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南星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艰难跋涉四个多小时，走了二十多公里，眼前才终于出现一个锈蚀斑驳的公交站牌。
他挤上了一辆拥挤破旧的汽车，车内混杂着劣质燃料与不明生物的古怪气味，车身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剧烈颠簸。
近一小时的煎熬后，窗外的景色才逐渐从废墟变成低矮有序的建筑，他终于抵达了这个星球略显破败的城市中心。
空气中混杂着尘土和机油的味道，但一缕甜美而温暖的香气钻入他的鼻子。
许南星停下脚步，发现诱人的香气来自于路边一家小小的面包店，橱窗里陈列着几种看起来蓬松柔软的面包和金灿灿的糕点。
理智提醒许南星，口袋里那点微薄的生存资金，不该浪费在口腹之欲上。他怔怔地站在橱窗外，内心天人交战。
就在这时，面包店的门被推开，一个系着围裙的亚雌冲了出来，脸上写满了惊愕与狂喜，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兰斯？！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不等许南星反应，对方就给了他一个带着面粉和黄油香气的拥抱。
许南星被紧紧地抱着，大脑里飞快搜索着那些模糊的记忆——诺桑，原主兰斯的朋友之一，在这家面包店工作。
诺桑松开他，双手仍紧抓着他的肩膀，激动地得语无伦次：“军部发布的死亡名单上有你的名字！我们都以为......以为你肯定死在那场战役里了！看到你没事......能看到你好好站在这儿真是，真是太好了！”他的眼眶有些泛红。
许南星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
真正的兰斯早就死了，此刻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窃取了他身份和躯壳的异世灵魂。
这份真挚的喜悦和庆幸，像针一样刺戳着他的良心，让他愧疚又心酸。
诺桑没察觉到他复杂的内心戏，热情地拽着他的手腕，将他拉进了温暖香甜的面包店里。
“快看看！你想吃什么？刚出炉的黄油面包？还是来块蜂蜜甜糕？你带些回去吃吧。”
店里暖烘烘的空气让许南星冻僵的身体稍微回暖，他转过身看着那些点心：“不用了，我......我只想买点水。”
就在这时，诺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许南星的身后，表情瞬间凝固，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
“兰斯！你......你身后？！尾钩？！”他眼睛瞪得溜圆，指着许南星背后，声音充满了惊骇和困惑，“你什么时候长出尾钩了？你变成雄虫了？！”
许南星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妙。他强装镇定，含糊其辞道：“这个......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告诉你。”
他迅速转移话题，从旧钱包里抽出那张属于兰斯的银行卡递过去，“诺桑，能帮我看看这卡里还有多少钱吗？我的终端丢了。”
诺桑接过卡，依然有些惊疑不定，但还是走到店里的读卡器旁操作。
机器嘀地一声轻响，屏幕弹出一个鲜红的警告标识。
“呃，兰斯......”诺桑抬起头，“这卡被冻结了，系统显示账户已被锁定。恐怕是军部确认了你的死亡信息，所有个虫账户都自动冻结了。”
最后一丝侥幸破灭了，许南星的心直直地坠下去，他原本可能存在的积蓄全都化为乌有。
诺桑一眼看穿了他的低落，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这样！有我在，怎么可能让你饿着。”
他跑去烘焙屋，用油纸包好几块刚出炉的面包，又拿出几瓶干净的饮用水，强硬地塞进许南星怀里，许南星刚想说不用。
“拿着！跟我还客气什么！”他脸上露出真诚的担忧，“你又没房，现在住哪儿？要不先搬来我那里凑合一下？虽然地方不大，但总比你一个虫强。”
许南星心里一暖，但只能连连摆手拒绝：“不用！真的不用！我有地方住，挺、挺安全的。”他顿了顿，找了个听起来合理的借口，“而且，我现在这情况......是雄虫了，再去和你挤，恐怕不太方便。”
诺桑愣了一下，似乎才意识到好友性别转变带来的现实隔阂，他挠了挠头，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好吧......说的也是。不过，你有任何需要，一定要联系我，千万别自己硬扛！”
“嗯，一定。”许南星表面应着，心里却清楚自己以后不会再联系了。
他不能一直利用原主的社交关系索取好处，这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卑劣的小偷，贪婪地霸占着不属于他的温情。
他抱着诺桑给的食物和水，仓促告别：“那我先走了，还有点事要办。”
