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听肆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她陡然一惊,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似地浑身都是冷汗。
也对,那些往事可不就是噩梦吗?
她看了一眼手机,晚上十一点了,谁这么没礼貌大晚上的打电话。
手机上有两条消息,一条是刘柔,一条是刘见农。
刘柔:听说你周末要搬家?
刘柔:刘见农说给你帮忙去,你哪天搬,我也来。
来电号码是刘见农。
周听肆下意识皱起眉头,他怎么还孜孜不倦的给她发消息打电话?
上次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
刘见农,她还有刘柔她们三人同年,从幼儿园到初中都在一块,后来周听肆上了市重点高中,刘见农和刘柔只上了普本,距离扯断了联系。
最开始刘见农频繁来找周听肆,直到那年圣诞节平安夜。
特殊的节假日总是给人很多浮想,高中生情动又爱热闹,晚自习人心浮动蠢蠢欲动,下了晚自习班上人少了许多。
周听肆头都没抬继续埋头刷题,门口有人喊她,“周娣,门口有人找你。”
周听肆出了门才发现雪下的很大,刘见农笑呵呵地等在门口,手里捧着花,拿着装饰漂亮的苹果,“节日快乐。”
学校门口有好几对,少年情真,脸上的笑容羞涩热烈。
周听肆离他一步之遥,脸上冷漠无所动,勉强挤来一丝笑容,心里却只有厌烦,她接过苹果,“谢谢你的苹果,你来这边有什么事情吗?还顺便来给我送苹果——这花不错啊,你也恋爱了吗?”
表白的花还没有说,她已经拒绝了。
要是他知情识趣听得懂潜台词,就该跟她一样装傻充愣。
周听肆心里有气,可她不想尴尬。
可刘见农偏偏听不懂,他手里的花举地很高,“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周听肆心里更加厌烦。
刘见农长得好,又是青梅竹马自幼相熟,可周听肆从来就跟他没有半分可能。
周听肆在那些年就跟家人一次一次争吵,在声嘶力竭和痛苦流泪中慢慢认识到,生自己的父母不爱自己,养自己的爷爷奶奶不爱自己,在他们眼里,她应该跟这村里的女孩一样,念个初中,然后嫁人,收一笔彩礼。
刘见农对她很好,从小就对她很好,在周听肆还不懂情爱的时候常听他们的玩笑。
“我看你们家刘见农跟周娣玩的最好,长大了娶回来也是知根知底的。”
小时候周听肆听不懂,等他能够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的时候,她无比感到恶心。
连带着厌恶刘见农。
或许曾经在很多瞬间她心动过。
但她有自己要走的路。
周听肆往后退开,在大雪纷飞的冬夜拒绝地干脆,“我只想好好学习。”
刘见农被拒绝也不生气,他自幼被捧着长大,在他的世界里所有人都爱他围着他转,他理所当然的认为整个世界就是如此。
“我知道,现在正是学习的时候,我们等高考之后……。”
周听肆摇头拒绝的很干脆,“刘见农,我对你没有这个心思,高考前后都不会有。”
“好好好,高考之前先好好学习,之后再说。”刘见农打着圆场,笑容依旧热烈。
周听肆却没再看他。
后来刘见农想联系他,但父母并没有给她买手机,美其名曰玩手机会荒废学业,让周听肆每个月找地方给他们打电话,然后才给生活费。
周听肆也一心刻苦学习,跟他们渐行渐远。
后来上了大学有了手机,三个人又都在景城,虽不在一个学校,但好歹在一个城市,才重新跟他们有了联系。
严格来说是周听肆跟刘柔有联系,但她每次见面都会喊上刘见农,三个人也有了更多联系。
刘见农坚持不懈的围着地打转,但周听肆依旧拒绝地干脆,上了大学周听肆也很忙,忙着拿奖学金和兼职挣钱。
刘柔曾不止一次问过她,“他对你这么好,这么些年了你一点都不感动吗?”
“你会因为感动喜欢一个人吗?”
刘柔很自然地说,“会啊,每次谈恋爱都是别人对我追我,像我们这种在父母那里没有得到关爱的人,真的很容易喜欢上对我们好的人。”
刘柔跟她一样,家里有个弟弟,父母的心从来不公正,他们从小就跟父母争吵骂骂他们偏心。
后来长大了也不骂了。
因为无法改变。
周听肆目光很坚定,她笑起来,“我没有。”
她不想重复妈妈的路。
刘见农或许很好,或许也真心实意的喜欢她,但她不会妥协那样的命。
手机上的来电还在跳动。
周听肆叹了口气,接通了电话,“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
刘见农说,“听说你周末搬家,我来给你帮忙,你具体哪天搬?周六吗?”
“谁跟你说的?”
