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花时刻。
特指我国科学家成功点亮等离子火花塔，其能量辐射引发全球地质剧变与生命进化的历史阶段。
该时期是我星文明史的分水岭，标志着我星文明从依赖走向自主，具有里程碑意义。人们在此过程中所展现出的勇气、团结与对力量的反思，为奥特精神奠定了最根本的实践与哲学基础。
——摘自奥特小学历史课本
克莱生活在光之国开始重建的时期。
身为力量强大的红族，他理所应当地和其他同族一起投身于对家园的建设之中。
最艰辛的紧急应灾阶段已经过去，所有的幸存者已经尽数被集结在了火花塔的底下，他们通过将洪水引流，清理出最中心的几块地质瓣层。
裸露出的地表空空如也。
曾经的一切付诸东流，没有一丝文明存在过的痕迹，只有他们这些幸存者在原地静默。
那样大的毁灭就在眼前，以至于生命的逝去显得如此不起眼。所以在他们迈出第一步，统计幸存者的数量，进行族群分类，建立最初的民众档案时，几条队伍最前列负责统计的人员几度崩溃，蹲在一旁光秃的土地上痛哭不已。
“对不起，您有登记到过一个叫做劳里的男性吗？”
“不好意思，麻烦您了。”
“有劳您，请问看到过一个丽兰的女性吗，洪水时我和她走散了。”
“不好意思，劳烦您了。”
“对不起，您有看到过一个和我大腿一样高的女孩吗，那是我的女儿。”
“给您添麻烦了。”
名单越写越长，不同的名字旁边标注着不同的族群，年龄，性别。
那些满含着期待与希冀的人们问出一个个问题，甚至考虑到进化，都体贴地没有问他们的同胞有关于外表上的更细致的问题。
然而。
没有，都没有。
登记人员写到最后，在那巨大的悲怆之下，甚至无法去直视自己同胞的眼睛，只能强行避开视线逼迫自己说出答案，或者摇动头颅。
第一份民众档案上的每一个名字，一笔一划，力透纸背。
克莱也负责统计过档案，坐在椅子上一边忍着泪水一边把每一个字都重重凿进纸页。
他抱住已经泣不成声的同胞，在对方心理防线崩溃离开座位时，已经有了另外一个人代替来确保工作的持续性。
“我……我不知道……”
同胞语无伦次，声音哽咽颤抖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克莱和其他同胞一起围在他的身边，现在并不需要用说话来安慰一个受到创伤的灵魂，只需要给予对方一个拥抱，用行动告诉他。
还有人在。
我，我们都在。
现在要做的事情其实非常多，持续性对洪水进行引流，清理空出来的地质瓣层上的废墟，找到能够使用的部分进行再加工，建造更多的庇护所来保证幸存者们最基本的需求。
他们都没有足够的时间来让自己慢慢走出悲伤。
克莱忙起来甚至都不会记得自己到底多久没有进行过休眠，反正只要在等离子火花塔照射范围内，他就不会没有能量。
在地下城，每时每刻都是极夜，而现在到了地上，却每分每秒都是永昼。
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还没大人腰那么高的时候，克莱会和小伙伴们一起围在那个最老最老的老奶奶身边，听着她讲世界还有昼夜交替的以往。
奶奶的头发都白透了，声音拖得老长，一句话要半天才能讲完，但是他们这群小孩就是能够耐着性子等她慢慢讲慢慢说，一点点聊着还有太阳的世界。
那个时候他们总会七嘴八舌问奶奶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关于阳光的问题。
克莱在地下城长大，从没见过阳光到底什么样，为了节省能源，为了等离子火花塔，地下城常年昏暗。
小伙伴们也是如此，他们对那个光明的世界充满向往。
他结束探测，关掉仪器，又转过身看了一眼那个光辉耀眼的太阳，闭上眼睛去感受奶奶当时说过的话。
“太阳的光是有味道的，暖烘烘的，让人骨头都松掉了。”
等离子火花塔的光线抚过他的身体，让每一寸因为高强度工作的身体得到光的安慰，又重新振作起来。
克莱睁开眼睛，又把仪器打开重新对地质进行探测。
奶奶在骗人。
太阳的光明明是一股水腥味。
无论克莱再怎么想要去为了同胞们贡献出什么，也绝对不能以自己的身体作为燃料。
他被强制带进营帐休息。
当初为了更高的效率，也是因为灾后的人们更加不愿意和自己的身边人分开，所以营帐都建造的十分巨大。
帐帘一掀一盖，里面光线昏暗，仅仅只能看到同胞们的眼灯。
克莱随便找了个角落缩成一团，被硬逼着休息，现在他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帐帘内几个亮着的眼灯逐渐熄灭，现在里面黑得彻底。
