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棘没有防备,虽是捉妖师但在惊诧下也不觉把头向后一仰。贴在他身后的尤逸忙伸手稳住了他的肩膀。他感到自己正稳稳的靠在尤逸的胸前,一泄神,闻到了尤逸身上的清冷香气,瞬间头脑便清明起来。
他转身从包袱里拿出了一个纸包递给了尤逸,尤逸接过纸包,知道那里面装着的是一个瓷罐,瓷罐里装的是和着朱砂的符泥。
他们此前已经定好了计策。若是他们去得快,妖怪还在屋里,那就先把符泥抹在窗框和门框上。这泥能暂时封住屋子,以免那妖怪跑出来祸及百姓。
司徒棘又从身后背的包袱中掏出一捆绳子和一把短刀。尤逸见了,自动伸出左手,示意司徒棘用短刀取血。
司徒棘拿着短刀面有愧色,尤逸却笑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他用短刀的刀尖快速的扎了一下尤逸的手指,鲜红的血珠瞬间便冒了出来。司徒棘忙拿过绳子,将那血珠也抹在了绳子上。
他原本想要给尤逸包扎一下,但尤逸却缩回了手,笑道:
“别傻了,还没等你包上就已经长好了。”
说完他便用另一只手去挖那泥,红色的符泥沾在手上有点粘腻,倒很像是印泥。
他一边把那泥抹在窗框上,一边悄声对司徒棘说:“那狐狸看上去有些道行,你待会需得小心些。”
不知是符泥的作用还是他们在外面发出了些许声响,那狐狸似乎察觉到了异样,它不知道对那桃花仙说了什么,只听那桃花仙在屋外大喝一声:“什么人在外面鬼鬼祟祟?”
司徒棘见此便也不再躲藏,索性跑到门前一脚踹开了房门。
桃花仙抱着狐狸似乎颇为镇定,她眯着眼睛打量着司徒棘,见他左手拿着一捆黄色的绳子,右手里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刀,那脸倒有些眼熟。
这时尤逸已经在屋外缝隙处抹完了符泥,出现在司徒棘的身后。桃花仙见了尤逸,忽地想起了这正是白天给自己一挺银子的那个俊俏公子,而那个踹门的则是当时那个站在他身后掏钱的。
桃花仙冷笑道:“二位公子这是何意?难道那是我那荷包不灵?竟是追到我家里来了。”
司徒棘挡在尤逸身前用刀指着她手中抱着的狐狸道:“快把那妖怪放下,我只捉妖,不想伤害凡人。”
“你说谁是妖怪?”桃花仙杏眼一瞪,面目狰狞的喝道。
看来她也中了那狐狸的媚术。
司徒棘知她是凡人,又中了媚术,多半是为那狐狸所利用,便更不想伤她,怎奈她却不肯放下那狐狸。司徒棘没有办法,便直接扔出绳子向那狐狸套去。
桃花仙把那狐狸护在怀里,本欲转身躲避,可司徒棘的绳子上有降妖的灵力,既能打妖,更能伤人。那绳子先打在了桃花仙的胳膊上,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从她的胳膊上蔓延开来,可她却愣是没有松开抱着狐狸的手。
司徒棘没想到她想要护住那狐狸的心意竟是如此坚决,却又不忍再出手伤她,毕竟她只是个凡人,只恨那妖怪竟挟持一个凡人做掩护。于是大怒道:“好个不要脸的妖怪,既敢出来害人,却又不敢露面,你也知道自己长得丑吗?”
