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外面天气很好,阳光照在皮肤上让人感受到温暖,多一丝的热度又被时不时吹来的风带走了,环境很舒适。部屋门外正对着的小院子里,叫不出名字的花草欣欣向荣地摇晃着,不时有花香混杂着被风送来。
没有时钟,看不到具体时间,【鲶尾】根据饥饿程度判断自己睡到了日上三竿。不知为何,她睡完一觉,反而感到头晕。至于比她还早进入睡眠的【骨喰】,此时正在她腰间别着的本体刀中安眠。【鲶尾】摩挲了一下刀柄,觉得还是不要打扰她的睡眠比较好。
她还不太熟悉本丸,本身又有路痴属性,没人带路的时候不敢乱走,便在门前的走廊上坐下。坐了一会儿就又有些困了,【鲶尾】揉揉眼睛,找了个舒服的坐姿,把头靠在没有木头的地方。不过大概是昨晚睡得太久,那丝困意就像吊在面前的萝卜,抓不到又飘着香味。
在闭上眼的黑暗里等待时,她隐约听见音乐声。
花草摇动的沙沙声和心脏跳动的嗡鸣声间,要仔细侧耳,才能听见一点不和谐的音调,差点被当成幻听。它像风铃被风吹动,音符很清脆,叮叮当当的曲调随着【鲶尾】的倾听而逐渐清晰。
她第一次听见这音乐,是在火焰中。
她曾经身为人类时,曾对刀剑的各种故事有所耳闻。这些刀剑流传至今,有的早已深埋海底,不再为人所知,有的在火中被熔去形状,化作原初的形态。被杀死主人的敌人收为佩刀也好、被不喜刀剑的人拿去做门挡也好,在那时除了美丽和锋利一无所有的刀剑,身为死物,并没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
刀剑的记忆有时会在她的心中复苏,曾经与其他刃一同侍奉主人的日子,虽然那时仅仅身为灵体,但看到主人用着自己的本体作战时,同样会感到一阵满足。之后的一切就变得模糊不清,无法记起,偶尔会觉得自己应该比现在更加高大,战斗起来也更加轻松才对,这些如幻痛一般的想法,很快又因为日程安排得太紧凑而抛之脑后。
也或许因为她一直的漠视,最后被投入火炉时,这把刀剑所有的记忆随着火焰的灼烧涌入脑海。无论怎样哭嚎、怨恨,都无法撞开那一扇紧密的门。到处都是人类的惨叫和哀嚎,所有熟悉的面孔都在一片赤红中消失。他和兄长安静地守在本体前,等待着意识最后的泯灭。这就是身为刀剑付丧神的命运。……可如今,即使拥有了能够触碰万物的人身,也无法坦诚地拥抱自己的自由。
她跪在火中,抱着怀中早已失去意识的【骨喰】,听见自己喉中细小、如哽咽般的的哀鸣。刀剑是不会因为自己的生死而流泪的,但她听见心中那个小小的声音,他说「好想活下去」。
火焰在眼前跃动,呛人的烟尘刺痛眼眸。【鲶尾】弯下腰,紧紧将【骨喰】护在自己的怀抱里,她听见自己的本体在灼烧中缓缓熔化。随着感官被摧毁,她逐渐被这副躯壳剥离出来,疼痛也离她远去。在一片空白中,她听见这样一串音符,清脆悦耳,奇迹般抚平了她内心的任何情绪。
等待吧,等待自己的终焉。她闭上眼,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有醒过来的那一天。
以【骨喰】的身体为代价,她被死亡拽回了这个世界。但濒死时环绕在耳边的音乐,却成为了她生活里的常客。正因如此,她常常抚摸着自己的本体,感受着手下坚硬而冰凉的质地,以此确认自己并不是身处于被熔尽前的幻觉里。对她来说,心脏的跳动早已失去宣告生命的权威。
可这音乐究竟是什么呢?【骨喰】听不见、今剑听不见,那些研究人员也听不见。她携着【骨喰】一起将熔毁炉掀翻那时,其他在火中挣扎的刀剑听得见吗?他们现在又如何了?最后被投入炉中的,都是已经失去价值的残次品,拥有可以以一敌十的武力值,却达不到研究人员口中的某个标准,即使身为刀剑男士已经足够出彩。
她们大闹一通,抓着软趴趴的、还烫得吓人的本体刀一路冲过研究所的走廊,每动一下就听见身体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每所庭院里都是一把刀、也是一个倍受折磨的灵魂,望着她们二人的眼里充满着震惊和茫然,或许是因为她们太奇怪了、也太自由了——
