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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山脉绵延,风吹过形成一阵波涛。

八月尾的山脚,游客中心的空调卖力运转。座椅上散落着三三两两的游人。

角落里的谢寄淮正蹲在插座旁,身上那件过于宽大的道袍下摆拖在地上。

他死盯着正在充电的手机屏幕,嘴里念念有词:“快点啊,快点啊,待会儿就要上山了,要呆好久呢。”

他那张白皙的娃娃脸紧皱眉头,任谁看都是个逃课的高中生,绝不会想到这已经是研二的老狗了。

“电充得太慢了,简直要坏本大师的好事。”他嘀咕着。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一家三口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对父母衣着体面,却满面愁容。

他们的儿子约莫二十出头,正以极其诡异的姿势坐在椅子上。

只见他身体微微后仰,双腿并拢斜放,一只手翘着兰花指整理刘海。

谢寄淮站起来,眯眼细看。常人看不见的黑雾缭绕在年轻人周围,时浓时淡。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标准的鬼上身!上次看到这么标准的材料还是在教科书上。

谢寄淮很兴奋,并表示:这题我会!我太会了!

把心爱的手机妥帖地放好,悄悄观察起来。

“阳阳,喝点水吧?”顾母担忧地递过矿泉水。

被叫做顾存阳的年轻人捏了一个优雅的手势接过水瓶,轻轻抿了一口,尖声道:“多谢母亲大人关怀,孩儿无碍。”

雅!实在是太雅了!

旁边有一两个游客注意到这边,好奇地探头看着。

丢死人了,顾父还没有受到过这种待遇。

“顾存阳,你是不是成心的!我告诉你那个破鬼屋必须给我关了。”

“爹爹多虑了,女儿好得很呢。”一米八的大汉掩口轻笑,眼波流转间竟带了几分媚态,

一边坐着的女孩:“……”

本来因为顾存阳帅气的脸庞,她还在犹豫要不要过来要微信的。

这下好了,原来是个姐妹啊。

顾家父母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我儿子是不是疯了”。

“顾存阳,你信不信我把你卡停了!”顾父怒气冲冲的说。

谢寄淮知道自己不能再看戏了。

他站起身,拽了把过长的道袍,走到那对父母面前,清了清嗓子:“您好,根据我的观察,您的儿子好像犯神经病了,他需要一些援助。”

“你才是——”

顾父火爆的话还没说完,转过头,看到谢寄淮的瞬间愣了一下。

单纯的眼神,稚嫩的娃娃脸,加上这身道袍,怎么看都像是从漫展现场迷路出来的。

一个戴眼镜的理工男模样的游客嗤笑声:“现在的小孩都这么中二吗?爬山还穿个道袍,当自己是天师啊?”

周围响起几声窃笑。

谢寄淮没理会,专注地看着那对夫妇。

“小朋友,你是……”顾母勉强挤出微笑。

“我不是小朋友,我已经是研二的学生了。根据D**-5诊断标准,你们的儿子可能出现了急性分离性附体障碍的症状。”

谢寄淮难得机灵地没有说自己是什么专业的,给含糊过去了。

专业名词看着很靠谱,但这人横看竖看都没有什么信服力啊。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家人们快看啊。”

一个举着手机直播的网红脸女孩大声说:“这里有个cosplay在忽悠人!点点小红心,刷个火箭,我看他还能编出什么来!”

顾父脸上的犹豫慢慢消退,“不了不了,我们去医院看看就行。”

“但是……”你们的孩子是真的被附身了,医院应该不治疗这个吧?

谢寄淮还想解释,却被顾父挥手打断。

就在这时,顾存阳突然站了起来,姿态袅娜地转了个圈,竟来了一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声音那叫一个优柔婉转,画面那叫一个辣眼睛。

游客中心里的人都看了过来,更多人举起手机开始录像。父母尴尬得想找地缝钻进去,试图拉住儿子却被他一手甩开。

见围观的人多了,附身的鬼更来劲了。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顾存阳继续唱着,声音凄婉动人,完全不像他原本的嗓音。

一个中年男子挤了过来:“我是市精神卫生中心的,这明显是癔症发作,需要专业干预,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处理的。小朋友别在这添乱了。”

谢寄淮急了,“他真的是急性分离性附体发作!不及时干预会导致症状固化!”

