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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决定了

十九岁那年,泷泽秋治在某一周被评选上优秀员工,送货次数排行公司第一名,领导奖励他几百块的奖金,夸奖他踏实能干。

有钱拿当然好,同时他因为一句表扬和领导的认可而感动。

从小学再到高中,泷泽拿过不少优秀成绩单,别人的父母看着孩子渐渐长大变得优秀会感到高兴,他的父母展露出麻木疲惫的神情,看着成绩单一言不发。

那时候父亲总爱喝酒抽烟,外出上班回到家便躺在沙发不愿动弹,母亲比父亲更疲惫,白天上班,晚上做饭,所以她总是在叹气。

第一次得不到表扬,泷泽在心底失落,默默地心想:是我还不够努力吗?还是我做错了什么吗?自我怀疑不够努力,泷泽比以往更用功读书,成绩也随之愈发优秀。

终于换来得到第一名优秀成绩的那一天,泷泽兴高采烈地回到家,拿出成绩单交给父母,眼神期待地看着二人。

“哦,第一名啊。”这么一句平淡的话打破泷泽的想象,父母没有他想象中的喜悦,他也没有得到属于父母的表扬。

那一瞬间泷泽被击了个粉碎,心脏止不住地颤抖,瞳孔倒映的父母似乎化作一道黑漆漆的影子,双手掐住他的喉咙,让他什么话也说不出,眼泪流出眼眶都毫无感觉。

泷泽从那时意识到父母想要的不是成绩单,而是花不完的钱,如果有了钱,这个家就会变得不同,能像个正常家庭充满欢声笑语。

父母每日愁钱,省吃俭用却不见存款上涨,是因为养一个孩子太费钱吗?泷泽这么想,他的父母也是这么想。

——如果没有生下孩子就好了,没有孩子的生活可以不用拼命挣钱,并且减轻不少负担。

第一个对他的存在有怨言的是父亲,那一日放学回到家,父亲喝醉酒在他面前砸坏许多东西,对他怒吼道:“没有你就好了!没有你的话,我和你妈妈会非常幸福!”

孩子再怎么年幼也能感觉到那股突如其来的厌恶,像根刺扎进心脏,他不懂父亲为什么说这么伤人的话,委屈地大哭,哭到眼泪流干,默默接受被父母厌恶的现实。

从那以后泷泽害怕被人厌恶、嫌弃,于是学会了低头沉默,变得不喜欢交朋友,不擅长与人交流,因为害怕出现第三个厌恶他的人。

高中时期的泷泽在焦虑中度过,上课集中不了精神,脑子被声音填满,其中包括“没有你的存在爸爸妈妈才会幸福”、“你的存在没有意义”、“装作坚强的样子继续活着,你不觉得痛苦吗”。

痛苦,非常痛苦。生活在一个不幸福的家庭,每日面对沉重烦闷的父母,泷泽感觉自己支撑不下去了。

十八岁这一年,泷泽的学业还未读完,选择以另一种方式离开父母,离开生活十几年的家乡,背上行囊前往城市中心,试图用瘦弱的肩膀扛起这个家。

十八岁的他在别人眼中就是个孩子,哪有轻松的工作给他干,白天做服务员,晚上做洗碗工,正当他燃起认真工作的决心,餐馆宣告倒闭。

之后泷泽跑去做临时工,脏活累活全包揽,好不容易攒到一笔钱,留下一部分生活费其余的全部汇款给父母。

工作不稳定的那几个月,泷泽面试过许多家配置送货服务的公司,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家专门配送牛奶的公司录取了他。

