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枯枝萌芽。壶州百姓熬过了严寒的冬天,知州楚怀庭的脸上也一天天地多了鲜活的颜色。
楚绢知道,这场雪,他们终于熬过去了。
之后的日子就是平常地作息饮食,读书习字。因为有了目标,楚绢学习起来格外卖力,又有上辈子的学识打底,进步飞快,堪称一日千里,喜得楚怀庭啧啧称绝。
很快他就感到教育女儿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楚绢的学识与日俱增,他毕竟不是专职教书的先生,再这样下去,恐怕反而会耽误女儿的成长。
思虑再三,这一日,楚怀庭将正在专心读书的楚绢叫到跟前,同她商量道:“绢儿已学完四书五经,再往下学,爹爹恐怕不能面面俱到。不如为绢儿请一位夫子,或是……送你去京城的家学学堂继续深造,绢儿以为如何?”
楚绢有些惊讶,就算楚怀庭再怎么宠女儿,这种事也不用和才七岁的她商量吧?
看着楚怀庭一脸认真的样子,楚绢心中一惴,莫非他猜到那锦囊……?
繁杂思绪如潮翻滚,楚绢压下心底震惊,坚定道:“爹爹,女儿想上学堂。”
留在壶州纵然可以避开同原男女主的纠葛,可是也会困守后宅,碌碌一生。
而进入族学便不同了,她会有机会和同龄人平等竞争,绽放属于自己的光芒,也可以在京城发挥所学,争一个前程。
楚怀庭见她态度坚定满意地一捋胡须,“好,好!这才是我楚家的好儿孙。日后你便久居京城,一应事宜,爹爹先替你打点好,再安排你进京。”
楚绢大为感动,试问天下父母,有几个能为子女做到这份上?当即扑入楚怀庭怀中,一叠声的“爹爹对我真好!”
楚怀庭轻抚怀中幼女的脊背,心中柔情萦绕,“乖女儿,你入了族学要潜心学习,给爹爹争气。”
“嗯!女儿定不负爹爹的期待!”
今生有幸,得到这样宝贵的机会,她一定不负所托,在京城大放异彩!
春和景明,草长莺飞,柳绿桃红间燕语莺啼,楚绢立在青石阶前,望着满庭新绽的玉兰与海棠。
连日不断的风雪已经过去,瑞雪兆丰年,而今正是她奋勇勃发的时候。
赤芍捧着绣花披风为她穿上,碧桃将随身的文房四宝一一清点,十几名下人在院中进进出出,做着启程前最后的准备。
门口停着一辆四马系驾的大车,雕花车顶的四角挂着鎏金卷草纹香囊。二十余名身姿挺拔的护卫列阵如松,整装待发。
随行仆从清点完随行物件,朗声禀报:“万事俱备,随时可以启程。”
楚怀庭放下未批完的公文匆匆赶来,看到一身春装、神采奕奕的楚绢,眼眶一热,俯身将女儿揽进怀里。
“京中寒暑不常,你要照顾好自己,莫要只顾求学而熬坏了身子。”他的指尖抚过楚绢腰间所系的平安符,忆起去岁年初,他带女儿去广安寺祈求平安,住持亲自递上这枚由他亲自开光的平安符,又道:
“施主与小施主是佛缘深厚之人,积德积福,定能百岁无忧。”
此情此景仍历历在目,一转眼,女儿已比那时长高一头,成了大孩子了。
楚绢眼眶一酸,顾不得闺阁礼节,扑到楚怀庭身上揽住他的脖子。
“爹爹也要保重身体,莫要再批公文到深夜了。”
楚怀庭抱着怀中小小的人儿,只觉得满腔柔情无处安放,良久,才轻轻地“嗯”了一声,接着像不好意思一样,将装着壶州梅子干和几样点心的漆盒塞进马车,转移话题道:“此去路途遥远,这些点心你留着路上吃。京城的饭食若不如意,尽管写信来,爹爹给你寄壶州的梅子干和小桃酥。”
楚绢破涕为笑,这些寻常点心哪需要远隔万里从壶州寄到京城?接着又是心里一酸,楚怀庭是想说,无论在京城受了什么委屈,都可以告诉他,爹爹会给她撑腰吧。
书里的楚绢如果有父亲的庇护,一定不会变成最后那样绝望又恶毒的人……
纵有万般不舍,一行人还是按时上路了。车轮碾过青石板留下一串辘轳声,楚绢托着腮,神游天外。
两名婢女没怎么出过门,好奇地将帘子掀开一角,突然赤芍发出惊呼:“小姐快看!”
楚绢倚着软枕望去,看到城楼上一道孤独的身影,是楚怀庭!
距离越来越远,那身影一点点缩成一个模糊的墨点,楚绢只觉得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一眨眼,两行清泪汩汩流下。
京城,楚家宅邸。
楚绢站在朱红大门前,仰头望着这座威严的府邸,嘴角微勾。
欢迎来到原著世界,楚绢。
她刚踏入门槛,就听见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哟,这不是我那个乡下长大的便宜妹妹吗?怎么,壶州那穷乡僻壤待不下去了,跑到京城来丢人现眼?”
楚绢转头,看见两个穿着华丽、打扮精致的少女站在廊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神中的不怀好意几乎凝成实质。
堂姐楚玥,堂妹楚瑶。
原著里,她们就是楚绢的对照组,专门负责给女主铺路,顺便衬托女主的温柔善良。
而现在,她们正等着看她的笑话。
楚绢微微一笑,慢悠悠地行了个礼,声音清脆:“姐姐、妹妹安好。绢儿刚从壶州上京,不知京城规矩,无意间冲撞了姐姐和妹妹,还望海涵。”
看来她的猜测没错,这个世界越靠近男女主的地方,人的行为就越是崩坏。
楚玥楚瑶这两姐妹平素也是读女戒长大的闺中贵女,如何会平白无故地巴巴跑过来给她个下马威?