刘见农:“我妈妈听你奶奶说的,说是你妈妈说的,你妈妈说我们都在景城,也应该相互帮助。”
一瞬间那种被监控的窒息感压迫的她喘不过气。
不过是半天的时间,她搬家的消息已经从妈妈到奶奶到了刘见农妈妈耳朵里,到了晚上刘见农的电话就来了。
在他们看来自己是什么呢?
从刘见农家来换彩礼的工具吗!
周听肆觉得恶心至极,她语气很冷漠,“我不搬家。”
她干净利落挂了电话。
周听肆周末确实不搬家,那不过是她抗拒回家的理由。
他不想回去,不想看到他们。
喘了口气,周听肆才给刘柔回消息,“不用了,我不搬。”
刘柔在玩手机,消息回的很快,“好,我看刘见农着急的很,还想想大学那会拉着我打掩护,你都拒绝他这么多次了,他还没有死心吗?”
周听肆长叹一口气,“希望他不要继续了。”
刘柔打趣,“这都七年了,他对你念念不忘,老实说你一点都不动心吗?他长得也不丑,家里条件也还行,你也没有男朋友,不考虑考虑?”
周听肆一笑,“他长得不丑,条件也还行,你怎么不喜欢他?”
刘柔说,“因为他不喜欢我呀。”
周听肆自嘲,“听起来我们只能被选择,只能从喜欢我们的里面挑一个。”
“难不成热脸贴冷屁股去追男生啊。”
周听肆:“长得帅也不考虑吗?”
刘柔电话过来了,“最近看什么电视剧了?快来给你安利我心入坑的爱豆,可帅可帅了。”
他们这样的人,恋爱的时候不会考虑帅哥不会考虑有钱人,唯一的标准似乎只有对她好。
说起帅哥只会联想明星。
缺爱的人都如此。
周听肆把那点无奈藏的很好,她语气如常,“离火,将奕真的帅在心巴上了。”
刘柔激动起来,“是吧是吧,我也是的,最近被他迷死了,我的新晋老公,我男朋友都吃醋了哈哈哈哈……”
他们又唠嗑了几句才挂了电话,周听肆躺在床上看着发白的天花顶,觉得很无力。
刘柔跟她一样,父母凡事偏心他弟弟,她也曾一次一次的抗争争吵,在那个地方,他们是同病相怜的人。
可环境总是会改变人的。
反抗的人会更痛苦,痛苦的人会选择麻木。
刘柔已经忘记了最开始他们的决定,说好要一起离开这个地方要创造新的生活。
可后来她只剩下无奈,“这里的人都这样。”
这里的人都这样
我被同化了
在这重男轻女的环境里选择顺从。
等她以后成婚有了家庭,生下了女孩,会不会也从反抗不公的小女生变成麻木的大人。
跟那地方的千千万万的女人一样。
跟她的妈妈一样。
周听肆忽然觉得很痛苦,闭上了眼睛,眼泪就无声地流下来。
她无师自通的想起了酒吧里那半杯没有喝完的酒精。
大人说酒精解愁,她曾不知晓,如今倒是明白了。
手机消息响,周听肆翻过来看,是“我才是天才”。
她领居的糗事她乐了一整天,正在乐不可支地说那点糗事已经从领居爷爷奶奶瞬间传开了。
“我现在真后悔自己不在现场。”
周听肆拨通了语音。
对面妙接。
“天才小姐。”
夏晚瞬间察觉到她语气的不对劲,“怎么啦宝贝,听起来不高兴,你今天不是去改名了吗?你家里人是不是知道了所以又为难你了?”
周听肆嗯了一声,“改了,他们还没有知道,就是……”
“觉得很痛苦。”
眼角的眼泪都没有干,眼眶却积蓄不住眼泪,再次顺着前人的痕迹淌下来打湿了床单。
夏晚安静的听着。
她们有这样的默契——人有时候其实只需要一个倾听者,如果事情是无法解决的,或者说是目前无法解决的。
电话里传来敲门声。
周听肆安静下来。
夏晚抬起眼,是妈妈在外面,“宝贝吃不吃橙子?”
夏晚大声说,“不吃。”
外面安静了,夏晚才看向正在通话的界面,声音温柔,“你继续说。”
周听肆被刚才对面一声温柔的宝贝遏制了心神。
她一直都羡慕“我才是天才”的家庭氛围。
友爱,关心,却也懂得尊重孩子的**。
挂了电话,夏晚砰砰砰跑下楼,客厅里切好的橙子还摆着,妈妈乐不可支地跟裴阿姨打电话。
“是啊是啊,泊舟这孩子,不会真的是……”
夏晚蹭过去,跟裴阿姨撒娇,“裴阿姨,泊舟是不是生我气了,我可不是故意传播他的糗事……”
对面笑开了花,“他这孩子也该有点糗事了,别说你,要是我知道了都会忍不住,你再跟阿姨说说当时的场面,今天跟他打电话他还不接,估计是知道了我们要笑话他。”
裴泊舟在酒吧疯狂打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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