消耗四年的时光换来新岗位,泷泽秋治感到知足是有的,烦恼也是有的,例如统计客户们的家庭住址以及联系方式,前提需要熟练运用办公软件。

泷泽秋治对电脑这方面的知识了解不深,对办公软件更是一窍不通,因此工作效率非常低,实在没办法了,泷泽秋治迈出交流的第一步,主动请教同事。

那一段时间,泷泽秋治明白“交流”是职场最不可缺的东西,如果不交流显得不合群,同事怀疑他是个怪咖,如果交流期间讲错话惹到不该惹的同事,同事有概率在私底下讲些坏话。

职场交流有好有坏,泷泽秋治选择礼尚往来,比如见到同事,同事礼貌微笑他同样微笑,同事不说话他也不会说话,同事说你好他也说你好。

这招对他来说很管用,不仅减少社交的麻烦,还能和同事保持边界感。

经过半个月的学习,泷泽秋治掌握到软件大部分的知识,工作效率提高不少,烦恼减轻了,结果……

又一个烦恼诞生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想变成特摄剧英雄,我不想保护地球上的人类,我只想赚钱啊!泷泽秋治趴在办公桌感到浑身无力,心里面正在不停地诉说变成英雄的委屈。

话说回来,城市出现未知生物,公司不应该放假躲避灾难吗?然而上司没发布临时放假的公告,同事们沉浸在工作当中,仿佛对未知生物的存在浑然不知。

难道那个叫作特伽索德的金色机器人具有消除人类记忆的能力吗?太恐怖了!

泷泽秋治的猜想结束,惊慌地摘掉戒指放在桌面,等待下班时间再把它丢一次,能够控制他人身体的戒指比消除记忆恐怖多了。

但是记忆果真能被消除吗?

“泷泽,这份客户信息麻烦你帮忙登记,辛苦。”一位姓氏「森田」的同事来得凑巧,放下信息表准备离开时,泷泽秋治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森田小姐,我能耽误你几分钟时间吗?”

“当然可以。”

“昨天你有没有在街头看见一个超级巨大的怪物?”

“怪物?你是说……这个?”森田点开手机社交软件,搜索到与怪物相关的帖子,附带的照片十分模糊,勉强能看出是昨天的红色怪物。

原来没有被消除记忆,可是……

泷泽秋治疑惑地发问:“城市出现怪物,不应该放假吗?”

森田小姐微微一笑,说出一句无比残酷的话:“哪怕有怪物,我们这些普通人也要上班啊,而且放假没有薪资可拿哦。”

“说得也对呢。”泷泽秋治在心底叹气,外面有怪物,普通人却还是选择为了生活而出门,这样实在太讽刺了。

泷泽秋治不觉得世界存在保护人类的战士很奇怪了,漫画和小说中常说,有邪恶便有正义,特伽索德赐予契约者力量,他应该不算坏人吧?

不!在泷泽秋治眼中,他就是个坏人,用戒指肆意控制他身体的坏人!

结束一天的工作,泷泽秋治把戒指从桥上扔到河水中,大喊一声:“别再缠着我了!”

戒指顺着河水流走,这次没有自动回来,他心情舒畅地深吸一口气,终于摆脱了,这该死的诅咒!

