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老的人鱼用它浑浊的鱼目看向爱,示意爱继续说下去。原本喧哗的鱼群安静下来,试图靠近仔细观察。
“等等,别靠近!”爱借着警告,迈出一步,同时远离鱼群。说完,它转头看像黑丝绒,好像刚刚才发现异样。
黑丝绒这时候,才装作探查过,说没有生命体征了。只是鳞甲下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走。
鱼群一阵骚动,小声窃窃私语。这时候有大胆的鱼靠近,没有发现异常,但死鱼的腮帮子似乎真的还在一开一合。
“还活着吧?”大胆的鱼对爱和黑丝绒提出质疑。鱼的动态视力并没有虫那么厉害,无法捕捉到一闪而逝的寄生虫。
爱提醒那条鱼:“眼睛。”在虫族看来,这是最明显的部位,再看不出来可以鉴定为瞎子了。
所有鱼鼓大了眼睛,终于看见鱼眼处,一根红色的“血丝”,正在缓慢游动。鱼群中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下意识远离鱼尸。
虫子的视力还是太好了。要不是一直通过昆虫视角在查看,我恐怕也会和这群鱼一样,盯半天才发现有不寻常的东西在游动。
那条老鱼终于靠近了,有强壮些的鱼拦住它,劝说不能再让这位经验丰富的前首领出意外了。
这群鱼看起来常识极其匮乏,虫族就这么欺负土著。小草当初说,给他们建学校不要,看上去很傲慢,但或许真的很需要?
爱的声音幽幽在我脑中想起:“寄生虫是入侵物种。正常来说,整个歌者星系的特点,让它们拥有天然的隔绝屏障。”
这入侵物种跟着谁来的?当然是频繁离开歌者星系,去往各个地方的虫族。于是我闭嘴了,小草真是一点都洗不白。
老鱼下定很大决心,才艰难对爱说:“去找条刀鱼,划开看看吧。”和虫族不同,鱼人并不能对同伴的尸体狠心。
爱并不懂怎么召唤鱼,还好旁边有鱼急了,直接代劳。那是一种短促尖锐的声音,像敲击表面不平整的钢管。
“啊!”附近的鱼群尖叫起来。在宿主死亡后,寄生虫不再伪装,开始疯狂增殖,试图榨干最后价值寻找新的宿主。旁观者看来,鱼骨处是一团一团搅在一起的红线虫。
老鱼的口中吐出熟悉的黑水,正是源水。可惜,红线虫在其中飘飘荡荡,毫无溶解的迹象。
看见那些虫随着水流飘出来,鱼群下意识逃跑,源水居然没办法净化它们!现场瞬间乱坐一团。
爱手里亮起火光,复又熄灭。爱看着黑丝绒抓住它的手,笑笑说:“放心,我没这么冲动。”
爱一直观察着老鱼,发现它第一时间是使用源水。这群鱼的脑子里,没有“火”的概念。这个时候当着它们的面使用能力,等于暴露。
“现在怎么办?”现场乱成这样,爱的计划怕是要推迟。
爱试图在混乱的鱼群中,寻找到年迈的鱼。那种颜色,是源头水吧?这条年老人鱼居然敢把其存放在体内,难道说鱼人不会被溶解掉?
“不像。否则那条白鱼,还有其他鱼,都不会那么被动。”黑丝绒摇头。
无论是现在还未归来的年轻人鱼,还是刚刚束手无策的鱼人,都不像是无惧源水的样子。
爱忽然想到一个点,那条人鱼真死了吗?还是也和自己一样,喝水喝多了变成幼年体了?
“我从刚刚开始,就不太饿,你呢?”爱嚼了两根难吃海带就不进食,归根到底还是不够饿。
何况从钓鱼佬角度出发,鱼人这个体型,却是肉少骨架大,看出来没啥吃的,平常都饿着。源水星的鱼人,最缺的大概是义务打窝的钓鱼佬。
“水里能量很多。”猛喝几大口,直接攒够结茧的能量。所以爱和黑丝绒,其实都不是特别饿,尤其幼虫其实很节能。
爱把难吃海带放回去。是的,爱刚刚在想打窝,看能不能把可能幼体化的人鱼钓出来。肉眼可见,那老头鱼很长一段时间,恐怕顾不上爱了。
而且源水对寄生虫失效,紧急情况下,老头鱼多半不会频繁前往源水处。爱病急乱投医,想找白鱼试试。
爱靠着黑丝绒,拨弄黑丝绒拟态出的金鱼鱼鳍,它们在水里优雅飘扬,很吸引虫去追着玩。
爱就这么漫不经心说好像不是玩笑的话:“脑子里全是水声真不好受,我还以为是我泡久了,脑袋里进水了。”
黑丝绒警惕起来:“一直这样吗?”黑丝绒以为,是爱控制源水后的后遗症,现在看来已经影响爱正常活动了。
抓到了,可惜是空气。爱当然明白拟态本质是虚假繁荣,还是吃了一嘴空气。爱就是知道黑丝绒要担心,才要说出这无伤大雅的毛病。
估计黑丝绒不知道源水的“求救”,就像水一样连绵不绝。爱在黑丝绒急死前,说没事的,不头疼。
“没事?没事你会去找敌人?”白鱼一开始就展现了对爱的敌意。在黑丝绒看来,爱如此积极,当然是忍受不了脑子的水声了。
“没事和我不喜欢脑子里的水响,是可以共存的。”爱的话当然没有安抚黑丝绒。
面对黑丝绒的焦急,甚至要直接去劫持年老人鱼,爱拦住它:“我其实有想法了。那就是源水星不宜居了。”
“水里有虫,源头水也奈何不了它。”
什么冷笑话,源水星水里当然有虫,也确实奈何不了。节肢动物打心底不承认自己和扁形动物一个生态地位,自愿把“虫”让给扁形动物。
等等,水里有虫?
