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睁眼,还以为自己死了。我一动作,身上的双带凤蝶受惊,纷纷飞到客厅各处。
“我还没死呢!”毕竟蝴蝶爬满身,常常在影视作品里隐晦提醒人物已死亡。
但我很快无法责备这群逆子,因为我闻到了从我身上散发的酸臭。昨天又是大出汗又是成年人不可说的,这恶臭我自己都受不了。
难怪逆子们作为蛱蝶科,高喊着什么“微量元素”、“必要的食物”冲上来扒着不放。我们不能对蛱蝶的生存方式过多苛责。
我赶紧把衣服一扔,洗澡去了。一会儿还有卧室里的那一床狼藉呢。洗着洗着,我想起爱它老公,作为电蛱蝶,对脏东西其实避之不及。
虫族作为智慧生物,要是还热爱腐物、滚粪球等等,那也挺有生活了。当然可能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继续虫形的小爱好。
可能是我这个人类的认知局限,难以想象诸如蛱蝶、屎壳郎等昆虫全部放弃它们的“小爱好”。昆虫在生物圈中承担五大生态核心功能,其中负责分解有机物和土壤改良的虫全罢工了,这生态系统怕不是直接瘫痪。
爱会嫌弃黑丝绒食腐吗?
“没吃的就吃啊。那家伙又不给吃,没条件该吃就吃。”爱插嘴。
家养的:今天水果不新鲜,我死了。
野生的:不食腐但只有腐物,算了将就吧。
富贵病适用于任何物种。爱在这里长期素食,蹲蹲新鲜水果蔬菜,荤都是樱桃蟑螂。它回去后,还能习惯野外求生的日子吗?
爱无所谓,日子先过再说:“谢谢你认为我还可以回家。”
爱的心态无敌,要是我心态也那么好,就好了。我打算把床单什么的直接扔掉,拿去回收我都不好意思。我要去客厅把潜逃的逆子全部缉拿归案,老是飞着,我家就危险了。
马上就会有其他小动物过来试图吃自助餐,比如蜘蛛、蜥蜴。然后我的客厅就变成小型生态圈。
我以前都是用汗液吸引它们。手心汗液中有它们需要的盐分,缓慢靠近正在吸水的凤蝶。当它吸食汗液时,可尝试轻触其腿部,增加停留概率。
但我刚洗澡了,这招没用。只能用稀释蜂蜜水或糖水,同时动作控制辅助,在漫长等待中把越狱的逆子们一个一个抓回去。
我的生态缸没破,爱也不可能过来,它们是怎么离开半封闭环境的?
“求我啊,我告诉你。我甚至可以帮你把它们又关回去。”
说真的,挺有诱惑力。因为我抓它们,不能像一些标本商人一样握住翅膀,有破坏表面鳞片的风险。这就导致抓捕变成了麻烦活。
所以作为人类我可耻叛变了,我也好奇爱要怎么做。
然后我看见,天花板上、缝隙里、沙发上……占领了整个客厅的凤蝶,翅膀齐刷刷打开。电光火石间,我想起那个半夜,它们也是这样莫名全部应激。
“这样会吓死它们的!”双带凤蝶胆子不算大,容易受惊。
爱觉得无所谓,这群小蝴蝶骂它的时候,可一点看不出胆子小。于是一阵妖风刮过全屋,打开生态箱盖,卷走所有凤蝶。再一眨眼,我的凤蝶们四仰八叉摔在生态缸里。
我好不心疼,怕它们翻不过身,赶紧一个个给扶起来。爱以为凤蝶是它呢,一个轱辘就托着沉重的翅膀起来了。
罪魁祸首事不关己的解释:“哎呀,你也体验过,就是你说是全息,不过带了点空间变换重叠。把两个有包含关系的空间连接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爱在机械星还是太弱小了。现在的爱要是面对那8艘空天母舰,根本不用搞什么大动静,那些空母就在幻觉中死亡了。果然虫也是越老越厉害。
那么厉害的爱,现在扑棱蛾子蹲大牢。
哎呀,也别那么向往自由了。我戳戳生态缸壁,不用爱翻译都知道里面的蝶在骂人。现在是夏天,等我解除居家观察,第一时间把你们带到野外放生。到时候,想回来都没机会了。
夏天到了,又到了春虫虫繁衍的季节了。然后虫卵就藏在叶下、土中、石缝间,等待春天的到来。
话又说回来,有的虫不是成熟期要到了?