趁着超市打折活动还没结束,泷泽秋治决定弥补昨天的自己,飘在河流中的戒指不那么想,等待泷泽前脚迈出,后脚一招击中他的后脑勺。

疼痛一击加上后坐力,泷泽秋治狼狈地跌倒,差一点磕到脸,戒指像是在告诉他“无法摆脱我”。

为……什么会这样?泷泽秋治手指发颤拿起戒指,绝望地倒在地上死过去了。

胜者,Sentai Ring。

假装尸体躺了几分钟,泷泽秋治脑海浮现远野吠的背影,昨日打算找他询问关于戒指的事情,快要靠近对方又不知道怎么主动搭话,所以选择了放弃。

没办法了,为了找到摆脱戒指的办法,他得反过来找到远野吠。

城市那么大,找个没有联系方式的陌生人等于大海捞针,泷泽秋治心想着走一步看一步,地球是圆的,早晚能通过偶遇的方式碰面。

找人找不到自我安慰的奇葩方式刚冒半小时,泷泽秋治和远野吠奇迹般地偶遇了,地球果然是圆的,不费心思不浪费时间,就这么在街头遇到了。

准确来说不是街头,而是碰巧看见戴着口罩在店门口送客人离开的远野吠,泷泽秋治非常熟悉那双眼睛,所以一眼认出对方是远野吠。

发现店铺是执事咖啡馆的那一刻,泷泽秋治纠结要不要进去找人,虽然执事咖啡馆无论男女都能体贴服务,但他从来没去过心里有点不安。

为了摆脱戒指,一切都是为了摆脱戒指。泷泽秋治深吸口气,最终进入了执事咖啡馆。

一位营销温柔体贴人设的执事出现在泷泽秋治眼前,首先讲出开场白,结束后请他入座,同时保持温柔人设,体贴询问要不要来杯餐饮。

呃……这么明显的推销手段,把客人当傻子哄吗?泷泽秋治面露微笑,内心吐槽一段接一段,打开菜单低眸一看,表情管理系统瞬间崩坏。

好贵!好!贵!啊!泷泽秋治面露震惊,眼睛快要贴在菜单上面,一个个惊人的价格在眼前飘来飘去,他十分小声又尴尬地说:“请给我来一杯免费的白开水。”

“好的少爷,请稍等。”执事保持微笑,礼貌收走菜单,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泷泽秋治能够猜到对方正在心里臭骂他是不是有病。

大约过去两分钟,泷泽秋治没看见远野吠的身影,时间又过去两分钟,一位执事把倒满白开水的酒杯粗鲁地放在桌面,原本是满杯,现在成了半杯。

泷泽秋治被这一幕整得很惶恐,难道是自己为了省钱而坐在店内不消费,所以导致店员不满开始报复他吗?

可是他打心里不想消费,毕竟他是来找人的,求店员手下留情,不要把他当成一只好宰的羊。

“慢用。”执事语气不耐烦,像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有些紧张地抬起头,与执事对上视线,不到两秒双方一起愣住。

“唉?我们好像见过。”远野吠认出泷泽秋治是半个月前遇到的人生开导师,为什么叫他人生开导师呢?

因为泷泽秋治讲的一些话能够打动人心,远野吠以为他的职业是人生开导师,专修心灵净化学。

人生开导师突然对他说出“我是专门来找你的”这种话,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专门来找他,人生开导师掏出一枚战队戒指,在灯光下能看出微弱的紫色光芒。

人生开导师…也是豪兽者吗?难道说,人生开导师是专门来找他打架,顺便抢走戒指吗?

“……我已经不做豪兽者了,口袋里没戒指可以被你拿走。”远野吠自顾自地说着,殊不知人生开导师的目的不是抢戒指,而是怎么摆脱戒指。

“对不起,你在说什么呢?”泷泽秋治表示听不懂,“我来是想问你,如何才能甩掉这枚戒指。”

“我用各种办法扔掉它,它都会自己回来,你的戒指在昨天已经扔掉了,我是知道的,所以我很疑惑,为什么你的戒指被扔掉不会自己回来,而我的却能回来。”

关于戒指的问题,远野吠在昨天和伙伴们分道扬镳,正处于没心情的阶段,他给不出答复,指条通往「特伽索德之乡」的路。

“特伽…索德之乡?”泷泽秋治接过写有地址的纸条,一头雾水地问:“什么意思?”

“这是咖啡馆的名称,以前叫作‘半世纪’,你想找答案去这里就对了。”远野吠前一句讲完,后一句不忘记声明,“给你这里的地址是我相信你。”

“我们才第二次正式见面,存在相信这么一说吗?”泷泽秋治没想到远野吠会说些我相信你之类的话,可因为什么相信他呢?

难道说……

相信不需要理由。

远野吠恍惚间在泷泽秋治身上闻到一股气味,像是库翁散发的气味,那不是错觉,想仔细嗅一嗅时泷泽秋治离开了。

人们普遍接受命运的转折点,泷泽秋治的转折点不是戒指,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来到「特伽索德之乡」之前,泷泽秋治还在想世界疯了,咖啡馆名称竟然以金色机器人为主,来到「特伽索德之乡」之后,泷泽秋治看见了熟悉的人,听见熟悉的声音。

见到熟人要打招呼,显然泷泽秋治不喜欢这点,见到库翁一瞬间躲到墙后,非常尴尬在大白天碰上金主,幸好没被发现。

都说隔墙有耳,泷泽秋治靠门那么近,里面几个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前五分钟他听不懂,后五分钟他听懂了。

“远野吠是我的弟弟,作为哥哥,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

这是泷泽秋治听懂的第一句话,马上惊讶地想:纳尼?远野吠是富二代?不对,土豪哥哥的弟弟应该不能算富二代吧?