他本想激那狐狸一激,引它出来,可那狐狸却精明得很,并不为所动。反倒是桃花仙强忍着疼痛哼道:“你……居然说我的宝宝是妖怪……我可饶不了你……”
司徒棘见此情景气得七窍生烟,那桃花仙是非不分护在那妖怪身前倒真是让他束手束脚,须得想办法把她和妖怪分开。
忽然,他心下一动,回身拉起了尤逸的手。尤逸刚抹完符泥,手上尽是一片红色,司徒棘拉过他的手在自己手上抹了几下,自己手上便也沾上了黏黏的符泥。他扭身一个箭步窜到桃花仙跟前,用手在她额头上一抹,抹了她一头红色。
一切发生得太快,那桃花仙并没想到他会朝自己来,更没想到他会突然往自己头上抹什么东西。她只觉得那东西黏黏糊糊的,还带着一点腥味,瞬间让自己有些头晕。她下意识的去看怀里的“宝宝”,却见抱被里包着的竟是一只狐狸,大惊之下她手一抖,便晕了过去。
随着她倒地,那包被便掉在了地上,散开后一只狐狸从被里滚出,翻身趴在了地上。司徒棘这才看清它似乎是一只还未成年的小狐狸,而且只有三条腿。
那狐狸一落地便眼冒红光,冲着司徒棘呲着牙,口里念道:“好你个小鬼,竟坏我好事。”
司徒棘见它已离开桃花仙,便不再束手束脚,又向那狐狸扔出绳子。那狐狸虽缺了一条腿,却仍行动敏捷,在屋内窜来窜去的躲避司徒棘的绳子。司徒棘紧跟在它身后,挥着绳子,目光一刻不离那狐狸。
那狐狸本欲破窗而出,却在碰触窗户的刹那被符泥弹了回来,它知道定是司徒棘在屋子四处做了手脚,却仍不死心。
“我与你无怨无仇,为何要死死相逼,你若放了我,我来日必结草衔环报你不杀之恩。”
司徒棘看出那狐狸又在施展媚术。
“你若不曾伤人,我尚且会饶你一命,可你既已出来害人,哪还有放你的道理!”司徒棘仍不肯松懈。
那狐狸未曾想他完全不受自己的蛊惑,逃窜间已被司徒棘逼到屋内的一个漆木衣架上。那衣架的横杆又细又窄,它又缺了一条腿,重心不稳,慌乱间一脚踩空,从大衣架上滑了下来。趁这个机会,司徒棘甩出绳子牢牢套住了它。
狐狸感觉到这绳子上有捉妖师的灵力,自己挣脱了几下却完全挣不断,自知自己此番凶多吉少,却仍抱着一丝希望,辩解道:“我虽是妖,却不曾伤人,你说我害人可有证据?”
司徒棘用手提着它,冷笑道:“你若非想害人,让那桃花仙散出去那些带妖气的红豆做什么。”
狐狸转了转眼珠回道:“我只是个小妖,从不曾吸食凡人精血。我叫她散些姻缘符不过是想以此为引,寻些情痴情种,吸他们些执念来修行。”
“休要骗我,既是如此,我倒要问问你,那蕊儿姑娘的死究竟与你有没有关系?”司徒棘收紧了绳子喝道。
那狐狸被绳子勒得生疼,一时间倒不知道要编个什么谎话来骗他。它倒也不是没吸食过凡人的精血,但靠红豆吸食执念倒也是真的。世人皆有执念,其中唯情最甚,那些为情所困的人心生执念却不想刚好被它所利用。
此前它曾遇到个欲降它的道人,最后虽侥幸逃脱却也丢了条腿,伤了一半元气。在那之后它便不敢再肆意妄为的吸人精血,转而去吸食执念。人的七情六欲皆可成魔,它便靠那些执念慢慢休养生息。只不过有人的执念强,有人的执念弱,并不能一一满足它的需要。
司徒棘说的蕊儿姑娘它倒是有印象的,因为那姑娘实在是为数不多的执念成痴的人。她与一个外乡人私定终身,却被始乱终弃,那人从此消失,音信全无,她大受打击之下便因此疯癫。
那日狐狸循着红豆找到了她,竟发现从她身上涌出了源源不断的执念。那些执念对于狐狸来说犹如甘霖,它竟吸食不绝。蕊儿姑娘自那负心人走后只靠那执念吊着一口气,如今执念被狐狸吸食,自己的精气也跟着一并被吸走,最后竟就此断了气。
想到这儿狐狸突然有些后悔,它觉得定是那蕊儿姑娘之事才引来了这捉妖师,让自己遭了这无妄之灾。那姑娘之死若算到它头上它也只肯认半成,若不是她执念太深,怎会丢了性命,说到底还是她自己命不好,遇到了薄情郎。
狐狸被绳子捆着,又被司徒棘抓在手里,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它不断蹬着腿,想着要怎么拖延时间,因为它看见司徒棘已经从腰间拔出了短刀。
就在这时,那被吓晕了的桃花仙不知什么时候已悠悠转醒,她回想起晕倒前自己怀中的是一只狐狸,而那狐狸如今已被人抓在手里,便猛然站起身跑到狐狸跟前喊道:“我的宝宝呢?我的宝宝呢?”
