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张氏得救,刘府自然对司徒跋父子千恩万谢,又是摆酒又是酬谢。至于把司徒跋父子领来的王日金反倒受了冷落,不仅一个铜板没捞着还白搭了一颗药丸。可他毕竟险些闯下大祸,差点闹出了人命,也是他罪有应得。要不是看在他后来戴罪立功的份上,刘府的饭菜他恐怕都吃不上一口。
倒是裴谦有些替他师父委屈。他不知道王日金如果没遇到司徒跋父子就要准备跑路的事,还以为他师父真有什么别的办法,只不过被司徒跋父子截了胡。
晚上刘府的酒局颇为热闹。开席前,刘张氏的丈夫带着一个西洋人回来了。原来两日前他听说临城来了个西洋法师,都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他就连夜马不停蹄的将那洋人请了回来。可没想到等回来一看,自己的夫人已经被医好了,自是喜不自胜。但那西洋法师毕竟是请回来的,也不好拂了面子,便一起请上了桌。
于是这一桌上,一对儿捉妖师父子,一对儿道士师徒,一个洋人法师带一个翻译,场面也是颇为新奇。司徒棘和裴谦毕竟是孩子,对那洋人十分好奇,想知道他们是如何驱魔的,但奈何语言不通,只能一通比划,到头来也是鸡同鸭讲。旁边的翻译本就颇为傲慢,见他俩是小孩子,便更爱搭不理的。两个孩子倒是毫不在意,凑在一起嘻嘻哈哈哈。
另一边,王日金一直精神满满地拉着司徒跋说着当年与司徒乾如何交好。其实他与司徒乾不过一面之缘,却被他吹嘘得情同手足一般。得知司徒已驾鹤,他还挤出几滴眼泪。
了结了刘府一事,司徒跋父子与王日金师徒本该分道扬镳。但是王日金一把拉住了司徒跋,想要结伴前行。他说自己的徒弟裴谦离家多日,甚是寂寞,方才酒席间见他与司徒棘玩得甚好,便想结伴前行,两个孩子年岁相仿,互相也能有个照应。
其实那王日金为裴谦着想是假,他自己想偷师是真。十几年前他从司徒乾那得到了甜头,如今又遇到了他儿子,他肯定不能轻易放过这个肥羊。
王日金知道这个要求其实有点强人所难,毕竟他们也算半个同行。俗话说同行是冤家,如果结伴出行,遇到买卖谁接谁不接呢?但比起那些小钱,能从司徒跋父子身上哪怕偷得一星半点能耐显然更加的诱人。虽然他王日金爱财如命,但是关键时刻也是能分清利害关系的。
他心中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已经准备好了一番动之以情的说辞,本以为要软磨硬泡一番才能成功,可没想到司徒跋只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
原来司徒棘两岁的时候母亲便过世了。司徒跋又当爹又当妈,还得带着儿子四处奔走。捉妖师这个行当生就居无定所,从来没有坐在家里等人来请的道理。司徒家祖祖辈辈都在不停奔走,不为生计只是为了完成身为捉妖师的使命。除非卸了任,将衣钵传给下一代,才能有资格告老还乡。
况且司徒棘生就不能催动自家法器,或许自己将成为司徒家最后一个捉妖师。那这责任便更重了。
也正是因为此,司徒棘自打记事起便跟着父亲四处游历,身边鲜少有同龄的伙伴能一起玩耍。有时在途中好不容易遇到几个能一起玩的小伙伴,过不了多久就又要分别了,所以司徒棘从小便没有什么朋友。如今遇到裴谦,司徒跋觉得也是件好事。
于是双方竟然一拍即合。
司徒跋父子与王日金师徒至此便结伴而行,同吃同住,一起游历四方。
日子一晃过了大半年,双方都渐渐摸清了对方的底细。
王日金知道了原来这司徒家捉妖都是靠血脉传承,并无其他门路,根本不可能偷师。那一大箱子花花绿绿的法器别人即使拿到了也是无从下手,因为不是司徒家的人根本用不了。他这大半年来陪了个寂寞。
另一边,司徒跋也早已看出王日金是个招摇撞骗的老道,平日里既不打坐也不念经,更不用说有什么别的降妖捉怪的真本事了,充其量也就是纸上谈兵。但他用丹药救了裴谦却是真的。只是司徒跋忽然想起当年他老爹司徒乾曾经和他说过,自己曾被一个道士灌醉,醒来后发现那道士不知所踪,葫芦里还少了几颗丹药。他也曾旁敲侧击起出那丹药的来历,王日金只说是道家不传之法所制,但司徒跋总觉得王日金当时脸上明显透着心虚。