“爱,你脑子清醒吗?现在天上下的还有虫吗?”
试图返老还童的人打着伞吓回家了,天下下蛆,真是噩梦。在我的连续呼喊下,爱终于被吵过来了,不知道它刚刚是装死还是去别的脑子里玩了。
“就算你说我脑子混沌,你也要相信黑丝绒脑子是好的吧。”爱气鼓鼓,它在这里,黑丝绒不会害它!
君不见,夫妻店往往是非多。何况,爱还记得,自己一开始说自己对不起黑丝绒,黑丝绒一见面,绝对要打它吗?
爱没话可说了,我以为是它嘴硬被戳穿的尴尬。结果我听见爱慢吞吞、很犹豫地说:“我感觉我真的对它干了很过分的事情,它不会原谅我那种。”
到底什么事?我看你超爱他超爱的样子,很难相信不原谅。我思来想去,总不能是爱犯了每个雌虫都会犯的错误吧?这个说法,放在没有婚姻保护法也没有社会道德谴责的虫族里,总觉得怪怪的。
我抽抽嘴角:“那复仇呢?”这可也是爱当初放的屁啊!
“不是黑丝绒,不是指它。”哟,透露点了。
“那是……”
“我忘了。”
干脆利落,不再遮遮掩掩。爱说感觉这就是罪魁祸首,但它忘记那只虫是谁了,明明在说话前还记得是谁。
我决定帮爱回忆回忆。那只能是小草了,生了桑叶又到处抓虫,绝对的幕后黑手。但爱否决了,小草在它前往“眼睛”时,就已经死亡了。
我听到一个新名词,精神大振。“眼睛”,怪名字,居然不是XX星,而是一个单独的名词。
“它是唯一一颗流浪行星。我们战争搜刮的资源几乎全部给它,支持它继续观察别的星球,直到遇见某未知星系,它才被困住。”
“‘昆虫权益保障系统’在它的晶状体位置,会适时检测它的状态。”
我倒吸一口凉气,说出来了,我听清了![…],不可说的真实名字,居然没有被消音!不如说,爱说的这一整段没被消音,都是奇迹!
难怪爱说即是机械也是生命。“眼睛”听描述,确实是体内有机械的某种活物。
“昆虫权益保障系统”?这名字也太地狱了吧,这不就一奴役虫族的周扒皮吗?还是说,只要不是它所承认的昆虫,就不在它的保护范围里?
“不是,它一直这样,从第一代就是这样。我们在它那里的编号,都是继承来的……嘶,我怎么知道?”
我安静等着爱回忆。突然间那么多加密信息可以被爱说出口,我可以猜测,是“眼睛”那边出问题了。那么做这一切的,当然是来又消失的黑丝绒。
“你要不要出去淋点雨,你的记忆不是在里面吗?”不过爱前往“眼睛”是在源水星之后,源头水怕是没用。
就在这时,爱和过去的爱声音重叠:
“它把我当垃圾桶!”
怎么拐到这里来的?无论是源水还是那破系统,爱一个虫都装不了多少吧?可惜我再解释,爱都不出现了。
过去的爱正在废心给黑丝绒解释,自己怎么成了源水指定垃圾桶。寄生虫没有被溶解,那是因为它们也饮下源水被认可。
“源水也是活着的,它一样可以被寄生。”爱像黑丝绒提起当时的那场白焰,直接将水都燃烧起来。
当爱把自己的记忆放进去,源水会凭借记忆中的信息,依据最基础的反应,把寄生虫的基因往爱那里“引”,试图消灭掉让它难受的东西。
可不是把爱当成自动回收有害垃圾的垃圾桶了。
爱实际上是放的“活记忆”,所以最近老听见水声。黑丝绒听完,确定爱暂时安全,才暂时收敛担忧的目光。
这样可不行,会变成黑炭那样讨人厌的虫,或者黑布林那样的叨叨虫的。提起白焰,爱想到了更讨厌的小草。
爱给黑丝绒,解释了它怎么遇见小草。这操作,看得我倒吸一口凉气。不论小草怎么样,爱又怎么样,这两虫确实超乎虫虫友谊。
爱的描述真的很让虫误会,没看见黑丝绒的眼神都不对劲了吗?
