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恙焦灼地等在那条偏僻隐蔽的进村小路上,抬眼瞧见蓝舒音出现,如同看到了主心骨,激动得两眼放光。
“音姐!你可算来了!呃……”他急切的声音顿了一下,目光在她身上快速扫过,“你怎么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没回去休息吗?”
蓝舒音仍是昨天那身装扮,一身浅灰色速干长袖T恤,轻便的牛仔裤徒步鞋,魔术头巾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冷静的眼睛。身后背着个轻便小包。
整个人看起来,既像一个随时进山探险的老手,又像一个走错片场的迷路游客。
蓝舒音莞尔,“还能注意我穿什么,看来也没多急。”
吴恙却苦笑,“都这节骨眼了,你就别挖苦我了。”
他一边带着蓝舒音快步往村里走,一边解释发生的事情,“七姑村有两条路能进来,这条特别难走,我们昨晚怕再撞上那俩护林员,就从这里溜进去的。”
“本来很顺利,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睡得特别沉,中间好像迷迷糊糊听到有扭打挣扎的动静,还以为是做噩梦……等醒过来,子归就不见了。”
“一开始我以为他出去透气了,但他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我出去找他,却发现祠堂外面有血迹,断断续续滴了一路。”
“我立刻报了警,但……”
吴恙说到这里,眉头紧紧锁起,脸上浮现出强烈的不安,“他们来得特别快,就像一直在附近守着一样。问话也很敷衍,根本不像来查案的,就一直催我离开。”
“我越想这事吧,越觉得不对劲。”
他转向蓝舒音,神色难掩忧虑,“音姐,你阅历深,你说子归他不会出事吧?”
“别自己吓自己,先看看再说。”
说话间,他们穿过了一片倒塌的屋架。
白日的天光勉强穿透稀薄的云层,照亮了通往祠堂的缓坡。
整个村子静得可怕,只有风声,脚踩在枯叶堆的绵软声,与枯枝断裂的脆响,在空寂的山坳里回荡。
一路上,蓝舒音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直到重新站到阴森的祠堂前,她才突然意识到,是声音。
这荒郊野外,杂草丛生的,不说小动物了,连声虫鸣都没听到。
“音姐,就是这滩血!”
这时,吴恙指着祠堂门前,一片已经有些发暗的血迹说。
蓝舒音走过去看了看,觉得这滩痕迹更像是昨晚那四人留下的——他们当中的其中一个,就倒在这个位置。
但,她瞥了眼一旁脸色发白的吴恙,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个男大宝宝胆子忒小,吓到了还得费神安抚,着实麻烦。
蓝舒音不再多言,迈步跨进了祠堂。
狼藉的祠堂在白天更显破败阴冷,四处散落着一些留宿痕迹——撕开的压缩饼干、半瓶水,还有扔在角落的烟头。
仔细扫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打斗或挣扎的痕迹,蓝舒音转而问道,“你有陈子归的联系方式吗?”
“有是有。”吴恙攥着收好的帐篷布,面露难色,“但他爸妈身体一直不太好,我觉得……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是先别惊动他们吧?我想尽力找找。”
蓝舒音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转身走出了祠堂。
眼下唯一的线索,似乎只有那滩颜色发暗,断续滴向远处荒草深处的血迹了。
见她毫不犹豫地循着血迹追去,吴恙慌了神,一把抓起背包急急跟上,“音姐!别把我丢下!我也去!”
蓝舒音走着走着,察觉到了古怪——起初的血迹早已干涸发黑,嵌在泥土碎石间,明显是更早前留下的。
可越往深处走,那血点却越新鲜,最后滴落在羊肠小道上的红色竟变得刺目起来,黏腻潮湿,分明是刚流出不久。
这太不对劲了。
强烈的违和感让她的脚步慢了下来,脑中警铃作响:什么人能流这么多血还不倒下?完全不像受了伤,倒更像是……
在故意引他们过去。
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蓝舒音忽然一脚踩空。
天旋地转之间,根本来不及抓住任何东西,她整个人沿着斜坡翻滚下去,枯枝与锐石擦过手臂和腰侧,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楚。
幸好,斜坡不算陡峭,她重重跌坐在一棵歪脖子老槐树下,震得浑身发麻。
啪嗒——
啪嗒——
没等缓过劲来,蓝舒音听到,耳边一声接一声的液体滴落声,不断拍打着旁边的落叶。
空气里隐隐飘散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她忍痛抬头。
下一秒,呼吸霎时停滞。
只见槐树粗壮的横枝上,赫然悬着一只庞大的黑影,像野猪,又像牛……体型骇人,被某种难以言喻的力量粗暴地贯穿架起,淋漓的鲜血顺着皮毛不断淌下,将下方一片泥土浸染成深红。
但,她没看清那黑影是什么。
因为抬眼的刹那,好几滴温热腥浓的液体,好巧不巧,直直坠向她的眉心,溅入她的眼中!
