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想过今早上学迟到,没想到李澄早一步抢了我的站位。
怎么又是他,真是阴魂不散。
李澄远远地冲我招手:“梁家琦,快点。”清澈轻快的少年音隔着长长的走廊传来,真清朗啊,一耳就知道他口气清新,笑容迷人,怪不得那么多女生喜欢他,令人心恨。
见我没反应,他又叫了一声:“家琦,快点,等你呢。”
谁允许他省略我的姓氏了!我忙看向一侧的教室门,各班早读,门都紧闭着。
望向高二二班班级牌下的李澄,我用手比了个杀头的手势,意思很明显:再这样叫我,老子宰了你!
李澄显然愣了一秒,然后像是触发了某种发条似的,一声连着一声:“家琦,快些。”“家琦,加油。”“家琦,跑起来......”
我日,他铁定是故意的,上扬的声线和邪恶的嘴角,我要宰了他!在他那得逞的唤声中,我不得不甩起背包,飞奔过去。
拳头在触碰他的瞬间,班级的门却开了。我紧急避险,身体迅速转了半圈,挨着李澄低头站好。
老班阴沉的脸扫了我们一眼,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秒,语气冰冷地说:“梁家琦,你进去吧!”
没想到老班就这样放过了我,我抬脚就走。
老班命令:“把门带上。”
2.
我大概猜到老班跟李澄说了什么,第一节课上,老班又强调了一遍:“快期末了,把心用到学习上,别整与学习无关的事,成绩排名后退了二十来名,还不够触目惊心吗!”
活该,李澄整天招蜂引蝶,庞黎璃也被他蒙蔽,最近还骚扰上了我,男女通吃的混蛋......
看着旁边的脸,李澄对我笑了,我心里升起一阵恶寒。
“成绩就是你们的命根子。”部分同类笑了起来。
“那边的男生笑什么笑!一点心都不长!将来拿你们命根子生出跟你们一样的废物,就得意了?!”这下班级没人笑了。
李澄跟没听到似的,他从前桌手里接过练习册,就垫在胳膊底下睡着了,老班目光扫过李澄,本以为他会怒骂李澄,毕竟他刚说就犯,不过老班并未理睬,继续上课。
我也没必要客气,直接桌堂拿出画册,练习素描。一整节课,老班都没有理我,游离在规矩之外的感觉有些冷清。
3.
课间,我正端详着自己的画,李澄的手指夹了过来,我拇指一压,给了他一个白眼。
李澄沉甸甸的脑袋枕上了我的手臂,他睁开一只睡眼,看到画中的庞黎璃,轻啧了一声:“哪有这么好看?”
我没好气,右臂使劲一抽,李澄猛然抬起头,彻底醒了。
我阴阳问到:“怎么醒了,膀胱满了?”
他反讽:“脑袋进水了,看上庞黎璃?”
课间,人声嘈杂。周围人听到他这句话却立即安静了下来,他们齐刷刷地看向我们这边。
我心中急躁,忍不住先关心庞黎璃的反应。
目光越过众人,我看向第一排的白黎璃。她瞳孔震惊,然后迅速转回头去。
周遭的同学开始小声议论,李澄厌烦:“再瞎传,给你们每人画一幅遗像。”
我抬头看了周围一眼,他们立即调转目光,相互戳戳手肘散开了。
不知道他们犯什么病,自从我休学回来,他们好像很怕我,个个对我敬而远之。
没皮没脸的李澄除外,但有时候我总忍不住跟他搭腔,青春的寂寞总得找个出口排解,比起可能被他拿捏,我更在意自己的心理健康,毕竟他能不能攻克我,我主观意愿还占大部分。
但现在,此时此刻,李澄刚才的话明显加重了我在其他人心中的“怪物”形象。
我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察觉到附近的人悄无声息地向后退了一步,我回身剜了李澄一眼,径直离开教室。
4.
李澄的鼻息声忽然从头顶传来。我心下一惊,一把推开他:“你怎么跟猫似的!”
他生气地逼近:“你病得不轻啊,画她做什么?!”
我见球馆人多,怕他再多说出什么,连忙哄着他:“下次我也给你画一幅,怎么样?”
他眉心一皱又一舒,有些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嘴角一抽,管你几个意思,你别把我对庞黎璃的心思宣之于众就好。
周围来打篮球的人越来越多,李澄把我围到一个角落里。
我头脑中的警报器拉响,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我使劲拍打着手中的篮球,借着篮球,跟他隔开了一点距离。
“阿姨回来了吗?”他冷不丁问我。
我没说话。
“你和阿姨关系怎么样了?”他接着问到。
我拍篮球的手越发用力。
李澄看了眼蹦跶变形的篮球,飘来了一句:“把它当成我的脑袋了吧。”
算他有自知之明,我打球的力道轻了些。
李澄看着我的脸色,又来了一句:“这件事阿姨知道吗?”
