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采信季星轮,根据季星轮的说法,这一场大风波的起源地点是在407男生寝室。
只是普通平常的一天,四个无聊的学生脑门一拍,没有玩电子游戏,就玩了玩猎奇的碟仙游戏。听说起因是407的成员之一彭登胜,在知名鬼怪论坛上刷到了个帖子。
407的学生,除了死亡当事人陈景,其他三人现都已经被吓得请假回家,因为还有些同学指责他们乱玩游戏引发一切,所以他们三人目前很不爱接电话、上网,一时谁也问不到第一手信息了。
玩的时候,他们心里多半都是嘻嘻哈哈的。夏情理解,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的人占据大多数,他们倒也不是明知故犯。
他们一共提了三个问题,因为有一个人想不出问题,只是懒洋洋陪着舍友玩——不是陈景;第一个问题是赵友挂不挂科之类的,第二个问题是彭登胜最近能否脱团,第三个问题是陈景的:“碟仙碟仙,你觉得我帅吗?”
唉,夏情叹气,很常见的还带点活泼幽默的男大学生嘛。
忽然之间夏情想到,自己疑似当过、或者正担任着大学教授一职。想不到他自己竟然是这样光辉的职业吗?
碟仙游戏过程间,碟仙其实没有显灵,一句问题也没有回答。
失望又觉理所应当的学生们随后就放弃游戏,想着既然没有鬼,也没有再讲送走碟仙的那几句话,潦草收拾了道具,就干别的事去了。
不出五分钟,陈景跳楼,看模样像是被附身,留下遗言:“明天轮到406玩碟仙了,一定要玩,嘿嘿。”当场死亡。
遗言尽管诡异,此时并没有人足够重视,舍友们急忙报告辅导员报告校长,校方急忙报警通知家长……就连被提到的406号寝室四人,感到阴森之余,也没有当真认为406必须玩什么碟仙。
第二天晚上406便没有玩碟仙。安全无事。
只是第三天晚上,陈景回到学校来了。那一天陈景暂还没有举行葬礼火化,午夜里尸身走到了402号男寝,在那间寝室他有一个关系很铁的好哥们,王静宇。
寝室本来反锁了门,陈景的尸体一直咚咚敲门,吵醒了睡在门边一名不是王静宇的同学,半梦半醒间他怀疑是舍友谁晚归进不来了,想要赶快回床上继续睡觉,便没有确认宿舍谁在谁不在,揉揉眼睛没防备地开了门。
然后不幸地见证了陈景的尸体走进门,从他身边徐徐走过,吓清醒了。
王静宇和宿舍的另外两人先是被开门舍友的一声惨叫惊醒,马上王静宇又看见陈景停步在自己床下,已经不太容易辨认的脸孔直挺挺地仰起来看着他,开口对他说:“宇哥,你们玩碟仙,我就能活过来,我能复活哦。”
当时王静宇躺在床上,低头一看,陈景的尸体站得近在咫尺,若想逃下床,下床的梯子、去路也被陈景挡住了一大半。
但是王静宇不是因为路被挡了才没有逃跑。
他们俩真的是关系过硬的朋友,王静宇震惊过后,当场忍着恐怖问陈景道:“怎么回事?你不是自杀的性格,到底怎么回事啊!”
陈景的尸体只管重复:“玩碟仙,你玩碟仙,我就能复活。”
王静宇追问:“为什么?这他妈什么道理?”
陈景重复:“玩碟仙……我复活……”
重复几遍之后,陈景的尸体又转过身,自顾自走出去了。没人敢拦着。只有王静宇本还跳下床去想拉住陈景,被舍友们拼命拽紧了劝下来。
夏情唏嘘说:“听起来都是好孩子。”
季星轮说:“王静宇这个人吧,一向都特别爱讲义气,认识他的人几乎人人承认。大家都爱喊他宇哥。”
讲义气的王静宇因为这段事“走火入魔”了,当即决定要玩碟仙,非玩不可,死马当成活马医,万一陈景真的能复活呢?
舍友们纷纷劝他:“复活的那可能是陈景吗?谁知道是什么东西啊!?”
