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舞台,选在城郊那座废弃的“永鑫”食品加工厂。巨大的厂房、错综复杂的管道、以及核心区域那个仍然能维持低温的大型冷库,构成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带有超现实意味的剧场。这里足够偏僻,足够空旷,能最大程度地控制变量,尤其是——能确保关键的观众到场。
沈渊的最终计划,是一场精密操控的戏剧。他的“死亡”是**,也是序幕。他要确保自己成为这场追逐的终点,以此彻底终结警方的调查,同时激活早已预设好的后续程序。
他体内提前植入了微型的高科技血包和压力传感器,位置经过精确计算,位于心脏右下方,紧贴胸骨后侧。这个位置能完美模拟心脏破裂大出血的生理反应,但又巧妙地避开了真正的致命区域。特制的“弹头”由某种高强度可降解材料制成,会在撞击的瞬间释放预设容量的模拟血液(成分经过精心调配,能短时间内骗过常规检测),并产生巨大的冲击力,但穿透力经过严格限制。他所穿的防弹背心也是特制的,外层是标准材质,内衬却具有特殊的缓冲和定向导流结构,能配合完成中弹效果。
他甚至考虑到了体温。冷库的低温环境能自然地降低他的体表温度,延缓新陈代谢,为“死亡”的假象提供物理基础,同时也为后续可能进行的、时间紧迫的“抢救”争取时间。一支完全不知内情、但技术顶尖的医疗小组,已经以“应对突发行动伤亡”为由,被秘密部署在离工厂最近的一家合作医院里待命。
所有预设的指令——那些定时发送的邮件、隐藏在深层网络节点的触发式证据包、以及能引导警方最终锁定几个早已准备好的、与他沈渊毫无关联的“替罪羊”的关键信息——都将在他的生命体征信号(由体内传感器发出)消失后的特定时间点,自动激活,如同投入静水中的石子,将涟漪扩散至整个案件,最终将其导向一个官方乐于接受的、尘埃落定的结局。
而他的“复活”,将是计划外的一环,是只属于他个人的、最终的胜利宣言。这需要医疗团队的极高技艺和一点运气,但他自信能够成功。
行动前夜,他独自一人坐在安全屋里,最后一次检查了所有环节。代码运行正常,触发条件无误,替罪羊的背景资料无懈可击。他的心跳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期待已久的兴奋。完美的谢幕,以及……超越死亡的新生。
加工厂内部空旷而冰冷,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尘埃和某种残留的食物**的酸味。沉重的脚步声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被扭曲放大,显得格外阴森。沈渊和李振并肩而行,小组其他成员呈扇形散开,枪上的战术手电光柱在黑暗中交错扫射,紧张的气氛几乎凝成实质。
沈渊的表演开始了。他表现出高度的警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伪装出来的)焦虑,呼吸略微急促,不断扫视着各个阴影角落。
突然,他对着通讯器,声音压得很低但足够清晰,带着紧绷的急迫感:“三点钟方向!冷库主门后面!有影子晃动!高度警惕!”
所有人的神经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行动!保持队形!”李振的嘶吼声立刻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队伍迅速而谨慎地向巨大的冷库铁门逼近。
沈渊一马当先,第一个冲到了冷库门口。厚重的铁门虚掩着,里面漆黑一片,冒出森森白气。他没有任何犹豫,身影一闪而入,迅速消失在黑暗中。这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制造单独行动的机会。
冷库内部更冷,寒意刺骨。只有几盏应急灯散发着幽绿的光芒,能见度极低。巨大的货架和停滞的传送带投下狰狞的阴影。沈渊迅速移动到一堆废弃的冷冻压缩机后面,那里藏着他最后的道具——一把外形与□□极其相似、但内部结构经过改装、只能发出撞针空击声的高仿真模型枪。
他听到李振带着队员冲进来的脚步声,沉重而急促,战术手电的光柱疯狂晃动,切割着黑暗。
“沈渊!位置!”李振的声音带着焦急和警告在冷库中回荡。
就是现在。
沈渊猛地从压缩机后闪身而出!他举起了那把□□,脸上扭曲出一个混合着疯狂、挑衅与某种诡异满足感的笑容——这是他精心练习过的、最能刺激李振神经的表情。枪口并非直接对准李振,而是形成一个足以让任何警察在瞬间判断为极度威胁的角度。
“放下枪!”李振的嘶吼声瞬间炸响,充满了惊怒、不敢置信以及一种被彻底背叛的绝望。几乎是在吼叫的同时,他手中的枪已经依据千锤百炼的肌肉记忆和战术准则,指向了沈渊。
沈渊扣动了□□的扳机。
“咔哒。”一声轻微而清脆的空击声,在死寂的冷库里却清晰可闻。
几乎与此完全同步。
“砰!”