我立即警惕,脚边的篮球滚走了。
我没有直面回答,冷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李澄,故意编排他:“你阿姨阿姨的叫着,可真亲昵,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我抬手故作轻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挑衅地看着他。
李澄愣了一下:“都叫阿姨了,能是什么关系?”
他反应过来,气言:“你也不用这样对我吧。”
我看了一眼周围,体育馆的人都看向了李澄。
我冷哼了一声,捡起球往外走,教学楼内的上课铃声刚好响起。
李澄叹了一口气,跟了上来,平和的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上厕所?我陪你去,现在人少,可以......”
我忍无可忍,将怀里的球用力砸向他,李澄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球,那球蹦蹦哒哒地跑开了。
“李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多伪善!”
我拉过李澄的衣领,压低声音说:“我再说一遍,我不是gay!你再纠缠我,我就让你身败名裂!”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我看到李澄目光震动,他震惊地看向我,随后目光转为平静,他摸着我的寸头:“我知道,我们是兄弟情。”
我心里升起一阵恶寒,真是有病!
5.
他的那句话让我一连好几天都做噩梦,梦里他是中世纪西装革履的恶心变态抖S,提着探灯寻觅藏在角落的我......
为了避开和李澄接触,我向老班提出了换位,老班乐得其见,他大概瞧出李澄心里的猫腻。
从倒数第一排到倒数第三排,我离庞黎璃近了两步。
李澄的目光时不时投射过来,却无奈我何,下课我就呆在教室,他一靠近,我就拿出练习册,找老班问问题。学习头一次让我感到身心安全。
时间久了,李澄好像不再对我感兴趣,少了李澄的骚扰,我月考进步了七名。
我幸灾乐祸地寻找李澄的排名。
第十!他是年级组第十名!我们的排名之间三分球般的跨度。
我嘶了一下牙,那天的抗拒威胁好像让我成了笑话。
我又看了一眼庞黎璃的排名,倒退了20名,被李澄那货反超了。
她平时那么要强,心里肯定不好受,我心里跟着落寞。
放学后,我坚持留下来值日。老班怀疑地看了我几眼,却没言语。
打扫完教室后,我绕着桌椅四处闲逛,无法静心。门外走廊里忽然传来舞蹈训练班上女生们的嬉戏声,我的心脏狂跳不止。听着庞黎璃走进教室,我忙不迭装作若无其事。
庞黎璃看到我,脚步停愣。片刻后,她躲闪我的目光,快步走到座位,抽出书包,向门外走去。
我叫住她:“庞黎璃......”
庞黎璃怔住脚步,忽然爆发,她声音战栗:“梁家琦,你到底想怎样!”她眼睛红润,带着哭腔:“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惹你的,你放过我吧!”庞黎璃哭出声来。
我一脸懵逼,不就是经常偷看她,我也没搞强制爱,她怎么会这样想?
李澄这时突然从教室后门跑了进来:“你们放学不回家做什么?”
他怎么来了!
庞黎璃擦掉眼泪,对李澄说:“我可没招惹他。”说完便急忙提着背包走了。
我想好好安慰她,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被我喜欢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我心里一阵难过,陷入自疑。
李澄走到我的座位,拿起我的背包,看向还在冲着教室门呆站着的我:“走吧。”
李澄拿着我的背包走在前面,我泄了气跟在他的后面。上公交,下公交,我像失去所有气力的弃犬一样,虽然心如死灰,腿脚却仍麻木不觉地向家走去。
换站时,李澄将我的书包扔给了我,他催促:“快回去。”
我看向李澄,忽然冲动问出:“李澄,你是不是喜欢我?”
李澄仔细地看着我的脸,我感觉到脸上的烧云蔓延到了耳根。
李澄停疑了半秒:“嗯。”
“你怎么好意思回答的!”
“不是你先问的吗?”
我沉默片刻,开口回到:“先说好了,我不当受。”
李澄半晌没吱声,我抬头看向他,发现他正用一副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我,他叹气开口说到:“我反悔了。”
我急问:“你非得当攻吗?”
李澄长腿一跨,迈上了公交车,他回头忍不住说:“梁家琦,你真病得不轻。”
6.