王静宇不听,焦急地说:“再不试试,他遗体火化了就未必能复活了!我现在就出寝室去找片地方自己玩,我在网上搜到了一个人也能玩碟仙的方法,你们三个注意安全,不用你们冒险。”
结果由于王静宇平时的为人,由于比起自保、一些性情的人对义薄云天的行为更推崇,还是有一名舍友柳豪看不下去,坚持陪着他一起要玩这场游戏。
惊恐男同情地说:“多傻啊,怎么不好好保护自己。”
两人碟仙的结局是:黎明之前陈景居然当真差点复活了,差点。区别于血肉模糊的尸体一具,他短暂复活时周围有大量凌晨赶来帮他张罗葬礼的亲戚在场,见证他喘着粗气,外表愈合,不甘心地瞪大眼睛挥舞双手念叨:“晚了一天,晚了一天……”不久又咽气,彻底不动弹了。
吓晕了他的爸妈。
可惜复活陈景失败,代价仍有:柳豪也跳楼了。
王静宇柳豪两人是焦急兜转间随意找了学校内一片角落,就地玩的游戏,事到如今,也敬畏地好好念了送走碟仙的口诀。事后五分钟,十分钟,两个人谁也没异常,就长松一口气,以为口诀步骤都做对了可以安全没事,是碟仙接受了他们的道歉。
顶多是陈景没有复活。
然而两人精疲力竭地溜回宿舍楼要睡觉以后,不出五分钟,王静宇突然听见有人下床走动,尚未来得及探头察看床下,紧跟着402寝室内幽响起柳豪嗓音说出的一句阴冷话语:“继续玩碟仙,复活我。”与“砰!”一声不远不近的巨响。
王静宇受了不小的打击,自认为也有罪责,目前也在请假中。
事情没有轻易走向最常见的发展——所有知情人此生再也不敢乱玩请鬼游戏,而是有一部分人被王静宇、柳豪本可以不冒险却为朋友冒险的举动强烈感染,很快,406寝室的人重新商量一番,主动也玩了一盘碟仙。
聪不聪明应不应该先不说,这无疑实实在在是两肋插刀般的行为。406寝室的四名成员又都选择了参与,无一人缺席,事情的发展像一部传奇武侠片,在一部分同学心目中催发出了反向的轰动效果。
复活的柳豪没有请假离开学校,看模样竟处处正常,还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去感谢过406寝室的同学,去王家探望过王静宇。不似陈景,错过了“复活时机”,柳豪从此至今没有再死过。
大家逐渐领悟,复活就是在第二天夜里选出一个新的替死者,替换、挽回前一名死亡者。仿佛一直挽回下去,可以约等于一直没有人死,或者说每个不走运的死者得到后来者的牺牲援救,可以只死亡一天而非直接结束一生。
当然,不可能人人愿意冒死,一半略多的住校生早已经在第一周就搬出学校,不再住校了。就算在学校也能选择拒绝不玩碟仙,他们也想躲鬼躲得远远的啊。也有全部成员跑空的空寝室,人之常情。
随着气氛与感情上的雪球越滚越大,留下来参与这场长期惊人游戏的人们已不止是在挽救某个亲密好友,已不是在挽救自己的生死之交;堪称陌生的同学,只要是昨夜那一位象征着也奉献出舍身义气的人,不管认不认识,下一个人是佩服他的人格不愿意坐视不理他的死亡的。
于是大家渐渐诞生了默契,制订了简单的规则。
例如:为了不让同一批人反复付出,未空的各间寝室就按照407-406的顺序轮流玩碟仙。自然同时大家也会努力调查解决办法,努力打听寻找靠谱的天师驱鬼人。
但在还一筹莫展的时节内,在天晓得能否真有个办法的日子里,他们彼此尽量维系着彼此的生命。除了陈景,目前看来仿佛再也没有人真正长久死掉了。
除非已经死过的人身上有暂未暴露的猫腻。
……
这段往事让人目瞪口呆。
惊恐男目瞪口呆地说:“怎么可能已经死过的人会没一丁点猫腻啊?是不是早就被彻底夺舍了,在扮演正常?”
大学生男目瞪口呆地说:“你们就这么老实干了两周?”
季星轮诧异:“难道现阶段我们还有别的好办法吗?不想死任何人的话?”
惊恐男倒也又感动了,补充:“好像只能这样。某种意义上也算你们了不起。”
你们?季星轮挠挠头,总感觉今天303的人全部怪怪的。
夏情听完了,沉吟想一想,不论社会面上如何看待这所大学的怪事,人在复活,也就是不算切实的死亡,常识角度司法角度都不能判定为死了,只需学校高层再决定扎口糊弄,粉饰粉饰,是有可能不暂时停课的。
社会面的加减影响就暂时不去考虑。
夏情拿手指绕绕自己的头发,又暗觉不太顺手,垂低手表扬季星轮:“不错,亲爱的,你回忆得很详细很卖力很可爱——现在还没有轮换完所有寝室,不得而知死过的人会不会再被选择一次,许多条件没有浮出水面。可惜我们也不能赌博似的等,放任更多人死,万一有终生不良后果。”
“这里换寝该找谁?”夏情问。
“呃,我们宿管那么好说话,辅导员同意就行。但他不爱同意这类事。”季星轮答。
“换寝?”惊恐男半期待半犹豫地问问夏情,“我们不按顺序玩,玩游戏不好吧?”