楚瑶挑眉,故意提高声音:“哎哟,这壶州来的土包子,还会行礼呢?”
楚玥掩唇轻笑:“听说她在壶州,都没有先生肯教,恐怕如今字都认不全吧?怎么,楚大人这是实在教养不了你了,把你丢到族学来自生自灭?”
周围的下人们纷纷低头,假装没听见,但眼神里的讥讽藏都藏不住。
楚绢垂眸,掩去眼底冷意。
原著里就是这两姐妹,当众讥讽楚绢是父母皆亡的丧门星,说她会污了楚家的风水,不许她进门。楚绢在门口站到脱力晕厥,醒来后才得知自己被安上了“不懂规矩”的恶名,自此婚配艰难,才不得已扒住男主叶烬霜。
如今她父亲尚在,她们竟直接造谣她没有家教!
她抬起头,依旧笑眯眯的:“姐姐、妹妹说得对,我确实不如你们懂规矩。”
两人一愣,没想到她这么上道。
楚瑶得意地扬眉:“知道就好,以后在京城,可得乖乖听我们的。”
楚绢点点头,忽道:“只是这《女诫》有云‘妇言不必辩口利辞’,妹妹方才这番话,倒像是要争个高下?只是这般尖刻,岂不违了和柔之道。”
楚玥一惊,没想到这土包子才七岁,竟能背诵女诫,当即不知该如何应对。
楚瑶不如姐姐多思隐忍,直言反驳道:“我们说的都是实话,哪是辩口利辞?反倒是你,在这颠倒是非,与我姐妹争口舌之利,你才是不守规矩!”
楚绢眉心微蹙,以为楚瑶是想乱拳打死老师傅,也不管什么藏锋守拙了,直接越过她二人往宅邸深处行去。
“姐姐妹妹今日所言,楚绢会如实禀报族长爷爷,届时究竟谁对谁错,就交由长辈评判吧!”
四下看热闹的下人一见她要把事情闹大,脸色当即变得十分难看。
老管家这时才姗姗来迟,楚绢一声冷笑,老不死的刚躲哪去了!
她心中有气,也不管老管家想说什么,径直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道:“这是我父亲临行前写的信,特地嘱咐让我亲手交给族长爷爷。兹事体大,劳您快带我去拜见族长,旁的事,且待日后再说。”
管家呐呐,只得恭敬道:“大小姐稍等,我这就引您过去。”
楚瑶浑然不知大祸临头,兀自撇撇嘴:“切,不过是个乡下来的旁支……”
话未说完,就被楚玥一把拉住。
“你个蠢货!”她气得破口大骂这个蠢妹妹,“今日之事是咱们理亏,真闹大了,少不得治咱们一个言行无状、苛待姊妹,反倒她能卖个好!”
正焦急着如何阻拦楚绢,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沉稳的脚步声。
“何事喧哗?”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缓步而来,正是楚家现任族长,楚擎峰。
楚绢离他最近,立刻收气怒容,乖巧福身行礼:“晚辈楚绢,见过族长爷爷。”
楚玥也连忙低头:“见过族长。”说着还拉了一把站在原地,依旧呆愣的楚瑶。
楚擎峰年愈七十,周身气魄却强悍非凡,他将目光扫过众人,众人皆低头不语,最后落在楚绢身上,方微微颔首:“绢儿远道而来,舟车劳顿,这一路辛苦了。”
楚绢乖巧行礼:“不辛苦,绢儿是为求学而来,一想到族中长辈昔年入深山求学于大儒名师,何等清苦艰难,绢儿不过乘车自壶州上京,哪里算得上辛苦?”
楚砚对他更是满意,微微俯下身道:“你父亲让你转交的信呢?”
楚绢连忙递上。
楚砚拆开信,眉头微皱,进而越读越开颜。
阅毕,将信一收,朝楚玥楚瑶冷哼一声:“胡闹!”
楚瑶一惊:“族长爷爷,怎么了?”
楚砚冷冷道:“当众大呼小叫,贬斥姊妹才学,想害她丢脸,却不知你们两个才是哗众取宠!尤其是楚玥,不知教育妹妹,还带着她胡闹!虚长几岁,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楚玥脸色一白:“族长爷爷,我们……”
楚擎峰瞪了她一眼:“你们两个,身为堂姐堂妹,不但不帮衬绢儿这个同族姊妹,反而在此刁难,简直成何体统!”
楚瑶咬唇:“可是……”
楚擎峰见她不知悔改,更是怒上心头,厉声道:“来人,带两位小姐去祠堂,罚跪三个时辰,再抄写《女诫》十遍!”
两个丫鬟立刻上前,架起还在挣扎的楚瑶和楚玥。
楚绢站在一旁,依旧笑眯眯的,但眼底却闪过一丝满意。
破局第一步——借势。
剧情围绕男主叶烬霜和女主沈愫书展开,只要不涉及这两人的剧情,对这个世界的影响便没有那么厉害。
刚刚发生的事就证明,比起剧情的力量,这个世界的秩序更为强悍。
而她,只需要利用这一点,就能将剧情的影响压到最低。
楚绢微微一笑,迈步走向自己的院子。
无论前方有多少风刀霜剑,她都不会停下前进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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