真正的枪声尖锐地爆开,巨大的声响在密闭的冷库里反复震荡,震耳欲聋!
特制血包在左胸瞬间爆开!模拟血液温热的触感迅速浸透内衣和外套。一股巨大的、真实的冲击力狠狠撞在他的胸口,让他猛地向后踉跄,重重撞在背后冰冷的金属管道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然后滑倒在地。
视野开始剧烈晃动、模糊,耳边是自己压抑的、痛苦的喘息声,以及李振那变调的、撕心裂肺般的嘶吼声由远及近。
“沈渊?!不——!为什么?!为什么是你?!医护!快叫医护!”
李振像疯了一样扑跪在他身边,双手颤抖着,徒劳地按住他“汩汩流血”的胸口,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汗水,大滴大滴地砸落在沈渊迅速失温的脸上和颈窝里。其他队员围了上来,一片混乱,惊叫声,通讯器里语无伦次呼叫支援和医疗的声音……
沈渊的意识在迅速抽离,身体感觉冰冷而麻木。他努力地,最后聚焦于李振那痛苦到完全扭曲、写满了崩溃和难以置信的脸庞。
真……逼真的表演啊。连我自己……都快信了……
这是他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
然后,黑暗温柔地、彻底地吞噬了一切。
……
时间失去了意义。
意识先于视觉,缓慢地、挣扎着回归。
第一感知是冷。一种穿透骨髓、冻结灵魂的绝对寒冷。仿佛漂浮在无尽的冰洋深处。
然后是听觉。模糊的、被阻隔的电子仪器的滴滴声。远处隐约的、压低的谈话声。还有……近在咫尺的、冰冷的、金属器械相互碰撞的清脆声响。每一次碰撞,都像针一样刺穿着逐渐苏醒的神经。
嗅觉缓缓恢复。浓烈的、冰冷的消毒水气味。福尔马林溶液特有的、甜腻而刺鼻的气息。还有一种……淡淡的、属于金属和冷凝水的腥气。
他尝试动一下手指,反馈而来的是极度的僵硬和迟钝,仿佛神经信号需要穿越厚厚的冰层才能抵达末梢。
费力地,沉重地,他睁开了眼睛。
视野先是模糊一片,只有一片炫目的、过于明亮的白光。几秒钟后,景象才开始逐渐对焦。
上方是手术无影灯巨大的、冰冷的反光罩,像一只巨大的金属复眼。旁边是闪着不锈钢寒光的器械推车,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形态狰狞的剪刀、钳子、锯子……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法医背对着他,正在水龙头下仔细地冲洗双手,水流声哗哗作响。
成功了。
他们确认了他的“死亡”。他现在正躺在法医中心的尸检台上。计划的最关键一步,已经完美达成。
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冲破这具冰冷僵硬躯体的狂喜和成就感,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窜过他的四肢百骸!他想放声大笑,想呐喊!
但他控制住了。只是眼球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观察着环境。
细微的动静,或许是眼睑的眨动,或许是喉结极其微弱的滚动,终究还是惊动了那个背对着他的法医。
法医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拿起毛巾一边擦手一边下意识地回头瞥了一眼手术台。
他的动作瞬间僵住了。擦拭的动作停滞在半空。
他的目光与手术台上那双刚刚睁开、还带着死亡浑浊和冰冷,却又奇异般地聚焦了的眼睛,直直地对上了。
时间仿佛凝固。
法医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褪尽,变得惨白如纸。他的瞳孔急剧收缩,放大,充满了极致的惊骇、难以置信,以及一种直面超自然现象般的纯粹恐惧。他的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喉咙里发出“咯咯”的、被扼住似的怪异声响。
“当啷!”
他手中擦拭的毛巾掉落在地,发出轻微的声响,但这声音在此刻死寂的尸检室里,却如同惊雷般炸响。
沈渊看着他,努力控制着面部那些几乎冻僵的肌肉,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牵扯起嘴角,试图露出一个计划通的、属于最终胜利者的冰冷微笑。
然后,他从喉咙深处,挤压出那个早已模拟过无数次、此刻听起来干涩、嘶哑、破碎得完全不似人声的句子:
“游……戏……”
法医猛地后退一步,身体剧烈颤抖,几乎要瘫软下去。
“……现……在……”
沈渊的手指,在冰冷的台面上,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才……真……正……开……始。”
声音落下,尸检室里只剩下法医粗重、惊恐的喘息声,以及仪器依旧平稳的滴滴声。
而沈渊,重新闭上了眼睛,将那冰冷的狂喜,深深埋藏在了看似死亡的躯壳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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