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南星醉醺醺地点头，声音含混：“嗯......没了我，她肯定能过得更好。”
莱恩从这些零碎的话语中，隐约窥见了许南星身上悲伤的往事，他问：“你来的那个地方，是什么样的？”
“那里没有雌雄，只有男女。”许南星眼神朦胧，“没有雄尊雌卑，不过也有偏见和歧视。但比起这里，还是好得多。”
“你想回去吗？”
“回不去了......”许南星摇头，“我回去只会拖累妈妈，她好不容易才摆脱我，我不要再成为谁的负担了。”
“亲属之间，哪有什么拖累。你看我现在的处境，不也连累了我雌父？”
许南星忽然专注地望向他：“这是你的烦恼吗？”
“算是其中之一，”莱恩抬眼与他对视，“我以为你听过我和殿下的通话，应该知道我最大的烦恼是什么。”
被戳穿的许南星耳根发烫，中二地说着：“可恶......就这样被看穿了吗？”
“你洗澡的水声太明显了，很容易发现。”
许南星犹豫片刻，还是问出口：“是你朋友背叛了你？”
莱恩望着天边的满月，声音低沉：“不止是朋友，还是室友，也是并肩作战二十年的战友。”
二十年。
许南星到现在都没活到二十年。
这个时间的意义太过沉重，往后的岁月都难以抹除。
“你得罪过他？”
“没有。”莱恩这些天反复想过，他确实找不出自己亏欠的地方，“即便真的得罪过，就该置我于死地吗？”
“那是他嫉妒你？”
“我不知道。”莱恩望着远处渐渐变得零星的灯火，“大学时我们就是室友，同期进入军部。当年总说好要一起晋升，谁爬得高就拉另一个一把，谁当上将军就让对方做副官。
“我晋升得更快，一直尽力提携他。授衔上将那天，第一个调令就是任命他做我的副官。这些年来经历的大小战役也有四五十场，有时是他护着我，有时是我救他，我们从来都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关系......”
夜风卷着未尽的话语打了个旋。
莱恩轻轻摇头，“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我想不明白。”
许南星抱着膝盖，醉意让他的声音有些绵软：“斗米恩升米仇，说不定你哪句话没说对，哪个举动不合他心意，就埋下了祸根。”
“他不是这样的虫。”莱恩说完顿了顿，苦笑道，“现在我也不敢断言了，可能我从来没真正认识过他。”
他知道好友眼角那道疤是刚入伍时格斗训练留下的，记得对方总爱往营养剂里加一勺蜂蜜，每次生日都要去老城区那家蛋糕店。
他熟悉那张脸上每种神情的含义：思考时轻抿的唇角，恶作剧时上挑的眉梢，还有并肩作战时的坚定。
他了解对方会把津贴的一大半转给家虫，知道他会偷偷照顾阵亡战友的遗孤，每次出征前都会摩挲胸前那枚护身符。
二十年来的点点滴滴他都熟悉，却不能预见多年情谊破碎后露出的锋利断面。
许南星试图开解道：“说不定他有什么苦衷呢？电视剧不都这么演的吗？肯定是虫皇用重要的虫威胁他......”
“如果是我，”莱恩打断他的话，声音在夜风中格外清晰，“无法反抗的时候，被逼迫着取你性命，我会选择先结束自己。”
他转头看向许南星，眼底映着皎洁的月光：“有些恩义，是任何代价都抵不过的，我这辈子绝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这句话说得太郑重，连许南星在醉意朦胧间，都能意识到这个承诺的分量。
他傻笑着拍了拍莱恩的肩膀：“但不是所有虫都像你这么好。”
莱恩是他在虫族世界认识的最好的虫，虽然他总共也不认识几个虫，但这个记录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打破。
许南星醉得不省人事，直接晕倒在莱恩肩头。
莱恩重新戴好口罩，将他稳稳抱起带回楼下。在军部这些年，他早已在无数庆功宴上练出了酒量，这点酒对他实在不算什么。
下楼时，那条不听话的尾钩又缠上了他的一条腿。莱恩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他是真的相信对方控制不了尾钩了。
他伤势还未完全痊愈，抱着一个成年雄虫依然步履稳健。
莱恩小心将人安置在床上，把紧紧缠绕着的尾钩从自己腿上解下。许南星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变成面向他的侧卧姿势，双手抱紧自己的尾钩。
这似乎成了他近来养成的睡眠习惯，抱着尾钩会睡得格外香些。
莱恩凝视着这张睡颜，心口某个角落不由自主地柔软下来。
雄虫安静地闭着眼，双颊因酒意染上薄红，从颧骨一路漫到耳际，他鼻梁线条挺拔流畅，几缕金色发丝垂落在泛红的脸侧，更衬得皮肤白皙。
莱恩从未见过这样的雄虫，记忆中相处过的那些雄虫，不是张扬跋扈，就是恃宠生骄，再不然就是阴沉不定。
许南星和他们都不一样，即使他生在虫族这片土地，莱恩相信他依然会是现在这副模样——毕竟一个虫的秉性，很难因为处境而改变。