离开面包店，许南星重新融入街道上稀疏冷清的虫流。
他抱着东西，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眉头紧紧锁在一起，未来的路仍然看不清方向。
身上的几百星币......想要买一个军用光脑，简直是天方夜谭。别说整机了，恐怕连外壳都买不到。
他停下脚步，目光扫过街道两旁那些陈旧的店铺招牌。
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一块不起眼的、闪烁着“回收各类贵重物品”的霓虹灯牌上。
就是这里了。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家看起来颇有年头的典当铺的门，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店内光线晦暗，充斥着金属、皮革和旧物的混合气味。柜台后，一个穿着马甲的雌虫闻声抬起头，脸上迅速堆起职业化的殷勤笑容：
“下午好，尊贵的阁下，我是克洛伊，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效劳？”
许南星犹豫片刻，还是将手伸向颈后，解下了那条镶嵌着硕大红宝石的项链。
冰凉的链坠和宝石躺在他掌心，在昏黄光线下依然折射出闪耀的光，他将项链递了过去。
“我想抵押这个。”
柜台后的克洛伊眼睛一亮，小心地接过项链，拿起一个黄铜柄的放大镜，对着那颗色泽浓郁如血的宝石仔细端详起来。
他的表情从最初的平静，逐渐转为难以掩饰的惊讶，最后甚至染上了一丝敬畏。
短暂观察后，他谨慎地将项链递还给许南星，“尊敬的阁下，恕我直言，这件珍宝太贵重了。它的价值远超出本店能够提供的抵押额度，我们实在没有那么多流动资金承接。”
许南星连忙摇头：“不，我不需要那么多，我只需要够买一个军用光脑的钱就行。”
“军用光脑？”克洛伊挑了挑眉，重新上下打量了一番许南星，目光在他过分出色的容貌和窘迫的衣着之间徘徊。
若是这位阁下愿意出售自己的身体，想来蜂拥而上的雌虫绝不会少，可他终究不能将这句话说出口。
克洛伊忽然露出一个恍然又带着点微妙深意的笑容，“如果只是这个数目的星币，阁下，您何必动用如此珍贵的宝石呢？您明明有更简单的途径。”
“什么？”
“出售信息素，您是尊贵的雄虫，信息素闲置也是浪费，换取一个光脑的钱绰绰有余。”
卖信息素？
这条生财之道完全超出了许南星的认知范畴。
许南星迟疑地追问：“出售信息素......够吗？我想买的是军部内部使用的制式光脑，不是民用款。”
“绝对够！”克洛伊拍着胸脯保证，“冒昧问一句，阁下的信息素是什么等级？B级？A级？”雄虫信息素的等级直接关系到定价。
许南星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原主的记忆里一片空白，为了隐藏雄虫身份，从未进行过正式的信息素等级测评，有虫一直帮他蒙混过关，所有官方资料都是胡乱填写的雌虫信息，许南星对此更是毫无概念。
“不知道？”克洛伊眼睛更亮了，“没关系，我后面就有一台便携式的信息素萃取仪，可以帮您测试一下等级。您看......要不要试一试？”
许南星看着对方对他如此热情，或者说是对潜在生意的热情，又想了想莱恩期盼的眼神和空空如也的钱包，横竖也是走投无路，他最终点了点头。
撩开帘子步入店铺后方的小隔间，心中忐忑不安。这里更像一个杂乱的工作室，摆放着各种他叫不出名字的仪器。
克洛伊从中取出一台结构精密、带着探针和透明收集瓶的装置——信息素萃取仪。
过程比许南星预想的更为迅速，没有痛感，仪器指示灯一阵急促闪烁，最终屏幕定格在一个清晰的字母上。
“A级！很高的浓度！”克洛伊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看向许南星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座闪闪发光的金矿，“阁下，您的信息素品质很高。按照现在的行情，我按最高价给您，二十万星币！这足够您买光脑了，还能剩下不少。”
二十万！
这个数字砸得许南星一阵眩晕，他原本只求凑够几万星币渡过难关，光脑再另做打算，没想到竟然是一笔能扭转局面的巨款！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忙不迭地点头：“可以！”
交易很快完成。
萃取过程并不痛苦，结束后却阵阵头晕恶心袭来，许南星浑身不适。他暗暗下定决心，往后还是得找份正经工作，不能总靠卖信息素过日子，尽管来钱是真的快。
萃取仪的一端连接着三个小巧精致的密封瓶，瓶里荡漾着莹润的蓝色液体。
克洛伊仔细地收好那三小瓶，询问道：“阁下，您的账户ID是多少？我立刻给您转账。”
许南星这才想起自己的账户早已被冻结，“不用转账，能给我现金吗？”
“现金？”克洛伊有些意外，随即爽快应承，“当然可以！请您稍候。”
他转身在一个厚重的保险柜前操作一番，取出一个结实的大手提包，打开柜门，将一沓沓崭新的星币现金不断塞入包中。很快，整整二十万星币便将手提包撑得满满当当。
克洛伊将沉甸甸的手提包递给许南星：“您清点一下？二十万，一分不少。”