“你给它做了雪球!还一起看了雪!”黑丝绒变回幼虫,脾气也变回去了。它此刻和幼时一样胡搅蛮缠,把爱逼到角落里。
好熟悉的一幕,那会儿白杏就在隔壁睡觉呢,黑丝绒跑过来教育爱要“长大”。相似的场景,当初多正经,现在却是吃醋。
正常发挥,毫不意外。黑丝绒要是正常,爱不会变成转进如风的恋爱脑。
面对黑丝绒因为“第一次一起看雪”被抢走了而不悦,爱想到的当然不是安抚。想想身边情侣吵架是个什么猫嫌狗憎的样子,那可没有正常逻辑。
所以爱也发怒:“我是被逼的,知道吗?而且那个雪球已经摔烂了,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所以你还将会是第一个得到我做的雪球的虫!”
顿了顿,又说:“回去给你做大冰雕都行!满部落都用冰雕围起来!”
黑丝绒已经看透,爱就在狡辩,就在画饼。离开源水星是多久,雨林星又多久下雪?既然源水星会下雪,为什么不在源水星就做?
好家伙,还敢呛声。爱的表情也开始变了,开始展示自然界中生育方特有的坏脾气话语权:“你还挑我错了!我在这里的陌生雄虫相处多害怕,特别想你保护我。但我还是顾忌你,叫你别来。现在你怎么在这里。”
“我也担心你啊!你在这里,我凭什么不来!”黑丝绒又进一步,靠近爱。爱没有躲闪。
开始情侣特有的话题边挪边移。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从“解释就是掩饰”、到“补偿失败”、再到论述“我担心你啊”。
越说越不通,爱和黑丝绒自己也忘了之前为什么嘲,反正压过对方就行。说着说着,一黑一红两条“金鱼”,变成了亲嘴鱼。
为什么说不要瞎掺合情侣吵架,就是这样子。什么东西都可以逐渐变成它们play的一环,一下子就成了增加感情的工具。
“你是我咬过最难吃的鱼。”爱说得话真是钓鱼佬底层逻辑,这时候还想着鱼。
然后我看见,爱又回吻黑丝绒,因为刚刚是黑丝绒亲它,它要亲回去。就算在角落里,也别瞎搞啊!
没眼看,源水就吸收这种东西吗?
这两虫没吧唧够,但还是停止互诉衷肠,因为鱼接吻不够意思。我听见爱神采奕奕评价,还是人形最有感觉。不过爱个虫癖好,喜欢用人形亲吻黑丝绒的翅膀。
“没你的好亲,全是你的味道。”爱翅膀毛茸茸的,结构上对人形的感官来说,确实更好埋。
确实很唯美,意想不到的角度。彼此用人形抱在一起,轻轻用碰触对方的翅膀,对于鳞翅目来说极其重要的部位。也许为了方便,会轻轻打开一些,感受嘴唇上微小的动作。
“不是说恶俗吗?我看你很爱吃啊,看不到也要幻想。”爱给我泼冷水,估计我脑子里画面又给它了。
我已经练出了被抓包的厚脸皮:“所以是这样吗?”
爱本来想给我打比方,鳞粉擦过脸,沾染上对方的气息。但转头一想,我脑子里和鳞粉有关的,全是止痒、防护、过敏,只好绞尽脑汁给我想个唯美点的。
“羽毛擦过脸颊?或者现在你看到的鱼鳍,轻柔拂过。反正很温柔很小心,但心跳得很快啦。脑子也是混沌的,除了彼此装不下别人了。”
行了,我知道了,又省下一笔伙食费了。我就不该奖励爱,它又在我脑子里叭叭叭说自己和黑丝绒的恋爱日常了。
在爱莫名其妙兴奋的叙说中,我真的睡着了。在我睡着后,爱叹了口气,就知道是这样。不论黑炭还是其他虫,看见它和黑丝绒这个样子,掉头就走。小白菜长大了,也学坏跟着跑掉。
“我看你天天看那些小虫子交尾,还以为特别有兴趣了。”明明都是观察对象,怎么不愿意听呢。爱开始选择性装傻,它不管,怎么也得讲够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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