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时卿掀开帘子入内。榻上的人面容清俊瘦削,看似也不过弱冠的年纪,他嘴角带着血迹,浑身时而有些抽搐,已经神志不清明。
不过此刻的她自己也面色苍白,肚子翻江倒海。这一路她是被一旁的络腮胡子将军给放置马上,颠颠簸簸飞快奔袭来此的。若非果真是他救人心切,情有可原,她很想给这人一顿教训。
而此刻,梁信想的是若这个小女娘再说些令人丧气的话,他便有杀人的冲动了。
若非此刻他们进不了长安,若非这方圆之地的郎中都已放弃救治罗琼,若非那个叫周问的少年一直在说这小女娘的医术如何了得,他也不会乱投医,像个无头苍蝇一般抓着个人便寄托希望。
厉时卿镇定了神色,见床上的人气息微弱,心肺部被利剑刺开了大口子!那衣衫连同血浆裹在他身上。她提了烛火凑近了细细的看,又按压了一下,一股黑血喷涌了出来。床上的人却丝毫不见反应。
厉时卿深吸口气,便想去脱掉他的衣衫,却被梁信挡住:“干啥?”
“他穿着衣衫,我如何查看伤口?”
梁信想了想,叫来门外的一个小将军,一起帮忙仔细地脱了罗琼的衣衫直到腹部处。
倒是个壮硕黝黑的少年,只是这伤势,便是梁信见惯战场厮杀也觉得此刻有些令人胆颤,但看厉时卿面色,丝毫无恙,倒是在她自己携带的行囊中,仔细搜寻着什么。片刻厉时卿拿出了针跟一把锋利的劈刀。
梁信知道她要用刀,上前问道:“你有几分把握?”
眼前的是罗琼,是他最好的兄弟,他不敢随意应许一个陌生的乡野铃医在他身上动刀。
厉时卿如实道:“七分把握。他胸口恐怕还中了暗针,针带毒,已刺入他的心脏,是毒抑制他的呼吸,令他五脏六腑受损。一旦针完全入了心内,恐怕华佗在世也无法救回他。”
梁信低垂着头,厉时卿刚想提醒他时间紧迫,就听到帘的一侧传来声响,进来一挺拔俊朗男子,男子着一身竹月色常服,束着墨玉发冠。
男子抬眼看她,眉目微皱,但那也只一瞬,便又恢复如常。
梁信对他拘礼,过后便站立一侧,等他发话。
李元崇面色凝重,一双锐利鹰眼看着厉时卿:“你既有把握,我们自然信你!眼下也只有你能救他,动手吧!”
原来他一直站在门帘外。但是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厉时卿心里发怵,想自己并无十分把握,躺着的人似乎身份尊贵,万一他不能醒来?
她听闻的雍王是个残暴不仁之人,与周问口中截然不同,她信奉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从不轻信他人之言。
厉时卿谨慎道:“我当然会尽我十分努力去救他,但他内里情况此刻并不明朗,我也无十分把握。”
梁信呸了声:“你知道他是谁吗?若不尽心救治,看爷爷我不砍了你给他陪葬!”
他身形高壮,厉时卿被他这架势吓的退后两步。
李元崇伸手虚虚挡住梁信,瞪视他一眼,宽慰厉时卿道:“女娘尽心去做便是,不管结果如何都不会怪责你!”
梁信忍了忍,想她是个女郎中,此刻还要靠着她救命,狠拍了自己脑门,别扭着:“还请女娘恕罪,我刚刚也是着急了!您快救救他吧!”
事不宜迟,厉时卿也不敢不救,于是点了酒精消毒,清理了罗琼胸口淤血,又拿出仅存的麻沸散令梁信给他喂下。那劈刀锋利,刺啦就划开了一个指甲大小的口子,又拿出早备好的麦秆插入其中。
纵然见惯了腥风血雨,李元崇也被震惊到了,一旁的梁信更是目瞪口呆。
厉时卿细细清理了胸腔内淤血,顺势找到银针一枚,直看到心肺缓慢重新跳动起来,再用羊肠线缝了伤口。
她的额上冒了密密麻麻的细汗,眼看汗水低落,李元崇拿出锦帕替她擦拭,厉时卿倒是毫无察觉。
一切完毕,她只觉得自己要虚脱过去,一起身差点弄翻地上一脸盆的血水,亏被李元崇扶住。
梁信对她也转了态度,上来帮忙扶着她往一旁坐着:“女娘先坐着歇会,其余什么事情吩咐我来便可!”
厉时卿也不客气:“今夜仔细观察着他便可,若有发火的迹象就赶紧喂些汤药,喂一两汤匙便可,千万不可进食!待他醒来再说。”
这天下能做此等事,且又是一女娘,梁信已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便是太医院的太医们也极少有这般从容,这般精湛医术!
“女娘竟是华佗在世!梁某真是有眼无珠,刚刚失礼,还请恕罪!您放心吧,今夜我会好好看着的。我女娘直呼我名梁信,啥脏活累活直接吩咐。”梁信见罗琼已无碍,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不管床上躺着的是谁,只要是性命一条,她便无论如何都要竭尽全力救治。
“梁将军谬赞了,不过今夜最是重要,我还是就在一旁歇息,若有任何动静,你喊我也方便些。”
梁信郑重抱拳:“叫梁校尉便可,我可不是什么将军!女娘大恩大德,待罗琼这小子醒来,我们定要好好感谢!”
门内女娘托腮小憩,她那小脑袋晃荡一下,又睡梦中强撑起来,起身看看一眼躺着的罗琼,见他呼吸平稳,面色好看些,额头不烫,这才又放心回去,给自己拢了拢不知是谁替她盖上的毯子。
这女娘着实令人刮目相看,想起昨夜的场景,梁信在门廊外感慨:“这厉娘子看似较弱,实则勇猛!看着小小身躯,年纪轻轻竟有这般医术!罗琼这小子真是命大!得亏遇到厉娘子,不然恐真躲不过此劫。”
李元崇昨夜已见识过她的神通,只是听到名字还是一愣。
“厉娘子?”
“周问那小子说她姓厉,真华佗在世也,殿下可以令她为咱们所用,简直是军中将士的福音。”
梁信还在对这位厉娘子各种夸赞,全然没注意到李元崇若有所思的神色。
看他眉飞色舞,李元崇忍不住劝阻:“你昨夜也辛苦,罗琼既无事,换个人来盯着,你也休息休息!”
说完便快步离去来到驿馆大厅,那边陈彧已等候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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