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备齐此去青州路上的行装,二人来到市坊。往常这种事平祈楚不必亲力亲为,可这次祝梵襄执意来一趟,他便跟在她后面付钱,一时间倒成了她的随从。
祝梵襄穿梭于鳞次栉比的商铺之间,风味小吃、古玩字画、茶楼酒肆……《清明上河图》诚不我欺!街头街尾叫卖声不断,每个铺子她都想探头进去看两眼。
“这个糖糕买两斤,明天路上吃。”
“这簪子买一支戴。”
祝梵襄拿在手里比量半天,又好看又能防身。
平祈楚:我带小厮买簪子?好怪。
“还有这个、这个。”
看着祝梵襄把十本话本子和几本经传放进包袱,默默结账的人无奈开口:“你这是要去赶考,还是要去说书?”
“要不是我略读了些书,何来帮你破译文书的能力?”
平祈楚:买,多买。
毕竟没有手机,带着书一来在路上看着解闷,二来传给系统赚积分,一举两得。
在杂货摊前平祈楚终于出言阻止:“纸笔可以不必在这买了,我府里有上好的,你要多少有多少。”
祝梵襄点点头,采购完毕。
二人把大包小包放到马车上,忽然一人迎面走来,径直停在二人面前。
“奴才见过少将军。”
“高公公。”
祝梵襄打量来人,头戴高帽,声音尖细,原来是宫中人。
她低着头,心下不免草木皆兵:不会又是为了自己来的吧!
“少将军,太子殿下请您移步一叙。”
“太子殿下现在何处?”
“您随我来。”
原来是为了平祈楚。
看着高公公堆笑的脸,祝梵襄松了口气。
那可是太子啊!
祝梵襄一颗心又提起来了。
早知道平祈楚和太子有些不睦,却不知是何种程度。万一太子设鸿门宴等着平祈楚,自己也得跟着完。本想留在原地等他,可平祈楚没表示,为了不让太监看出端倪自己只能跟上。
也好,她倒要看看,差点让自己背锅命丧平祈楚剑下的太子是何等人物。
二人随高公公来到一个僻静街角,只见一个白衣男子伫立檐下,身后左右站着两个佩刀侍卫。
这便是太子了,祝梵襄没敢多看。
“臣平祈楚参见太子殿下。”
“少将军免礼,私下里不必拘束。本王今日出宫为母后进香,方才看见你也在街上,叫你过来一叙。”
“谢殿下抬爱,只是礼不可废,臣不敢逾矩。”
“今日传你来也不为别的,少将军刚刚扫平西洲边患,可谓功在社稷。得良将如此,何愁边境不宁?听闻父皇本欲降恩封赏,恰逢徐州水患不断,故此耽搁了。本王正想为你办庆功宴聊表寸心。”
“殿下谬赞,臣不敢独居其功,此番得胜,上披圣主洪福,下托忠勇之士。臣已奏请陛下,明日离京察访四方民情以报圣恩。殿下此番盛情,臣恐难复命,望殿下恕罪。若殿下垂悯军士,三军见殿下心系士卒,必将感慰殿下的体恤之心。”
“少将军如此心系黎民,倒是本王考虑不周了。既如此,本王便不挽留了。只望少将军早早归朝受赏。”
“臣定不负使命。”
祝梵襄听着太子略带惋惜的语气和平祈楚滴水不漏的推辞有点想笑,表面君臣相得,实则剑拔弩张。
二人告退,祝梵襄偷瞄平祈楚,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他也许并不似祝修礼口中的那般风光无限。
既是天子隆宠,为何迟迟不按例论功行赏?
皇帝对太子越权行事、拉拢武将不可谓不忌惮,为何太子敢公然先于皇帝办庆功宴?
既是位高权重,为何一早就自请离京?看来就算没有祝修礼提到青州一事,平祈楚也会暂离京城。
祝梵襄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只是暂时不便问出口。
二人无言,各怀心事走了一段路。
“怎么不说话了?在想什么?”