这桃花仙名叫陶如意,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她年纪轻轻便怀着遗腹子守了寡,从此只盼着腹中的孩子早日出生与她相依为命。可不想那孩子胎中带疾,出生还不到三个月便夭折了。
陶如意至此精神恍惚,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她遇到了刚被道士重创后的狐狸。狐狸对她施了媚术,藏匿在她身边,并指使她以桃花仙的身份散出沾了妖气的护身符。
狐狸见她已破了自己得媚术便也不再对她施蛊惑之言,又想到反正自己也已是垂死之妖,便直言:“你的孩子早就死了!念你这些日子对我照顾有加,又帮了我不少忙,我才没有吃你,说起来你还应该谢我。”
陶如意神志本就不是很清醒,如今又听到那狐狸说孩子死了,更发起了疯,口中胡乱喊着,伸手要去抓那狐狸。
司徒棘没料到她会如此,只得退后一步,伸手去挡,可那陶如意却来了一股子猛劲,丝毫不顾司徒棘的阻拦。司徒棘手中握着短刀,不敢冲她去扬,陶如意却不惧短刀的寒光甚至直接用手去挡,只想抓到那狐狸。
那刀锋利无比,她的手刚碰到刀刃便被划出一道口子,鲜血直流。司徒棘见此下意识的缩回了手。而那陶如意却好像丝毫不觉得疼,张着血淋淋的手向那狐狸伸去。
那狐狸许久不曾吸食人血,如今闻到血味儿便觉得热血上涌,眼中又冒起了红光,开始发了狠的挣脱起绳索。一边是陶如意死命的去抓那狐狸,一边是已经红了眼的狐狸,两相纠缠下陶如意为了抓到狐狸,突然张嘴狠命咬住了司徒棘的手,在他手上留下一圈带血的牙印。司徒棘终于手一抖,松开了那狐狸。
狐狸骤然脱身便直扑向陶如意,一口咬住了她的脖颈,狠狠吸上了她的精血,可怜那陶如意登时毙命,一双眼睛瞪着大大的,至死都不肯瞑目。
这变故来得太快,莫说是司徒棘,就是尤逸也未曾料到。
幸那狐狸虽然脱身,但身子上却还捆着绳子,司徒棘拿着短刀想从背后刺向狐狸。可那狐狸吸了陶如意的精血后感官也敏锐起来,它察觉到司徒棘已在它身后伺机而动,便突然转身扑向了他。司徒棘阻挡不成,被那狐狸一下咬住了左肩。
司徒棘只觉得左肩一阵疼痛,但还是举起短刀向那狐狸头刺去。狐狸咬过他之后一偏头,那刀只刺到它的后颈。
司徒棘知道它的内丹在头中,须得刺到狐狸头才能破它的法,于是便仍不敢懈怠。那狐狸被司徒棘的法器刺了一刀,也是元气大伤,已有红色的妖气从伤口中不断涌出。
尤逸在一旁见司徒棘受了伤,便考虑要不要出手。其实以他目前的能力最多能延缓这狐狸的攻势。他与狐狸非同族,水饕餮的蛋还不至让他可以克敌。因此如今论战力,他倒不敢说更胜于司徒棘。
但如果他加以援手,自己的身份恐怕就会暴露。
尤逸不知道的是那狐狸在人间吸食了诸多执念,竟一眼便看出了他与司徒棘暗流涌动的心思。它知道此番恐怕再逃脱不了,竟起了鱼死网破的心,自己既受制于这捉妖师脱不了困,不如死前也让他尝尝生离死别的滋味。
于是它转而突然向尤逸扑去,伸出利爪直奔他的心窝处狠命一抓。
尤逸来不及躲闪,但本能间护住了自己的心脉。他只觉胸口一阵钻心般的疼,随即一股热流喷涌而出,喉头一甜,竟喷出口血来。
司徒棘大惊,扑到他身上一手死死按住了那狐狸,一手举起短刀直直向那狐狸的天灵盖插去,霎时间鲜血从那狐狸脑中涌出,妖气随之散开,狐狸蹬了两下腿,终于不动了,一颗鲜红色的内丹从它头中滚落。
司徒棘猛地喘了几口气,慌忙扶住了尤逸,尤逸本想对他摆摆手,说自己还撑得住,可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发不出声音。他只觉得一阵眩晕,好像又回到了受雷击的那天。他眼前一黑,终于倒在了司徒棘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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