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巡把老板手里的扇子转了个方向,让他对着自己扇风,撑起身说:“后头有没有好运不知道,但这几张彩票很难说是好运,不过老板你人好,我就当是你对我的祝福了。我心疼自己的钱包,出去缓缓。您也心疼心疼自己的颈椎,想看就过去看吧,别伸着脖子了。”
老板伸长胳膊抖着蒲扇招呼道:“孩子你这是伤心了?别伤心啊,这有什么,大不了叔再请你张嘛!”
“心领了。”周巡摆了摆手,推开门出去了。
建林大道虽说是一条老路,但有市局维护,路面很宽,两条车道两条人行道,再加上栽种在路边的白杨树,依然绰绰有余。因此道路两边的门店前都留有一小片空地,周巡从路这边走到对面花费了些时间。
他刚走到小超市前面的白杨树旁时,超市的门被推开,那人看见他竟没觉得意外,至少从他顺畅的关门动作上看不出来什么意外。
周巡往前走了两步,笑盈盈道:“好巧,又见到你了。”
“确实很巧。”殷池签今天依然一身西装西裤,像是不经意间随口问道:“怎么样,那天的咖啡好喝吗?”
“好喝。”周迅想也不想地说。
这话一说出口周巡就后悔了,那天他刚出咖啡馆就把咖啡给了蓝青,隔着一道玻璃,他肯定看到了。
而且突然这么一句……谁知道他是单纯友好地询问,还是故意的?
……又或者是两者都沾点的调侃。
但即便是没发生的事情,周巡向来装也能装三分像,他面上一片镇定,仿佛那杯咖啡在没人知道的时候真进他嘴里了,面不改色的说:“就是有点苦。”
殷池签轻笑一声,然后认可地点了点头,把左手里的东西递过去道:“咖啡都这个味,试试这个?”
周巡这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拿了两瓶饮料,一瓶咖色的,一瓶粉色的,他把粉色的那瓶倒到左手,又递给他。粉的那瓶他没看清,咖的那瓶,显而易见是咖啡。
这人是有多爱喝咖啡,周巡在心里嘀咕。
周巡矜持道:“不用了,你喝吧,前两天你请过我咖啡,今天又要请,这多不好意思。说起来今天该我请你才对。”
“客气什么,”他说,“就是给你买的。”
“……啊?”周巡有点懵。
他被周巡的反应逗到,把粉的那瓶往前递了递,“拿着吧,这次是甜的,桃子汁。”
也许是被风吹的,也许是距离他打理自己的头发过去的时间已经太久了,有几小缕发丝从他额角垂下,给一丝不苟的人平添了几分松散随意。
周巡平白觉得有点手痒,他接过对方手中的桃子汁,道了声谢,手搭在瓶盖上顿了一下,又瞥到他另一只手里的苦东西,说:“咱俩还挺有缘的……你很喜欢喝咖啡吗?”
这种苦东西怎么会有人这么喜欢?周巡暗自拧拧眉毛。
“嗯。”殷池签扣上刚打开的盖子,说,“喜欢。以前没怎么喝过咖啡的时候,有个朋友说要请我喝好咖啡,可惜一直没等到他请,我就记住了。后来自己挑贵的买了一杯,觉得确实不错,就一直喝了。”
“那你这朋友真不够意思。”周巡说。
殷池签笑了笑,不可置否。
殷池签往前走,周巡也就跟着他往前走。微风从两人肩膀间的缝隙穿过,白杨叶子摩挲着沙沙作响,远处的霞光淡了些,变得柔和,却依旧绚丽。
“你要跟我走吗。”殷池签笑道,“那你的朋友们怎么办?”
“他们……你怎么知道我还有朋友?”周巡诧异地看向他。
殷池签说:“我看到你了,从彩票店对面的那个餐馆出来的时候。”
周巡看了眼手里的桃子汁,“所以,你才说‘这就是给我买的’?不过你怎么就确定我会过来?”
“我不确定,但我不介意提前先买上一瓶。”殷池签顿了顿,朝下看了一眼说,“而且显而易见,我也长腿了。”
听他这么说,周巡笑得真切,“我发现你人真的很好。这是我第二次遇见你了,介意加个联系方式么?”说着周巡就要掏手机。
“下次吧。”
周巡脱口而出:“下次是什么时候?”
这话一出周巡自己先愣了一下。
这可以说是相当不过大脑的一句话,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说。
其实最开始遇见他的时候,他的举止和考究板正的衣着,会让人下意识跟他保持距离。但算上今天,周巡两次跟他接触下来,他好像总让人有一种什么话都可以说,说什么话都会被包容的错觉,于是这句话就这么自然而然地顺嘴说出来了。
即便两个人认识没多久。
周巡把它归结于自己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再加上他总是笑着的,看过来的时候眉眼弯弯,让人觉得很好说话,也很好亲近。
殷池签转过身,一下就对上周巡乌黑的眼睛,澄澈透亮,似乎正等着他一个回答。
殷池签短暂地顿了一下,话在他嘴边转一圈,他忽然就笑了:“你不是说我们有缘吗,我想有缘就一定会再见。”
等人走远,周巡才慢慢回过味来,他拧开手心的桃子汁饮品喝了口,确实有一股甜。是那种清爽可口的甜,并不会让人感觉嘴里发腻。
周巡回到彩票店的时候,程越几个人身前的玻璃柜台上已经堆了一小堆刮过的彩票,老板正拿着彩票算钱。
“去哪了?这么久。”周巡推门的声音不大不小,谭正奚闻声扭头见他回来问道。
“看见个朋友,出去聊了两句。”周巡指了指柜台上的彩票,“中了多少?”