“他很纯粹,就像降临人间的天使一样。”

这是第二句。

“吠是我的爱,我的希望,我的,人偶。”

听到第三句话,泷泽秋治听不下去了,手掌中的戒指攥紧一个度,随后又缓慢松开力度。

泷泽的自我调节非常快,明明很悲伤,下一秒悲伤全无,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小时候总是奢望幸福,奢望有个美好的家庭,在睡梦中幻想父母温柔的一面,每天放学回到家被母亲拥抱,被父亲抱在怀里。

他本就得不到真实的爱,为什么要奢求呢?

连门都没进,泷泽秋治就这么走了,原路返回执事咖啡馆,坐在角落远远地看着远野吠。

爱,希望,天使,人偶。

如此多的词汇汇聚在远野吠身上,泷泽秋治却看见闪闪发光版本的远野吠——被女孩们簇拥,被喜爱包围,小红花徽章多到只能贴在天花板。

泷泽回忆起小学时期,学校举办亲子运动会,第一名可以获得三朵小红花和奖杯,他想要得到第一名,父母却因工作不能参加。

最后奖杯,小红花,没有一个是属于他的。

该去办点正事了,超市打折活动必须拿下!

咩?我不是来调查戒指的吗?怎么又一次走掉了!等到泷泽秋治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已经在超市疯狂抢购了。

回家的那条路有家甜品店,泷泽秋治总能有机会看见新品上架橱窗,今天的新品是奶油布丁,想尝尝味道但今日支出已超额,下个月再来买吧。

能不花钱的地方泷泽秋治绝不花钱,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没有钱会空虚,钱变少了会焦虑。

泷泽秋治无声叹气,有时候他也会想不通这么节省花销是为了什么,变有钱吗?每月支出费用交给父母根本没有变有钱的希望,反而离渴望的东西越来越远。

正当泷泽秋治沉浸在悲伤无法自拔,戴在手上的戒指闪出亮光,再次让泷泽秋治看见意识当中的特伽索德,双方几乎同一时间开口:“你还在犹豫吗?”“你这个机器恶魔混蛋!”

泷泽秋治很少爆粗口,一旦爆粗口显得他这个人更加没有杀伤力了,一句“机器恶魔混蛋”吐出,泷泽秋治不由得心想自己怎么能骂人呢。

骂人是不对的,但这个控制他身体的机器人真的好让人生气啊!

“泷泽秋治,你还在犹豫要不要成为战士吗?”

泷泽秋治一开始没打算保护人类守护城市,他承认自己嘴巴快说自己的愿望是要很多钱,但他现在后悔了,他不想做战士。

“我不想做什么战士,你把戒指收回吧,控制我身体这件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泷泽秋治作势要摘掉戒指,可怎么摘都摘不下来,戒指仿佛和手指粘在一起了。

“契约暂时无法中止,现在的你不愿意接受这股力量,身体反被力量控制,只有当你下定决心之时,力量才会化为你身体的一部分。”

下定决心不做战士,这不算一种决心吗?

好吧,对于可以用来保护人类的戒指来说,放弃英雄资格完全不算一种决心,所以泷泽秋治必须靠其他方式获得决心,与其合二为一。

那个时候应该就能摆脱掉戒指吧?

还是怪怪的,泷泽秋治总感觉自己掉入「成为英雄」的陷阱当中。

为了摆脱戒指,泷泽秋治在接下来尝试各种方式,例如指着某些东西说:“我决定了,我要吃晚饭”、“我决定了,我要洗衣服”、“我决定了,我要看会儿书”、“我决定了,我要洗漱”、“我决定了,我要休息”。

最后的最后泷泽秋治生无可恋地躺进被窝,根本触发不了啊!到底是怎样的决定才能融合力量摆脱控制呢?

在疑惑当中泷泽收到一条短信,内容是:明天来约会吧,泷泽。

不去。

泷泽绝对不会牺牲工作日时间陪金主约会,前者想完后者转来一笔钱,泷泽立马回复一句:好呀^O^。

库翁的爱意是虚假的,给他的金钱是真实的,泷泽永远明白这一点。

继续塑造小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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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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