“爱,夏天到了。”我提醒道。
“嗯?”爱的声音听起来很疑惑,难道虫族是随便哪个季节都繁衍的?我想想那些除了集结时,再没有出现的雌虫,觉得可能性很大。
终于搞懂我在说什么,虽然也是擦边球,但因为只是单纯的提醒,爱完全没发脾气,甚至还给我解释:
“啊,它不在。何况,对我来说,温度不够高。”
不是黑丝绒,坚决不和不喜欢的虫繁衍。回想一开始给爱找雄虫的行为,我尬笑两声。爱忍到现在才发脾气,性格算温和了。
也有可能是那会儿气还没消。想想和爱初见,它嘴里从来不吐出黑丝绒的名字,冷漠得很。
不过,我看看外面烈日当空,陷入沉默。这样的温度都不够高吗?看来爱所居住的雨林,比我想象的要热很多,不能完全和地球画等号。
对于爱来说,地球的夏天和那里的秋天温度差不多。
“下雪吗?”我在问什么问题,热带雨林下雪?
爱的回答更神奇:“下,在星球的背面。它是一个不自转的星球,又离星系中唯一热源稍微有那么一点远。当远离热源,也就是所谓的冬天来临时,那边的寒潮也会随着季风到来。”
然后整个电蛱蝶部落会搬到地下。它们在秋天、夏天这两个星球物资最丰富时储存资源,在寒风呼啸的冬天缩在对它们来说温暖的泥土里。除了必要的守卫,大部分成虫也会选择冬眠。
但爱比较奇葩,它和黑丝绒出去冰钓,还带上了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白菜。能用火就是那么任性,逆季节从地下探头。
结果温度太低。好不容易砸开厚重的冰面,又用火堆围着防止它快速冻结——冬天上空永远有无法吹走的卷层云下雪。
爱刚把尾刺放下去,就快速把它提起来。它的尾刺末端带着的小火苗,无声诉说刚刚发生了什么。
“那么快就冻上了?一会儿搓搓雪,以免给你的刺留痕迹。”黑丝绒抱着小白菜说。小白菜懒懒打了个哈欠,打到一半又变成了喷嚏。
我的念头一闪而过:小白菜听起来好像不是大体型虫族,居然可以被抱着。
“组成它的两只虫,一只小体型;一只虽然可以很大,但营养不良。”爱插嘴解释。如果不是爱渡能量过去,作为宿体的幼虫还没结茧就要死亡了。
真神奇。听起来,是两个不同品种,然后变成了另一个品种。爱合成小白菜的方式,和创造“鬼脸天蛾”的方式一样。但结果却让我感叹:居然真能找到另一个结合两者特质的品种。
综合了发育不良的幼虫,让小白菜比较虚弱,有点扛不住这样的极寒。爱一边吐槽它娇气,一边给它点了个火堆。
在落雪的森林里,三只虫抓紧暴风雪停歇的空隙玩耍。小白菜守着火堆,看着爱在地上画画。而黑丝绒打理好爱的尾刺,就斜坐在一边帮爱讲解。
我恍然大悟,爱的画技确实迷惑,我当初根本没读懂。黑丝绒知道去当翻译官,避免爱和小白菜闹尴尬,也算好丈夫好爸爸了。
“黑丝绒不是我丈夫,也不是小白菜的爸爸。”
“嗯嗯,前夫哥,你们分了。”
信爱的就是傻,这时候不要和它杠上,顺从就完了。
但是小白菜太小了,有点读不懂空气,辜负了黑丝绒的良苦用心。它真的很用心在根据黑丝绒的描述,辨认爱在地上画的不明线条。于是,好奇宝宝提问了:
“哪个才是风啊?是这个吗。”
小白菜指的其实是“雾”。爱正在作为年长雌虫,教会它运用能力。本来是互利,小白菜得到了引导;爱弥补了当初没虫指引它的遗憾,还可以和黑丝绒秀秀恩爱。
现在一切都到此为止了。小白菜话音刚落,空地上瞬间安静下来。一阵寒风吹过,听见凌冽的风声,和火苗融雪的噼啪声。
最先反应过来的也是爱,它没有恼羞,直直那一坨打架的线:“这是雾。”又指指旁边的三条线,已经快把雪填平了,说这才是风。
在小白菜不敢吱声前,爱故作夸张,用树枝抖雪,把所有的痕迹掩盖:“唉,当初在源水星时,果然该学学画画。是不是,黑丝绒?”