“三十,曹骏八十,程越的正在算。”谭正奚说。
话音刚落,老板惊呼一声,大声道:“二百五!”
“你二百五啊小伙子!”老板激动地把中奖彩票一一指给他面前的程越看。
程越:“……”
“什么叫我二百五啊?”程越不爽地瞪老板。
老板用扇柄挠了挠头,打着哈哈解释道:“不是你二百五,是你中了二百五,你看我这嘴,没转过弯来嘛这不是。来,收款码,叔给你扫二百五。”
老板把钱扫过去,正要收起手机,瞧见已经回来的周巡,朝他招了招手。
周巡指了指自己,疑惑地看着老板,老板摇着蒲扇说:“对,就是你,过来过来。”
周巡不明所以地走过去,刚站定老板就说:“来,你也把收款码弄出来,叔也给你扫二十。”
“嗯?”周巡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给你扫二十。”
周巡往后仰了仰,半天说:“您在这做慈善呢?”
“叔不能让你白来啊。”老板用手里的蒲扇拍了怕自己的脑瓜,“叔平时就乐意散点财,碰见长得好看的小孩,那就更乐意了。”
程越几个人看着这边的阵仗,犹疑道:“叔,你看我们几个长得怎么样?”
老板也配合,冲那边比了个大拇指,咧嘴道:“一个比一个俊,不过这个小伙更合叔的眼缘。”
这真是大好人啊,用这种方式来安慰自己这个唯一刮彩票没中的人,周巡感动。
于是周巡拿着莫名其妙得来的二十块钱,跟老板说下次还来,然后和程越他们前脚踩后脚回了学校。
刚回到宿舍周巡收到一条消息,是郝从迎发来的,一张淡蓝色耳机盒的图片,周巡这才记起自己随手放在桌上的耳机忘拿了。
紧接着屏幕上又弹出一条消息。
-郝从迎:在你们坐的桌上发现的,是你们其中谁的吗?
-周巡:是我的,忘拿了。先放你哪吧,等我下次去再拿。
-郝从迎:好。
他们在路上磨磨蹭蹭,到学校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闲来无事,周巡撺掇着几个人打游戏,吵吵闹闹地又到很晚。
外面亮着的各种城市灯光浩如烟海,连同闪烁着的车流不息,透过落地窗映照进来。
殷池签拿着手机,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来,没人的时候他通常习惯收起情绪,现在屋里黑着灯,他垂着眼没什么表情,外面的光投在脸上,无端显得他有点冷淡。
手机里有两条未读信息,他想了想,直接给对面拨去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很快接通。
“喂?”
电话那边夹杂着些不清不楚地风声,连带着人生都变得模糊,殷池签道:“你在外边?我刚看到你给我的消息,给你回个电话。”
“在外边,风有点大。”那边说,“你刚看到消息?不应该啊,我不早给你发了吗?”
殷池签揉了揉额角,“今天部门出去吃饭,手机没电关机了,回来充上电才看到。对了,你在林春路附近对吧,过两天回来?”
“对,怎么了?”
“有件事想麻烦你。”殷池签说,“想让你回来的时候帮我带本书。”
“书?什么书?”那边声音很懵。
“在我那边的家里,是本红皮书,书皮边框烫金。我一会儿跟我妈说声,让她提前拿出来,等你过去取一下。”
“什么书现在要……”那边嘀咕,“算了,我明天过去一趟,正好拜访拜访殷阿姨,明天阿姨有时间吧?”
“她明天一天都有时间。”
殷池签之前一直跟母亲住在一起,后来上大学再加上毕业工作,这才留在北京。他说的那本书,本来是带在身边的,可去年回家过年的时候拿回去,再回来得时候忘了带回来。
他为此略微遗憾了一阵,但想着放家里也好,省得不注意磕磕碰碰到,再弄丢什么,也就没再纠结这件事。
但今天……忽然就想起来了。尤其是他当初随手夹在书里的某个东西。
落地窗的隔音很好,从上面往下俯视,能看到整条繁华的街道,却听不到一点声音,就像是透明管道里不停歇的光流。
殷池签静静地看着那一道道飞逝的光流,说:“书里夹着张照片,主要是那张照片。麻烦你了。”
“小事儿,这有什么!等我回去带给你。”
挂断电话,殷池签开了手边一盏小灯,拉上窗帘隔断了从落地窗映进来的灯光。
过了会儿,那盏小灯也熄灭了,夜彻底安静下来。
除城市省份名,其他街道巷子建筑名都是编的
[狗头][眼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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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红皮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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