!就因为我写了几本破话本子,你就要把我抓回去关起来?你至于吗!”
她这话声音不小,四周的明漾等人听得清清楚楚,个个面露尬色,恨不得自己立刻失聪。
谢鹤安终于垂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深不见底,看不出情绪:“并非为此。”
“那为什么?!” 施明羡假意吼道。她用力拍打着他的手臂,虽然撼动不了半分。
“放开我!我告诉你谢鹤安,我明花意今天就是从这里跳下去,摔成肉泥,也绝不跟你回那个规矩比虱子还多的鬼地方!我养我的马,写我的话本子,碍着你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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