如对方所言，这具身体在停止呼吸后又注入了全新的灵魂，那么当初战场上的折返相救，就与情爱无关，只是纯粹出于善意。
“如果你再大十岁就好了......”莱恩轻声低语，像在对自己说话。
如果年龄相仿，哪怕只差十岁，他都不会如此克制。
可隔着近二十载的光阴，他实在不愿用这副年长的躯壳，去绑架正值青春的鲜活生命。
指尖在即将触到发梢时收回，莱恩仔细为他掖好被角，悄声退出房间带上了门。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恰好落在许南星眼皮上。
他蹙着眉醒来，宿醉导致的头痛开始发作，胃里空得发慌。
踉跄着走出房间，餐桌上照例摆着用保鲜膜封好的两菜一汤——有他点名想吃的辣椒炒肉、清炒包菜，还有一盅清淡的海带汤。每份菜量都不大，刚好够他一人吃完。
自从许南星开始在酒吧工作，两虫的作息就完全错开。莱恩趁清早上工前为他备好午餐，仔细封装妥当。
等许南星中午醒来，只需要简单加热就能吃上热乎饭菜，饭后再收拾一下餐桌和碗盘。
他们生活中的交集十分有限，一直通过这些温暖的细节彼此牵连。
许南星按着发痛的太阳穴，把饭餐盘送进微波炉。五分钟后，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
许南星将加热好的饭菜端上桌，夹起一筷辣椒炒肉送入口中。肉质鲜嫩，菜里的辣椒却不辛辣，反而有些清甜，很合他的胃口。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那被粤菜养惯的胃受不住重油重辣，莱恩一直迁就着他的口味，准备的每一餐都清淡处理，少盐少油。那个雌虫的体贴，一向都这么周到细致。
他随手打开光脑想找个下饭视频，思绪却不知不觉飘远。
莱恩这么会照顾人，他有雄主吗？
应该是没有的，莱恩结婚这种劲爆消息，必然会传得帝国上下皆知，自己不会全无印象。
那他总该谈过恋爱吧？
许南星戳着碗里的米饭，都三十多岁的虫了，感情经历怎么可能一片空白。
具体是三十几岁来着？
许南星记不清了，他放下筷子，在星网搜索框里输入莱恩的名字，光屏上立刻弹出星网百科词条：
莱恩（星历3150年8月1日-3188年9月27日），前虫族帝国第一军团上将。星历3150年8月1日出生于帝星，毕业于帝星学院格斗系，曾任第一军团总指挥。
该犯于星历3190年9月27日在卡萨星战役中叛变投敌，致使第二、三军团损失惨重，该犯在交火中毙命。其背叛行为严重动摇帝国边防根基，造成不可估量的负面影响。
经帝国最高军事法庭判决，莱恩叛国罪（特级）成立，情节极其严重，影响极其恶劣，其在服役期间所获荣誉与军衔均被撤销。
许南星看着心烦，正想关闭页面，突然瞥见百科标注着的那行小字：“星网百科词条可由用户编辑”。
他点开历史版本，一份截然不同的记录浮现出来：
莱恩，虫族帝国第一军团上将。星历3150年8月1日出生于帝星，毕业于帝星学院格斗系，时任第一军团总指挥。
在二十年军事生涯中战功卓著，曾获金翼勋章、帝国勇士勋章、血色肩章等荣誉，星历3185年被授予“帝国之盾”称号。其指挥的塔里斯守卫战（3187）作为经典防御战例载入军事教材，在役期间率领第一军团创下多项辉煌战绩。
许南星凝视着光屏上两份云泥之别的词条，胸口阵阵发闷。那些被轻易抹去的赫赫战功，被全盘否定的军事生涯，此刻都化作插向莱恩的尖刀。
他没办法不难过，尤其是他亲身体会到莱恩是多好的一个虫，更无法忍受这样的污蔑。
既然其他虫可以恶意编辑，抹掉莱恩全部的光辉时刻，那他为什么不能手动修正一下被扭曲的真相？
指尖轻触编辑按钮，他删去那些定罪表述，慎重地重新输入：
莱恩（星历3150年8月1日-3188年9月27日），前虫族帝国第一军团上将。星历3150年8月1日出生于帝星，毕业于帝星学院格斗系，曾任第一军团总指挥。
卡萨星战役中其所属军团遭遇重大变故，关于叛国罪的认定至今存在诸多疑点，尚未形成确凿定论。不可否认的是，莱恩上将在二十年军事生涯中为帝国立下不朽功勋，其军事才能与贡献难以超越。
在役期间曾获金翼勋章、帝国勇士勋章、血色肩章等荣誉，星历3185年被授予“帝国之盾”称号。其指挥的塔里斯守卫战（3187）作为经典防御战例载入军事教材，并率领第一军团创下多项战役胜利纪录。
噢耶我的假期要开始啦
祝大家国庆中秋快乐，假期要好好玩呀[星星眼]
我应该可以准时更新，准备收拾行李出去玩咯[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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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世态炎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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