顾母看着儿子越来越离谱的表现,又看看谢寄淮,犹豫不决:“你.……你真的能帮上忙?”

他们已经打120了,也联系人托关系催救护车,但是毕竟这是山里面,过来的话还要一会儿。

“当然!”谢寄淮连忙点头,“我专攻这个领域!”

说完在心里补充道:虽然才研究了一年。

顾父显然不信,但看着儿子越发失控,救护车还得一小时,只好死马当活马医:“那你要怎么做?”

“我需要在他背部进行经穴刺激,”谢寄淮从道袍内袋掏出一支伪装成医疗仪器的朱砂笔。

那个直播的网红立刻把镜头对准朱砂笔:“哇!家人们快看!这道具还挺像那么回事!”

父母将信若疑,但还是合力把正在唱戏的顾存阳按坐在椅子上。

谢寄淮走到他身后,装模作样地轻轻点了几个穴位,开始回忆离体符的步骤。。

“这位先生,力度合适吗?”谢寄淮一边问,一边迅速在顾存阳背上画符。

顾存阳娇声道:“轻些个,奴家怕疼~”

配着他健硕的身体。

我勒个去,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周围又响起一阵笑声。

谢寄淮控制着心神,集中精神绘制驱鬼符。

第一次实战,手心全是汗。

符文的每一笔都必须精准,否则就前功尽弃。

就在最后一笔即将完成时,顾存阳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频道好像变成了江湖片子,声音变得尖利刺耳:

“何方宵小,敢扰本姑娘清静!”

谢寄淮手一抖,符文中断了一处。他心中大叫不好,但已来不及补救。

一道微弱的金光闪过,顾存阳身体猛地一震,软软倒在了椅子上。众人都屏息等待着。

几秒钟后,顾存阳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他身边围着的一群人,跟看猴一样。

“你们瞅我干啥,我怎么在这里?我们不是在上山吗?”

这是他原本的声音,清冽好听。

顾母喜出望外,“阳阳,你恢复正常了!”

刚才那个自称医生的男子哼了一声:“看吧,就是普通的分离发作,按一按就好了,装神弄鬼。”

谢寄淮没空理会,他脸色凝重。

他清楚地看到那团黑雾只是暂时离开了顾存阳的身体,此刻正在天花板上盘旋聚集!

果然,不到片刻,顾存阳的眼神再次变得迷离,声音又尖细起来:

“小子,居然敢把你姑奶奶弄疼了!”

这次附身比之前更严重,顾存阳猛地站起来,甩开父母,直向谢寄淮扑来!

游客中心一片混乱,有人尖叫着跑出去,有人还在坚持不懈地录视频。

父母拼命想拉住儿子却无济于事。

“小同学,现在怎么办啊?”顾母带着哭音问道。

显然经过刚刚的折腾,顾母已经有些信服这个少年了。

刚才还质疑的人们此刻都闭了嘴,惊恐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谢寄淮额头冒汗。第一次驱鬼失败让他有些受挫,但想到老师的教诲,他又振作起来:“再来一次!这次调整一下干预方式!”

他再次掏出朱砂笔,灵活地躲过阳阳的扑抓,绕到其身后。这次他不求隐蔽,直接掀开顾存阳的后衣领,全神贯注地绘制驱鬼符。

附身的女鬼似乎感知到了威胁,发出刺耳的尖啸,转身向谢寄淮抓来。指甲瞬间变长,带着黑气划过空气。

“小心!”顾父一个惊呼。

谢寄淮一个矮身躲过,手中朱砂笔不停,符文开始发出淡淡金光。

顾存阳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

“干预起效了!”谢寄淮心中暗喜,加紧了画符的速度。

就在最后一笔落成的瞬间,一丝几不可见的光芒闪过,

一道黑影被迫从他体内分离出来,漂浮在半空中!

那是一个穿着古装的女子身影,面目模糊不清,周身黑气缭绕。她不甘的瞪着下面的小道士!