“那只有一开始吧,跟着那些人鱼学。后来发生太多事情了。”黑丝绒摇摇头,很认真在思考当初爱学画画的可能性。
“这种事情就不要认真考虑了!”爱吐槽黑丝绒,瞪它一眼:“都过去了。”
小白菜有点懵懂,听不懂爱和黑丝绒在说什么。但很快,它懂怎么做了。它跟在爱后面,欢快大叫着,用声音鼓励爱战胜黑丝绒。
黑丝绒和爱莫名其妙打雪仗了。爱说,一开始是因为,它当时想起黑丝绒的嘴,总是说些不中听的。于是团了个雪球,砸黑丝绒。
“因为小白菜也在,幼虫……对,它还不能独自捕食。反正在不知情的小孩子面前,聊很沉重的话题也不好,本来是出来透气的。”
所以爱对着黑丝绒触角动动,黑丝绒立刻明了,陪着爱演戏。不明真相的小白菜真的就傻乎乎给爱助威,四条腿甚至跑不过爱人形的两条腿。
“然后呢?”我听得入了迷。大部分昆虫都是“三季虫”,它们见不到冬天,更别说顶着暴雪天玩耍了。
“没了。回去就被黑炭骂了一顿,没给小白菜把雪水擦干净,感冒了。”
小白菜真的挺虚弱,又是虫族又是虫,理论上有防水外骨骼的家伙,居然还能感冒。爱没注意也不奇怪,爱和黑丝绒自己都还算孩子,能把更小的小白菜带好,真有点困难。
就是苦了黑炭。
看不见没意义,不知道雨林星的冬天是何景象。我转而问爱,多久去的源水星。既然已经见到了桑叶,我不相信爱又间隔很久,才杀去源水星。
“机械星的战役结束,就跟着去了。”爱仿佛听见了我的心声,“黑炭没意见,它说装着事情才不好。”
黑炭,真正的爱的保底、电蛱蝶部落的大功臣、幼虫的保护神。
“没有,你以为没我,黑炭能把卵带回去?顺便吸收一些还不错的流浪虫。”爱感觉自己被我说的一无是处。
对于虫族来说,新鲜血液的注入,那确实很重要了。不过,记忆停止时,对机械星的征服已经临近尾声,爱居然还有空去拉新虫入伙?
爱的声音瞬间没好气起来:“还不是卷心菜,这家伙,中途醒了,把空间站炸掉了!”
更可气的是,卷心菜到处传爱死了。爱一落地,看见黑炭苍白着阴阳脸,身形摇摇欲坠,忍不住算旧账:
“以前推着我去冒险时,不是很不在乎吗?”
黑炭还嘴硬,说爱那会儿不是自家虫。哪有新上任的族长没真正在任一天,就去世了的。但它脸色确实好起来了,告诉爱当时卷心菜得意洋洋的样子。
“等着,我去找它算账。”爱告诉黑炭。
我是没想到,卷心菜居然是白眼虫,还不如把它扔在晶石星。之前因为“卷心菜”和“小白菜”都是十字花科,我还以为它是小白菜的合成材料呢。
“就是啊。不过当时不能扔,它还是有点用处。你可以用那个大红球做沙拉。”爱不知道自己说了多恐怖的东西。
我下意识听从爱的指挥,拿起冰箱里的西红柿。然后我一僵,后知后觉爱说了什么。虫族和人类果然不一样,自己孩子有讨厌虫血脉什么的,我忍不了也无法理解。
爱理所当然:“小白菜是小白菜,卷心菜是卷心菜。”
这是虫族的逻辑,我一个人类理解不了是很正常的!我开始用冰箱里的剩菜做沙拉,包括刚刚爱说的西红柿,并催促爱接着说。
“你先做饭。我不想说,本来不想搞那么复杂,还是给你看好了。”爱拒绝了。
我现在对昏睡有阴影,暂时不想睡觉。于是我就给爱展现如何制作不放调料的剩菜沙拉,把冰箱里所有可以生吃的食物切碎搅一起就好了。
吃的比双带凤蝶还素。但也许是上帝的恩赐,在吃下这无味沙拉前,我找到一瓶白胡椒。
“味道怪怪的。”爱这样评价。
它一个天天好吃好喝被新鲜蔬果养着的,懂什么冰箱放久了将就吃吧!我在沙拉上撒了雪白一层,搅拌搅拌倒进胃里。
“等等!这是——”
“爱,我怎么和你面对面了啊,我不是没睡吗?”
我疑惑看着爱。为什么我能看见这只大蛾子的人形,一脸惊愕啊?这不应该啊,我要见,也是见虫形啊?
爱上下打量我,说,那不是白胡椒,那是某种蘑菇粉。现在的我生食蘑菇,已经中毒出现幻觉,才短暂打破了所谓的次元壁。
爱同情地说:“别担心,我给你的最近联系发了消息,请他赶紧开门送你去洗胃。”
最近联系?
司令?上将?
我要在整个军部出名了。
这份工作,到现在为止,真的还有保留必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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