许南星接过这分量十足的横财，心脏砰砰直跳。他粗略瞥了一眼包内捆扎整齐的钞票，是二十叠没错，“不用点了，谢谢您！”
他提着装满星币的手提包，脚步有些发飘地走出典当行。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却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他有了一笔巨款！
他立刻朝着记忆中有大型商场的方向赶去，脑中飞速盘算着：先给莱恩买军用光脑，再用余下的钱租个像样的住所，那处漏风的铁皮屋他一天也不愿多待，终于能改善这个生存环境了！
许南星提着鼓鼓囊囊的日用品和压缩棉被，踏入光脑设备专柜。
柜台里陈列着各式光脑，从基础款到最新型号，价格差异巨大。
他一眼便瞧见莱恩指定的那款基础军用光脑，标签上的价格——十五万星币。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看到这个数字，还是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想到莱恩郑重的请求和承诺，他还是咬咬牙，指向那台设备：“就要这个。”
付款过程很顺利，店员见他爽快拿出十五万星币，态度愈发恭敬，仔细将光脑打包妥当。
“那个......请问你们这里提供送货上.门服.务吗？”许南星试探着问。
“当然，我们可以安排专用飞行器为您配送，请问您的地址是？”
......
“麻烦您，就在前面那里停下吧。”他指着远处一个废弃路标说道。
驾驶员透过前窗望了一眼，脸上的惊讶再也掩饰不住：“阁下，您确定在这里停？这附近似乎没有居住区。”
“嗯，就在这停，谢谢。”
飞行器依言在距离铁皮屋两公里外的一个岔路口缓缓降落。
驾驶员帮他卸下货物，目送他独自抱起所有东西，走向那片更加破败的区域，眼里的疑惑几乎要溢出来。
许南星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那个破旧却能提供庇护的铁皮屋走去。
深沉的夜色笼罩四野，寒风掠过金属屋顶，发出低沉的呜咽。
他费劲地推开那扇铁门，携一身寒气与满怀的物资踏入屋内。
功率不足的灯泡在屋内投下微弱的光，莱恩正倚靠在床头，听到动静立刻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向门口。
“我回来了。”许南星放下怀里大大小小的包裹，率先拿起那个最重要的盒子走到床边，递给莱恩，“喏，你要的军用光脑。”
“太感谢你了，请放心，我以后一定会补足我欠你的。”莱恩接过那个崭新的设备盒。
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让他心绪翻涌，他深知换作其他任何一个雄虫，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地伸出援手。
他开始构想未来该如何报答这位救命恩虫——奉上最豪奢的宅邸、无尽的财富、最尊贵的地位，倾尽所有满足对方的一切愿望......
完成光脑的基础设置后，莱恩的动作稍有停顿，“这台设备需要绑定光脑账户才能接入加密网络，系统限制每个虫只能注册一个账户，我不能启用我的账号，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账户登录一下？”
“没问题，用吧。”许南星爽快地应允，他倾身过去，熟练地用自己的生物信息解锁并授权了账户访问权限。
莱恩投来感激的眼神，随即神色一凛，双手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操作起来。
刹那间，数个许南星根本看不懂的复杂程序界面被调出，一层层的加密协议和信号屏蔽程序被逐一激活，光脑屏幕上的数据流疯狂刷新。
莱恩在利用军用光脑的最高权限，构建一个绝对安全、无法被任何手段追踪的通讯通道。
良久，莱恩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确认屏蔽和加密措施都已完美运行，身份验证通道也安全无误。
他怀着几分近乡情怯的紧张，凭着记忆输入那个独一无二的光脑码，在验证信息栏框写下了一句看似寻常的话：
[林教授您好，冒昧打扰。我有一道化学题目不会写，您可以教一下我吗？]
这条暗藏玄机的消息，穿过层层加密的网络，悄无声息地发送了出去。
是的，许南星被坑了
居然没有人发现我埋的伏笔[问号]
林教授篇幅那么多一看就不简单[摸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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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时来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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