也不知道怎么了,但被李澄骂过后,我心里舒坦了许多。下了公交车,我脚步轻快地朝家走去。
“姥姥。”我进门就招呼。
屋里的姥姥露出半个身子,她边揪着芹菜边张罗着:“家琦回来了,今天在学校怎么样啊?”转头,她又踢了踢姥爷腚下的凳子:“快起开,出去买点羊肉,我芹菜都整好了,你还没挪地呢。”
姥爷支着膝盖站了起来,他笑到:“家琦回来了,学校有没有人欺负你啊?”
“没有。”我走进屋里,看向灶台:“今天晚上吃什么?”
姥爷跨出了门槛,回头冲我说:“吃羊肉芹菜饺子。”说完,便消失在了门口。
我回过头,问:“怎么突然做饺子?”
姥姥说:“这不你妈今天回来吗。”
我立即警惕:“她今天回来?”
“是啊,你妈今打电话说她要回来住一宿,明天就走。”姥姥看着我的眼色:“她就住一宿,你就当演场戏,明天一早她就走了。”
我心里烦躁,边进屋边说:“我不吃她带回的东西。”
姥姥痛快答应:“行,行,行。我不让她带东西回来。”
我进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了门,将背包丢在椅子上,把自己扔在了床上,躺在床上出神了好一会儿,我才慢悠悠坐了起来。伸手巴拉过来桌面的书,翻了几页,索然无味地扔在一旁。这本青春自救指南,什么时候买的早忘了。本以为里面会有对同性情感的剖析,没想到买错了版本,谁要学‘勇于向暗恋的男神告白----跨出青春懦弱的第一步’!
我倒在床上开始后悔尴尬,我今天向李澄说的都是什么话啊,我不想当gay啊!!我修炼什么青春啊,我还是先修炼我的大脑吧!
咚,我听到窗外传来熟悉的关车门声。我立即警觉地从床上立起。果然,她回来了。
7.
刺耳的高跟鞋声走进屋里,听见姥姥迎上去的笑声,我抓起枕头蒙在头上,真烦!
高跟鞋的声音消失,应该是出门了,正好我有话要和姥姥先说清楚。我快速下床穿鞋,走到门边,刚要拧锁开门,敲门声突然响起,我吓了一跳,本能地缩回手,慌张地后退了几步,不小心撞到了椅子上。
她的声音在门后响起:“家琦,我给你带了几身衣服,出来试一下吧。”
我心狂跳不止,既紧张又烦躁。我看了眼床上的青春自救指南,深呼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平静下来。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我连忙说到:“放外面吧!我写作业呢!”
我听到衣袋放下的声音,我竖起耳朵,确认她穿着棉拖走开了。我松了一口气,看向窗外,忽然想到什么,箭步冲上前拉上了窗帘。可最后一刻,我还是看到她贴着窗的脸。
渐黑的天色和近在咫尺的雪脸搭起来很是惊悚,我的心脏不由骤停了一下,手脚也怔得无法动弹,她看到我后,直直地冲我笑,恐惧感瞬间从脚底蔓延到头发丝,我向后挣脱,终于挪动了脚步,却闪了个踉跄,我脱口而出:“wc。”
姥姥这时出现,她见我的样子,忙推搡着妈妈,让她赶快走开。姥姥敲了敲窗户,声音隔着窗子传来:“家琦,好好做作业,羊肉饺子过会儿就好了。”
我拉好窗帘,坐到桌前,拿起一支笔盯着桌面,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作业本还没掏出了。
我承认自己刚才狼狈,我怎么还怕这个女人?从小她不在我身边,把我扔给姥姥姥爷,偶尔回来也是把气撒在我身上。半年前她突然回来,非要让我跟她去城里和另一个男人一起生活。我已经长大了,还真以为我会像小时候一样受她摆布?
“家琦,吃饭了。”姥姥隔着门叫我。
我收脚,停顿半秒,放下笔,起身朝门走去。我倒看看她今天回来是耍什么把戏。
8.
饭桌上只有细窣的咀嚼声,姥姥姥爷干瘪地挑起话题,都被我和那人的沉默给压了下去。“听说你成绩提上来。”那人开口,我没搭腔。“你的画我拿给专业老师看了,他们都说你很有天赋。”我缓了筷子,竖起耳朵,仍不理她。“我在城里给你找了老师,周末的时候我可以接你去城里补习。”
我心里冷哼了一声,不就想整个过渡把我绑在身边养着。也是怪了,她这样做,身边那个男人也不拦着,是缺儿子喊爹吗。
但补课又利于我实现我将来的规划,我心动了一下:“不去,别费心思了,我不会搬到城里住着的。”她筷子停在碗里半晌,余光中,她一直盯着我看,语气中蓄着力:“我工作已经停了半个月了,你就听听话,跟着我去城里,我也好照顾你。”
“你照顾别人照顾得很好吗,那家子人也喜欢就着安眠药吃饭吗。”
姥姥扒拉着我,小声劝着:“别跟她计较。”
对面的人息声,姥爷拍着她的后背。她突然狰狞着脸,像个怪物:“你到底想干什么!非得蹉跎别人吗!”姥爷连忙拽着她走开。
那女人的手像挣脱投射的钩子一样,恶狠狠地抓住我,咆哮着:“我恨不得杀了你!杀了你!”姥爷死拉着她,赶着她往外走。女人泪水崩坝:“把他换回来!换回来!”