好像所有人都休眠了。
但是总有身体摩擦的动静，几声不小心漏出来的泣音，一点拿着什么东西敲击地面的响动。
时不时的一下，然后又一下。
一直被刻意维持安静的帐内终于响起了一声丝毫没有掩饰的叹息，随后黑色的帐里燃起了一簇火。
橘色的火焰照亮了点火者红银的身体，也照亮了那些在黑色的世界里弄出响动的那些人。
“不要再装睡了。”
点火者将火焰装置的手柄插进地面，立在帐中心，他则顺势盘腿坐在一旁。
虽然已经进化成光之一族，但是这些光的使者们还是像以前血肉之躯的人类一般，自动在火焰旁边围坐一圈。
不小心哭出来声来的同胞有些羞愧，“对不起，是我哭得大声了。”
敲地面的同胞挠挠脑袋，“不好意思，是我太喜欢顺手拿东西玩了。”
那些时不时一下听到一些身体的摩擦和响动，其实是很多人所造出来的，“我不该在休眠的时候乱动的。”
其实，他们不用道歉。
克莱坐在点火者的旁边，他一点也睡不着，在对方点燃火焰后，他是最快挪过来的人。
很明显，点火者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及时制止了帐里此起彼伏的道歉以及揽责的声音。
“你们没有错。”
“我们也并没有任何错。”
有什么错误呢，没有什么错误。
等离子火花塔是投票决定要建的，洪水是经过无数次测算得出的，世界会满目疮痍是大家都知道的。
只有进化，是意料之外。
在座所有人，又有谁还是人类呢？
所以不用道歉。
橘色的火焰旁边，围着一群人，静静地依靠着彼此，尽管他们互不认识。
营帐里其实无人休眠。
一阵阵的沉默，并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再发出声音。
他们看着那团火，像是入了神。
逐渐的，有人开了第一个口，慢慢悠悠说起自己。
然后，第二个人也开始聊起一些事情。
紧接着，第三个人跟在第二个人的后面，开始唱起一支歌谣。
只要人聚在一起，就不会安静太久。
克莱也在长长的沉默下，盯着那橘红的火，轻声说起自己来。
奶奶没有了。
小伙伴没有了。
地下城也没有了。
太阳的味道是水腥味的，奶奶说的都是谎言。
点亮太阳之后满地都是悲怆，甚至把他们变成了另一个物种。
工作这么久，一点都不累，体内的力量似乎没有穷尽。
失控怎么办。
帐里声音听起来南辕北辙，有些人在聊过去，有些人在聊现在，有些人还在说那些洪水该怎么用，还有人在这乱七八糟的声音里唱着调子跑到猎户座的歌谣。
聊着的聊着，唱着的唱着，但没有人在高兴。
没有人在高兴自己强大的力量。
他们都在思考这份力量的结局应该在哪里。
点火者爽朗一笑，整个营帐瞬间安静下来。
他豪迈地揽过身边缩成一个球的克莱，把人搂进怀里，说出的话也和他这个人一样没什么道理。
“四海皆兄弟嘛，太阳炸了我们造，文明消失了我们再建。”
“从今往后我就是你哥，你就是我弟。”
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四散的家庭哪里是这样就能瞎扯组成一起的。
克莱觉得对方简直就是乱扯一通，他一抬头，看着帐里围坐一圈的同胞们，此时他们已经没有了人类时那样相似又不同的容颜。
红银交织又或者是蓝银交织的身躯，脸上两个硕大的眼灯。
克莱仔细看了一圈，他们其实还是很不一样。
但他们都同样失去了亲人，朋友，面临着同样的困境，体内流转着同一股力量，来自等离子火花塔的力量。
光的种族。
他们可不就是同一支血脉。
营帐里的人们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通过那散落在众人身上的火光上看透了什么。
你就是我的亲人。
我即是你的同支。
通过那么一颗人造的太阳，将他们紧紧相连。
克莱用力回抱住那个有点莽撞的点火者，似乎能够感觉到光的连接。
如果这份光的力量，能够连接他们彼此，好像也是一次不错的进化。
终于憋出来了[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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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万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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