“这样做,”夏情含笑解释,“今晚我们玩碟仙,我先死。明天白天我们办完换寝,你们三个人中出个人复活我。后天在301见,我再复活302牺牲的小甜心,看看会发生什么事。除此之外,我们最好想个办法,令我在复活的当天能被你们确定绝绝对对是我回来了。”
“你们303要连续?”季星轮不赞成了,“不行不行,大家也说好了,不能……”
夏情说:“你乖乖安静一下,问题总是要解决的,单纯拖着没用。做实验有做实验的道理,好不好?”
季星轮欲言又止,被训半句刚有点想发脾气,对方语气偏偏一转,和煦得含有关心貌似浓情,外貌又漂亮。他听劝安静下来。
惊恐男却招手小声说:“你想要明天我们再选一个人死?为什么?说真的你飞快自荐,我是很佩服你的,可是这只是个游戏,NPC能承担明天的名额,我们干吗抢着多死人?”
夏情挑眉走近他,说:“我们是玩家,开局遇上所谓四选一必死局,剧情还凑巧谈到复活,这种死法不会是我们真实的死亡出局,否则就有一个人根本没机会闯关了,没什么疑问吧?不托付给NPC不是自然而然吗?换成是你负责死,你选择托付队友还是NPC?”
惊恐男诚恳纳闷道:“在游戏里不信任NPC也好。别的玩家你就能信任吗?”
夏情愉快道:“二者无疑不同,立场相悖我的NPC,要欺骗我是写在程序里的,不摸到程序我改变不了,队友是人,可能感化。何况我信任你。”
惊恐男吓得后跳一大步:“你别信任我!”
大学生男眼紧盯着手机。再说,四人当中属他年纪最小。
夏情侧头去望赖床轻浮小辫多嘴男。
赖床轻浮小辫多嘴男一言不发,一记轻点头。
夏情短促地对他上涨了几丝好感,朝他说:“谢了。”
赖床轻浮小辫多嘴冰冷男没有回应任何一线嗓音。
既然如此,算是有个初步计划了。夏情心情大好,还安慰惊恐男几句讲:“你也不要太纠结,太痛苦,哪怕是在游戏里,一进游戏就发现自己要送死,不介意的玩家当然也没有几位。你的感受你的**也是合理的。我看你的表情还是有些在意,my love,其实你是一个很善良很珍贵的人嘛……”
夏情热情洋溢地说了几句。
惊恐男突然犹犹豫豫地转态改口:“要不然我,试试看?你说的也有道理,游戏是要我们闯关,想杀我们,能抓人的时候就早杀了。”
夏情:“反正,你也总要面对游戏的,是不是?我给你垫底探路,没事的,假如会出事,我怎么会比你先走一步呢?不面对游戏不是长远之计,现如今我们看上去是同处一关,不代表通过这关副本后,下一关你我绝不会天各一方,唉,你要照顾好自己。”
惊恐男:“你说得对,谢谢你,也许我就该明天死!”
尽管很可能已经用不上惊恐男打复活战了,惊恐男的态度也相对不稳定;夏情刚想再表扬他鼓励他两句——
赖床轻浮小辫多嘴冰冷捣乱男插话说:“适可而止吧,对同队人有要求是合理的,但洗脑就没有人性了。你过来,穿上我的鞋。”
夏情:?
夏情不生气,无所谓掺杂好奇地用眼神指了指那双漂亮长靴,问:“穿你的鞋?”
赖床轻浮小辫多嘴捣乱男说:“嗯。都几点钟了,开始玩碟仙之前,你们不打算吃顿晚饭喝瓶酒?外面是秋夜,冷天,你穿什么出去吃饭?”
夏情凑近了他,越看这双靴子越精致,且别管它是谁的靴子,夏情喜欢精致漂亮的衣物。
“你借给我穿,我们两人也只有一双鞋,莫非轮流去食堂吗?”不过夏情指出。
赖床轻浮小辫多嘴捣乱男随意道:“我起码穿了袜子,我穿你的拖鞋出去吧。你从什么地方来的?穿成这个样子,床上?”
岂止是床上。夏情暗想,感觉几乎是从什么人身上失踪来的。
这样一思念又要叹气,唉,夏情想,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心爱的情人身在何方,有没有在为他的失踪梨花带雨呢?
夏情忍不住轻微走神。
赖床轻浮小辫多嘴捣乱没耐心男:“快点,穿上。”
自认为职业是大学教授的人,实际:星际通缉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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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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