姥姥也起身,推搡着她走出大门。门外的声音渐渐消失了,家里一片寂静,我忽然叹了一口气,大脑疑惑了一下,我没有想过叹气,那声叹气是从体内哪里飘出来的呢,一种莫名其妙的割裂感拉走了我的魂,好像自己突然消失在了这里。
“唉。”我叹出了声。饺子凉了,肉膻味盖上来了,抬到嘴沿的饺子又放了下去。
9.
我端着一盘盘剩下的饺子,往厨房里走。手机突然响了,我掏出一看,未知号码,不像是诈骗电话,同地区,还是接了吧。
“喂。”
“梁家琦,有空吗?”
我大脑宕机了两秒,反应过来:“你怎么有我电话!?”
李澄轻松到:“我不是朝你借过手机?我有两张电影票,你去不去?”对面传来穿鞋的声音。
我一冲动:“去,哪个影院?”
李澄告诉我了地址。
挂掉电话,我加快了收拾的速度。油滴滴的盘子放进水里,伸手一拿洗洁精,空的,我蹲身打开橱柜,瞄了一圈,好不容易看到一瓶新的,被放在了最里边。姥姥真爱囤啊,那瓶新的估计是她买来后忘在一边了。我掏出一罐白糖,又掏出一罐苦瓜干,拿出几个不锈钢的饭盆,还有擀面杖、装着干山楂、野枸杞的塑料袋,备用的盐袋、醋袋。然后抻手才够到那瓶洗洁精,我直了一下身,膝盖咯吱一响,又重新蹲下,将这些东西放回去。
我得快点了,免得李澄打电话来催。咚咚锵锵了一顿,把几个饭盆塞了进去,橱门却合不死,一看是饭盆里的大铲大勺的把柄还漏在外面,我哈身把它们转了一个方向,正当我合上橱门,不经意间撇见了贴着储门里角的小药瓶。
我立即一警,不确信地又看了一眼。拿出它,回忆与眼前的药瓶重叠。那个女人在开始突然回来的那几天,对我格外殷勤,连我穿下的衣服鞋袜都亲力洗,我冷眼瞧着她,知道她别有目的。果然,那天下午我刚睡醒,翻身睁开眼看到她站在床尾的书桌旁,将一粒蓝色药丸放进姥姥给我泡的苦瓜干水里。我总算明白那几天我为什么颠天倒日的日夜昏睡,手脚没有半点力气。
我打开眼前的药瓶,入眼的蓝色丸粒像那个阴魂不散的女人一样,令我心底发毛。我迫切地尝了其他三个盘里的饺子,果然没有我盘中饺子微苦。
姥姥是真疼自己的闺女,我冷不丁嗤笑了一声,这个家让我感觉陌生,周遭的一切事物仿佛倏忽变得庞大阴冷,让我毛骨悚然。
门铃突然响了,我被惊出一身冷汗,手里的药瓶掉落,里面的药丸散落一地。
10.
门铃慢条斯理地响着,我定在原地,下不去身去藏匿撒在地上的药丸,也挪不动脚步去开门。
望着窗外渗进来的乌暗,大脑不知怎的,像刚接好的发条,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我的手摸向台上的水果刀,向门口走去,打开门灯,门上那句“先问人,再开门”的粉色磁贴落在我的眼里。
目光绕过了它,我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匕首藏在身后。
谁害我,我杀谁。
门开了,一只陌生的手把住了门沿,我纳闷:“谁?”
那个男人带着口罩,探问:“就你一个人?”
我没好气,挑衅反问:“你不也是一个人?”
那男人没有多话,忽然从身后掏出匕首,刺向我的腹部。
刺疼让我迟愣了片刻,我怒血回流,猛将水果刀扎向了对方的心窝,刀刃传来了开肉扎骨的触感。
对方抽搐着倒地,我捂着鲜血直流的肚子,心里畅快着,眼前开始模糊,我靠在门上想着,重开一局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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