刹那间,眼前被一片滚烫的猩红覆盖,一股烧灼般的剧痛刺入眼底,疯狂蔓延。
“——啊!”
蓝舒音浑身一颤,发出了一声抑制不住的痛呼。
“音姐!!!”
坡顶上传来吴恙惊慌的喊声。
蓝舒音却说不出话来,只能死死闭着双眼。
浓稠的鲜血混着冰冷的泪水,不停从她眼角滑落,在脸颊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音姐!音姐你怎么了!”
很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冲到近前。随后一瓶冰凉的矿泉水被塞进手里。瓶盖已经被拧开了。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将瓶口对准自己的眼睛灌了下去。
清水冲刷着灼热的眼球,暂时压下了那阵可怕的滚烫感。一瓶很快见底。
“还有吗?”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有有!”吴恙连忙又递来一瓶水。
接着是第三瓶。
终于,那股灼烧感减弱了许多。
蓝舒音尝试着睁开眼,眼睛还有些刺痛,但视线勉强聚焦。
“音姐,你,你怎么样?”吴恙有点被吓到了。
此刻,她十分狼狈,衣服被划破,手臂上也多了一道流血的划伤。
最吓人的是她的眼睛,布满蛛网般密集的红血丝,眼白几乎被血色浸透,乍一看犹如恶鬼复苏,不敢与之直视。
蓝舒音扶着老槐树站了起来,“是陷阱。”她的声音依旧沙哑,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的惊悸,“但应该不是为我们设的,只是我们……倒霉撞上了。”
“哈?”吴恙一脸茫然,还没从惊吓中完全回神。
“那些血迹是饵。”蓝舒音抹了把脸,忍着眼部的不适,缓缓抬起头。
目光越过枝桠,投向那悬挂之物——
这一次,视线清晰了些,那东西的轮廓也越发骇人。
那不是牛,或是别的什么常见的野兽,而是一只体型异常硕大、毛色近乎纯黑的老獾。
或是某种变异巨鼬。
它的身体被一根削尖的粗糙木桩,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贯穿胸腹,钉死在槐树最粗壮的那根横枝上。四肢软垂,尖长的吻部咧开,露出细密尖利的牙齿,凝固着一种极致的痛苦与狰狞。
最令人心底发寒的是,它周身漆黑的皮毛间,竟隐约可见用某种朱砂或矿物颜料绘制的扭曲符文,在惨淡的光线下泛着暗沉的光泽。暗红的血液仍顺着木桩和僵直的皮毛,缓慢地,一滴一滴地往下砸落。
这绝非自然死亡,或是寻常狩猎所为。
那绘满身的符号,故意选择在古老槐树上进行悬挂的姿态,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恶献祭感。
吴恙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
“这,这什么东西?!谁干的?!”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而嘈杂的脚步声混合着严肃的呵斥声,忽然从坡上方传来:
“下面两个!干什么的?!”
两人猛地一惊,循声望去。
只见两名警察出现在了坡顶,帽檐下的眼神锐利如鹰隼,审视的目光尤其在蓝舒音的脸上多停留了一瞬。
不等他们组织语言,那位年纪稍长的警官已经看到了吴恙,又惊又怒道,“又是你?不是告诉你赶紧离开吗?怎么还瞎转悠?这里情况复杂,不是游玩的地方!”
吴恙下意识地辩解,“不是,我们……”
另一名警察却突兀地截断他的话,“你们的那个同伴,陈子归,已经找到了。”
“子归?!”吴恙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急切地追问,“他在哪?”
“北坡底下发现的人,摔晕过去了,救护车已经送他去医院了。”那名警察说着,目光不经意扫见了蓝舒音的身后。
枝干虬结的老槐树,黑影幢幢。某个难以名状的东西正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悬吊其间,暗红色的液体迟缓地、一下一下地砸进泥地里。
在看到那诡谲景象时,那人瞳孔微缩,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快被压下去的紧张。
再开口时,他的语气凝重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告诫的口吻,“这里的事,不是你们该掺和的。”
“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现在、立刻,马上跟我同事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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