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希尔文推门而入时，手里还提着那个皱得不成样子的购物袋。
袋子里的草莓早就被压烂了，蔬菜和肉也沾上了黏腻的汁水，只有那瓶黑胡椒酱完好无损地躺在袋底。
常乐站在客厅中央，听到动静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的刹那，他们同时开口：
“你的腿好了？”
“你的脸怎么......”
话一出口又同时卡住。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将常乐的面容照得格外清晰——曾经柔和的脸部线条变得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下是形状完美的薄唇，琥珀色的眼眸深邃如潭，就连下颌线都变得锋利。
现在这张脸，和他上辈子在地球时一模一样，他照镜子时分外惊讶。
“蜕......蜕变期后面相都会变的。”常乐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雄虫的二次发育嘛。”
希尔文晨起时没有细看，现在才发现常乐的样貌在蜕变后更丰神俊逸了些，他的目光从常乐脸上仓皇移开，落在自己活动自如的右腿上，“我今早发现腿完全好了，估计是你信息素的功劳......”
客厅陷入诡异的沉默。
常乐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希尔文的脖颈，那里还留着几处红色的吻/痕，在白皙的皮肤上异常明显，连垂落的发丝都难以遮掩，分明是自己昨晚干的好事。
希尔文则注意到常乐锁骨处的牙印，在敞开的领口下若隐若现。
常乐艰难地打破沉默：“那个......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当时你在医院快虫化了，又不配合治疗，我不得不......”
“没关系，我理解的。”希尔文生硬地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们两清了。”
“什么两清？”
“你给我治疗身体，我帮你度过蜕变期。”希尔文露出一个空洞的笑容，“很公平的交易，不过细算起来，还是我亏欠你多些。”
常乐的眼睛黯了下来，闪过一丝痛色：“那你之前说的喜欢我，想和我过一辈子......都不算数了吗？”
“那些话是对雌虫常乐说的，现在你是雄虫了，我说过的话自然不算数。”希尔文别过脸。
“别这样，不要因为性别，就把我们之间的一切一笔勾销好吗？这对我真的不公平！”常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公平？”希尔文嗤笑一声，“雌虫一辈子只能被一个雄虫标记，而你们雄虫想标记多少就标记多少，这公平吗？被标记过的未婚雌虫要承受无数闲言碎语，你们雄虫的风流韵事反倒成了炫耀的资本，你跟我谈公平？我不在乎什么贞洁，昨晚发生的事情就当意外，我没有要求你负责，你大可不必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可以负责！”常乐的声音突然拔高，“而且我保证不会再标记别的雌虫。”
“负责？你的负责就是不问我的意见，偷偷把我登记成雌奴？”
希尔文甩开常乐的手，话里话外全是讥讽。
常乐觉得有些许委屈，把希尔文登记成雌奴的不是他，是利弗办理拍卖的交接程序的时候顺手登记的，他并不了解对方的意图，可能是看他喜欢希尔文，故意把他们的关系深度绑定，到头来背这口大黑锅的还是他。
“这件事我可以解释！不是我做的，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
“够了。”希尔文抬手制止他，“如果你真有心，就不会让我顶着雌奴的身份过这么久。”
常乐尽力解释道：“我只想让你做我的雌君，我也查过相关规定，从雌教所赎出来的雌虫最高只能升级为雌侍。而且身份变更会发通知到你光脑终端，我才不敢提这事。”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也不在意这些。阁下不用担心‘斗米恩升米仇’，你为我做的足够多了，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记恨你。”希尔文顿了顿，“我走后，等你找到新的雌君雌侍，我也会衷心祝福你们恩爱生子，白头偕老。”
“我做了这么多，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鬼话！”
“那你还要什么？拍卖费？医药费？”希尔文掏出光脑，准备打开计算器，“我一样样算给你，保证不让你吃亏。”
“还有信息素药剂费用！还有我照顾你的护理费！”常乐气得声音发颤。
希尔文面无表情地点头：“没问题，全都算上。还有你做饭的劳务费一起结，我不介意多给一点。”
“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钱！”常乐一巴掌打掉他的光脑，机器在柔软的沙发上滚了两圈，“我只是......只是喜欢你而已。”
“常乐，你喜欢的是以前的希尔文——那个站在授勋台上接受表彰的少将，前途无量的军部新星。不是我，我现在是个连军籍都被剥夺的罪虫。”
“你以为我是因为你的军衔才......”