司徒跋虽不大喜欢王日金,但是却觉得裴谦是个好孩子。这孩子天资聪颖,也能静得下心,倒是个修道的好苗子。但裴谦跟着王日金只算是俗家弟子,平日里也不作道士打扮。王日金没有真本事能教他,平日里至多和他一起读读经书,再多的也实在教不了,就是那些最基础的经书,裴谦如果有不懂的去问他,他也是一顿胡诌或是干脆敷衍了事。
更多的时候他会丢给裴谦两本旧书让他自学。那两本书司徒跋翻看过,也都是粗浅的入门之作。一本是讲静功吐纳的,另一本是讲相面打卦的。裴谦自己倒是对相面打卦很有兴趣,而且也颇有天赋,很快那本书就被他背得滚瓜烂熟,甚至可以延展出自己的见解。
司徒跋觉得裴谦这样的孩子在王日金手上实在是可惜了。司徒家于捉妖一事虽是靠血脉传承,但是捉妖自古以道家为正统,所以捉妖师们虽门派不同,但对于道家的驱魔事务多少还是有研究的,画符、制朱砂,锻剑等都不在话下。那些老天师斩蛟龙、打狐狸等传说故事司徒跋更是如数家珍。平日里他给司徒棘讲这些的时候都会叫上裴谦。两个孩子都听得津津有味。只可惜司徒跋对于相面打卦之事不太灵光,没法帮助裴谦。
天长日久,司徒棘和裴谦日日作伴,自然愈发熟络起来了,但两人对彼此熟络程度的定义却截然不同。在裴谦看来司徒棘是自己的好伙伴,好哥们,是能一起学习的良师益友,更是可以用来看相打卦的练手工具。
而在司徒棘看来,裴谦是个有时能玩到一起去,有时又恨不得躲得他远远的呆瓜。裴谦,就是“赔钱”嘛,他父母白白生养他这呆瓜。虽然看似聪明却就是看不出他师父是个草包,不仅如此,在自己屡次试图告诉他真相的时候他还总是处处维护他那个不着调的师父。还有,他总是神神叨叨的和自己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说他打了一卦,看到日后司徒棘要如何如何。司徒棘每次都是一笑置之,觉得他在发什么羊癫疯。
最烦人的是裴谦给他取了个“小黑鸟”的诨名。理由是他每次一张嘴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是个货真价实的“乌鸦嘴”。
司徒棘与裴谦相处了一年多,王日金见实在占不到什么便宜,便找了个由头和司徒跋父子分道扬镳了。临别之时裴谦还大哭了一场。
本以后双方就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从此再无瓜葛,可没想到山水总相逢,接下来的几年中他们竟陆续又遇到了四五次。而令司徒跋父子惊奇的是裴谦不知受了哪路高人的点拨,于相面打卦一事愈发精通,甚至还学会了占星之数。
最后一次再遇到裴谦时,他甚至已自创出了一套推衍之法,并凭借这一神通小有名气。也是在那一年,裴谦忧心忡忡的对司徒棘说他这一年恐有亲人离丧之苦,并告诫司徒跋注意身体。但当时身强力壮的司徒跋只是一笑置之。没想到一别几月后,司徒跋突然得了一场无名怪病,撒手人寰。
那一年司徒棘和裴谦十二岁,从此再没见过面。
之后的日子里,司徒棘倒是听说王日金不知又烧对了哪根高香,误打误撞得到了某位王爷的赏识,并将他引荐给当今圣上。再后来升上甚至在京城给他修了道观,一时间王日金风光无两,被尊为王天师。
此中细节司徒棘并不关心,只是觉得可笑。
至于裴谦自然和他师父一起留在了京城。
司徒棘在父亲去世后独自一人来到俞阳县,就此安家。本以为从此会和过去的生活告别,没想到时隔多年竟又被裴谦找到了。而且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俞阳县坠龙之后来,还带来了“有大妖出动的”谶言,这难道是巧合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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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有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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