整个游客中心顿时鸦雀无声。

刚才那个自称医生的男子张大了嘴,手中的手机“啪嗒”掉在地上。直播的网红吓得连直播都忘了关,镜头直直地对准了半空中那个诡异的黑影。

“这、这是什么全息投影吗?”有人颤声问。

谢寄淮也愣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鬼魂实体化。

“收……收收收!”他慌忙从道袍里摸出一个外表看起来普通无比的杯子。

杯子的内壁里面勾画这复杂的纹路,这还是谢寄淮临行前师兄给他揣上的。

“小子,我记住你了。”

女鬼见情况不妙,嗖地一声从窗户缝隙钻了出去,消失不见了。

打不过就跑,她来年还是一条好汉。

“啊呀!跑了!”谢寄淮懊恼地拍了拍杯子。

仿佛错失了一个亿,这还是他第一次正正经经的实践。

好不容易遇上和他实力相当的鬼!哎!

这时,顾存阳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虚弱地靠在椅子上。父母围着他,既欣慰又后怕。

整个游客中心炸开了锅。

刚才质疑最大声的那个自称医生的男子第一个冲过来:“小、小师傅!刚才那是什么新技术?是哪家医院的项目?”

角落里依然在直播的网红语气颤抖:

“家人们!刚才你们都看到了吗?那真的不是特效!”

谢寄淮轻咳一声,按照师兄们教的术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这是一种新型的感官干预技术,我们研究所正在研究,涉及学术机密,不便多说。”

这时,顾母走了过来,紧紧握住谢寄淮的手:“小师傅,不管刚才那是怎么回事,谢谢你救了我儿子!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说着给顾父使了个眼神。

顾父掏出钱包,粗暴地将里面的现金都掏出来,递给前面看着像高中生的少年。

谢寄淮的眼睛顿时亮了。他这个月的生活费已经见底了。

“多谢!”他毫不犹豫地接过钱。

“一百,两百……哇,八千块!”

夫妇俩愣住了,他们原本期待会有一番推辞,没想到这孩子如此...直接。

围观人群也傻眼了,这转折比刚才见鬼还让人意外。

谢寄淮数完钱,开心地塞进道袍内袋,抬头看见夫妇俩错愕的表情,疑惑地问:“怎么了?不是给我的吗?”

“是,是给你的...”母亲哭笑不得。

就是,你也不客气一下?太耿直了。

为什么要客气?谢寄淮表示:这是他应得的劳务费。

“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个这个,给你们儿子戴着,三天内别离身,以防症状复发。”

他从帆布包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符,避开众人的视线,悄悄地递给顾存阳。

刚才那些质疑的围观群众此刻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

“小师傅,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你这是什么笔?”

谢寄淮一概不理,看了眼时间,完了,要来不及了!

他慌忙收拾东西,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冲出游客中心。

跑远了还能听到那个直播的网红在喊:“小师傅!合作吗?给你分成!”

喊得撕心裂肺。

谢寄淮头也不回地向山路飞奔而去,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真的很着急。

谢寄淮不知道的是,小网红直播的那段视频,在她本地生活的账号上悄然发布。

标题取得相当耸动:【惊!青屿山游客中心惊现科学捉鬼”,现场施展精神病疗法?】

视频一开始就是对准谢寄淮那身不伦不类的道袍,配合着他的娃娃脸。正在一本正经说着“分离性身份障碍”这种专业词汇,弹幕和评论区立刻炸开了锅。

“哈哈哈哈,这是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病人cosplay道长吗?”

“现在的网红为了流量真是啥都敢演,道具组差评。”

视频播放到谢寄淮第一次失败时,评论区更是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然而,当视频进行到第二次干预,那模糊的黑影在半空中尖叫时,评论区的风向开始悄然转变。

1楼:“卧槽?!等一下!刚才那是什么?我眼花了?”

2楼:“放大看了十遍,不像特效。吓人!”

……

n楼:“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二舅奶奶也住这附近,前几天在山上看见了一个奇怪的灰色大耗子,头上还有鹿角,转眼就不见了,回来就病了一场……”

n+1楼:“小道长最后收钱的样子好真实,只有我注意到了吗?哈哈哈!”

视频的热度在当地的短视频平台持续发酵,引发了各种讨论。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谢寄淮,对此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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