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后,梵妮被蒙着眼睛拎上了另一辆车。
她的小腿似乎被流弹或者出租车的残骸划伤了,只觉得冷冰冰的使不上力气。她倒进车座,脑袋磕在车门框上,整个人还沉浸在被红头罩出卖的震惊中。
随后老板也被扔了进来。慌乱之间,他再次伸手抓住梵妮的手腕,轻轻转动,在绑匪们看不到的角度握住她的手。
人只有在失温时才会感受到同类有多温暖。梵妮回握住他,在黑暗中找到唯一一个支点。
她听见陌生的男人们钻进货车,甩上车门,再调转车头朝着未知的方向前进。前座有两个人在窃窃私语,隔着老板还有一个人坐在身边,大概正在往弹匣中装子弹。渐渐的,一切的声音都随着汽车加速消失,只有德雷克平缓的呼吸声贴在身边。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有点恐慌症发作,正拼命攥紧对方的手。她下意识松开手指,但老板用更加坚定的力道回应她。
冷静下来后,平静的生活正在离她远去。
老板在这时候插嘴:“我不抱希望地问一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讨厌我的?”
梵妮笑了一下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问这种问题?很重要吗?”
“除了我还有谁问——不,别回答我。我只想知道关于我的事。我是最有权力问的,对吧?”
劫匪冷漠的声音传过来:“你们两个给我闭嘴。”
梵妮没有理会对方:“知道理由不会让你更难受吗?”
“不知道才让我难受。”老板说,“从来没人对我的讨厌这么极端……或许有少数的那么两个,但他们也是有理由的。”
“——我说了闭嘴!”
德雷克发出短促的喘息,大概是被揍了。梵妮第一次没有因为老板被打而生出喜悦的情绪——或许在生死关头人性总是会变得格外宽容吧。
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响起:“让她说,我也想知道。这两个人刚才在车上差点因为这事打起来。”
“……你有什么毛病吗?想看肥皂剧回家去看,我们在干正事!”
“我想做的事就是正事。你有什么意见吗?”
阴狠的语气。看来出租车司机是个颇具领导力的角色。车厢里的氛围变得有点尴尬。梵妮听到德雷克很轻的笑声,轻蔑的笑。
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逼着梵妮不得不开口。她听见自己僵硬的声音:“我第一次见你就讨厌你。因为你很虚伪。”
老板立刻笑不出来了。
“……我?虚伪?”
“需要我重复一遍吗——你现在就挺虚伪的。”
“在座的人中间有一个比我更虚伪,让我想想是谁每天看见我就假笑……”
“别跟我来这套。我在你眼里有多虚伪,你在我眼里就有多虚伪,咱们两个半斤八两。”
与两人的虚伪成反比,这场对话的本质已经变得越来越纯粹了:德雷克彻底放弃安抚对方的意图,忍不住太抬高声音:“第一次见面,就是你来面试的时候吧?我就和你说了一句话,你怎么就看出来我虚伪了?”
“你自己知道!”
“我不知道,跟我说说吧,让我死个明白。”
“是啊。”出租车司机插话,“我也想知道。”
梵妮的脸涨红了。她把德雷克的手捏得嘎吱作响,但对方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好整以暇地等待她的回答——他就偏要现在问吗?在两人被绑架的时候?对他来说到底哪一个更重要?
但话到嘴边不得不说了。梵妮深吸一口气:“好啊——你当初为什么要录用我?”
“因为你符合录用要求?因为我录用你所以我虚伪吗?这是什么逻辑?”
“说谎。”
“我怎么又说谎了?”
“你不想录用我,也根本不想看到我。你觉得我应该进精神病院。”
德雷克卡住了。
“你的眼神……我看见过很多次。”梵妮感到自己在发抖,大概是腿上的伤口失血过多,“‘她没疯,但迟早会发疯的,她很危险,她全家都有精神病’——你是这么想的,对吧?如果我误解你了,现在就告诉我,我一辈子免费替你打工赔罪——只要你说一句话:‘我从没想过这种事’。”
但德雷克没说话。
“你不信任我,没关系。但为什么要录用我?”
出租车司机坐在前面,发出看肥皂剧时心满意足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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