“难道不是吗？”希尔文嘴角勾起一个苦涩的弧度，“阁下如果够聪明的话，就知道我不是良配，你大可以找一个军衔更高、更体面的雌虫。现在的我生育能力受损，资产被冻结，对雄虫而言连最基本的价值都没有。”
“去他喵的价值，我不在乎这些！”常乐像是被逼到绝路的困兽发出最后的嘶吼，“我不聪明，我笨死了，笨到三年都不敢靠近你，眼睁睁看着你被带走，让你受了那么重的伤......”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继续说：“但就是这么笨的我，才最清楚爱从来不是价值交换，真心爱一个虫，谁在乎他到底价值多少，至于那些不相干的，又何必在乎他们怎么想？”
“三年前救你只是碰巧，那个任务我本来不想参加的。换做是别的军雌，他一样会救你，会把你照顾得很好，我没有什么特别的。你的喜欢说不定只是一种错觉，换成另一个雌虫也一样。”希尔文试图换另一个角度说服他。
常乐盯着希尔文的眼睛：“我也不知道会不会爱上别的虫，但世界上没有如果，我只遇到了你。”
“等等......”常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今早才出门，不可能查这么详细......你早就知道了？”
希尔文冷笑道：“是啊，我早就知道，是我不想回应你的感情，觉得浪费时间罢了。”
“希尔文，”常乐向前一步，“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平时不这样说话。”
“阁下想太多了。”
“如果有什么困难，我们可以一起面对，你不要自己——”
“常乐阁下，”希尔文不屑地说，“就因为你是雄虫，每个雌虫听到你的表白都该感恩戴德吗？所以我的拒绝就必须是我有什么苦衷？”
常乐像是被当头泼了盆冰水，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我承认你的信息素等级很高，在雄虫里你的条件也算拔尖的，但这不是你自作多情的理由。”
常乐无力地解释：“我没有自作多情......也没有逼你原谅我的意思，只是你态度转变得太快了，我真的接受不了。”
希尔文没再接话，他径直走向卧室开始收拾行李。
他的东西少得可怜，当初从雌教所出来时孑然一身，现在想带走的，全是常乐给他添置的东西。
那个曾经空荡荡的衣柜如今挂满了衣物，都是常乐硬拉着他逛街买的，说他总穿军装太单调。
床头柜上躺着几根发绳，是常乐夸他银发扎起来好看，特意送给他的。
他机械地将想带走的物品放进行李箱，每一件都带着常乐的痕迹。
行李箱最底下压着一本《星际兵法》，那是他眼睛好后，常乐怕他无聊特意找来的古籍影印本，那个傻乎乎的虫还以为他会对这类古籍感兴趣。
等希尔文拖着行李箱出来时，常乐已经勉强平复了情绪，只是眼眶还通红着。
他伸手按住行李箱拉杆，声音里带着乞求，“不走......好不好？”
希尔文从没见过常乐这么卑微的样子，对方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应该毫不留情地跟他说，说他不知好歹，说自己痴心错付，说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他，他预想的画面就该是这样的。
但他不能有丝毫心软，“好聚好散吧，我们的关系就停在这里。钱我之后会仔细算清楚，暂时没办法一次性还给你，我会定期打到你账户，如果你要利息的话我也没意见。”
“我不要钱！”常乐执拗地重复，声音哽咽，“不走好不好？”
希尔文没有理睬，依然提着行李箱朝门口走去。
常乐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不许走。”
希尔文的手在门把上骤然僵住。
他的身体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制，每一个关节都凝固在了原地。银色的发丝静止在肩头，纹丝不动，连行李箱的滚轮都卡在原地。
希尔文有些难以置信，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肌肉在违背自身意志发力。
这不是他自主的停顿，而是某种外力在强行干预他的行动。
常乐看着希尔文僵硬的背影，那只握着门把的手没有再移动分毫。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希尔文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他像是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抗争，却怎么用力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甜文甜文甜文，下一章和好[撒花][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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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劳燕分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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