“第一次感受天家威严,实在令人心生敬畏。”
“你又不是太子的人,紧张什么?快午时了,走。带你去逢樽楼吃饭。”
逢樽楼不愧为京城最繁华的酒楼。
七星斗拱,雕檐画角,站在阶前便隐约听得丝竹之声。一进门但见一列纱衣女子如同瑶池仙子翩然起舞,广袖舒展香风醉人,祝梵襄不由得看呆了。
二人上楼要了个雅座,点了烧酒醉蟹、桃脯炙兔并木樨汤。趁着等上菜的时间,祝梵襄又溜出包间去看一楼的歌舞表演了。
能亲眼欣赏古代最繁华酒楼的机会可不多。
站在二楼的环形走廊往下看,可以把一楼的歌舞升平尽收眼底,端的是红袖纷纷,薰风浮动。忽又见那边一个醉酒文人仰头饮尽壶中酒,提笔在诗壁上洋洋洒洒写下数句。
祝梵襄移步看过去,不觉入了神。
待她想起该回去用饭了,已经转到了庑廊的另一头,再找自己那包间,完全分不清哪间是自己的。
二楼雅座门楣上皆绘四时花卉纹样为记,或姚黄葛巾,或檀心玉梅。往来宾客观花识户,倒更添几分雅趣。
祝梵襄隐约记得自己门上是一朵粉色的花,把门一扇一扇看过去,只见有一朵形甚相似,遂推门而入。
一扇绘江山云母屏风映入眼帘,目之所及空无一人。
祝梵襄心下知道走错了刚想转身离开,忽听得屏风后面传来声音。
“进来驿马稽查甚严,前番紧要文书竟被截了两封,左将听闻那信未送至,特命在下前来面禀。”祝梵襄听出此人语带西域口音。
“主子说了,下次消息往来一律用阴书。如今朝中不比以往,务必更加小心,切莫让有心之人抓住了主子的不是。”
“在下明白,此次来请殿下示下,不知今当作何计。”
室中寂然,半晌听得另一个声音:“惟今之计,暂时不动,静观其变。”
“在下领命。左将还命我携光珠香料数匣,献与殿下以备缓急。”
“替我们主子谢过左将,如今主子也确实需要这些。”
“愿尽绵力襄助殿下。”
祝梵襄在屏风后面听着,暗道此事非同小可。
正琢磨着背后的利害关系,突然看到墙上人影摇晃,一个人身影直立,朝门口走来。
见那人朝屏风后面走过来,祝梵襄知道这是彻底坏事了,像上次在典章院一样瞒天过海也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好处就是,这里不是官府,屋里那些人心虚在先,自己没什么好怕的。
祝梵襄看准时机,抽身开门便跑。
屋内几人被屏风后面突然窜出来的祝梵襄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
“什么人!抓住他!”
“那小子偷听!别让他跑了!”
祝梵襄一时间也分辨不出哪扇门是自己那间,围着环形走廊撒腿就跑。眼看着身后一人快要追上来,她躲进一个空套间,待来人追到门口,一把椅子扔出去正砸中来人上半身,看清是一个西域客商打扮,祝梵襄抽身又跑。
她环顾这个圆形走廊,恐怕自己再跑两圈就被他们两面围住了。响动引起了宾客的注意,一些宾客纷纷站起来看热闹。
祝梵襄一路跑下楼梯,打算直接跑出逢樽楼,到时候混入人群趁乱脱身。
可刚到大门,酒楼掌柜的带着两个伙计挡在门前拦住去路:“客官,楼上几位客官说您偷了他们的东西,您暂时走不了。”
祝梵襄瞪大眼睛:“他们说我偷了就是我偷了?那我也说他们偷了我的,你去把他们也拦下来啊!”
“刚才他们几位追着你跑,在座各位可都瞧见了。”
见掌柜的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祝梵襄握紧拳头作势要硬闯,正在此时只听围观人群一阵惊呼,她顺势回头,只见一玄衣男子从二楼凌空而降。
虽然戴着银色面具,她一眼认出来人正是平祈楚。
他几步走到祝梵襄面前,正欲回头对掌柜的和围观众人解释,祝梵襄用力推了他一把:“快跑!别跟他们废话!”
祝梵襄深知事关重大,二人人单势孤,一旦平祈楚被那群人纠缠住暴露了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平祈楚顿了一下,随即一手分开掌柜和伙计,拉着祝梵襄夺路而出。
“别问,快跑!不然就完蛋了!”
身后几个客商追了出来,平祈楚抱起祝梵襄施展轻功,纵身一跃跳过一个小墙头。客商中竟有会武功者跟着跃上。
二人改变战术,时而跑时而翻墙,终于甩掉了不熟悉地形的“客商”。
确认身后没人跟随,二人回府。
祝梵襄靠墙坐下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平祈楚摘掉面具,面色不虞。
“你最好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我们饭没吃上,还得罪了逢樽楼,但是我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祝梵襄平复了一下呼吸,把刚才所听内容一五一十讲给平祈楚。
平祈楚听着,表情几经变幻,疑惑,震惊,最后转为凝重。
“此事的确事关重大。如果我猜的不错,那几个异国客商应该是和太子有关。”
“太子?”
祝梵襄感觉一根无形的线把脑海里零碎的思绪连接起来。
昨天那封密码信、太子试探的态度、客商的话……
“我早怀疑太子与西戎勾结,只是证据不足,昨日你破译的西戎书信就是其中之一。经过此事,我想逢樽楼就是太子与西戎消息来往的据点之一。毕竟,这里鱼龙混杂,太方便信息传递了。”平祈楚苦笑一声。
“听客商的谈话,太子似乎需要钱。”
“太子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暗中培植势力怕是花了不少。”
“我猜太子今日,办庆功宴是假,试探你是否离京是真。
“如若太子真想以东宫名义为你接风,应该提前给你下书,他今天只是试探你是否真的愿意离京。
“至于皇帝,徐州水患只是托辞。他延迟封赏,却毫不犹豫默许你离京,似乎已经对你有所忌惮了。”
祝梵襄将猜想和盘托出。
平祈楚眼中落寞一闪而过,语气带了几分自嘲:“就算我有意阻止太子谋权,皇帝也认为对他造成威胁的是我。既如此,我何必留在京城给自己招来祸患。”
祝梵襄看着平祈楚:“世人都以为你位极人臣、风光无限,个中滋味只有你自己知道。你为君效忠,皇帝却不信你。
“平祈楚,我们合该联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