——毕竟她们曾经是人。
她带着【骨喰】逃进森林的时候,觉得自己就这样死在森林里也无所谓了。天啊,她想,我已经变成以前最想成为的那种人了。胆大包天,像一个英雄一样,太有意义了。【骨喰】让她把刀放进小溪里,不知道是什么原理,本体刀瞬间冷却下来,又变回了原先锋利的样子。【骨喰】肯定做了什么,她变成白雾之后就手段频出,用起灵力来熟得像大家子弟。太多谜团,她想不清楚。
反正是【骨喰】,只要相信她就可以了。【鲶尾】想着,听着音□□过空洞的木头传声过来,在她的耳膜上跳着舞。不知何时她被睡意捕获,昏昏沉沉地靠着木头睡了一会儿,醒来时额头疼得要命,从刀里幻化出身躯的【骨喰】轻飘飘悬在她大腿上面,一双红眼睛转也不转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问道,手梳过【骨喰】模拟后散开的银白发丝,视觉上像是把手掌塞进了一团棉花中。
“没事哦。”【骨喰】摇头,抬头起来给她揉了揉在木头上靠太久印出的红痕。
【鲶尾】还是原先的那副样子。【骨喰】有时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出错了,其实在那场火焰里变得不正常的人是自己。
刚穿越过来就被研究人员丢入斗兽场一般的地方,来不及彼此沟通就开始浴血奋战,从万人的尸骸里存活已经算是万幸。在那之后,被领到了居住的屋子,据说因为是双子所以得到了优待。不断的实验,无法摸清所谓的目的,【骨喰】优先选择保护自己的精神值,但【鲶尾】身体状态愈下,先是在战斗里脱力,然后在日常生活中开始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无法进食,感官变得迟钝。
因为是双子,所以在【鲶尾】已经无法支撑的时候,状态还算良好的【骨喰】也被一同舍弃了。被废弃的前夕,为了榨干最后的实验价值,两人被分别推上了不同的实验台。不知是被做了什么手脚,【骨喰】昏得很利落,最后一秒看见的是【鲶尾】从进入混沌状态后第一次亮起的眼眸。
再次醒来就是浑身剧痛的灼热,无法睁开眼,只能感受到似乎被谁用力地拥抱着,抵御着那些烟尘和火焰。是【鲶尾】,她瞬间认出来了这个熟悉的怀抱,她拽紧【鲶尾】的衣袖,想要努力开口说些什么。
下一秒,那副身躯熔化在她的双手中。
“鲶尾……”她喃喃。即使倒在了【鲶尾】的腿上,也感受不到另一个人的体温。
熟悉她把戏的【鲶尾】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我在我在。”明明捏不到,【鲶尾】还是热衷于和【骨喰】身体互动。
“你对她做了什么,对吧?”那天结束了隔壁问询的鹤丸单独来找她,将两人的本体刀放在桌面上,并不是盘问,但【骨喰】还是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这一点并不难发现,任何认真看过那把刀的人都会发现,这把长度超过胁差的刀虽然样子模糊,身份却不容置疑:
这把刀是【骨喰藤四郎】。
“——为了,让她活下去。”
说出这句话,比【骨喰】想象中还艰难。【鲶尾】和以前一模一样,不善于思考很内向,还喜欢吐槽,她们认识了数十年,彼此的眼神一动就能猜出来心中意思。
……但,注视着【鲶尾】那双紫色的眼眸,【骨喰】偶尔心中会涌起某种恐惧。
那个属于她的【鲶尾】,是不是在熔毁炉里就已经消失了?现在陪伴在她身边的【鲶尾】,究竟是存活下来的她,还是被一部分【骨喰】“扮演”着的她?
毕竟那时,【鲶尾】的本体刀已经汽化了大部分,整个人看不清轮廓,像一团黑雾一样覆盖在她身上。【骨喰】大脑空白,除了“要救她”之外什么想法也没有。拼命用残留的衣物挽留那些弥散的、曾经属于【鲶尾】的雾气,咬着牙近乎怨恨地想着“不准死”,然后奇迹降临了,不知道是来自那些实验还是什么东西,那团快要消失的铁水和自己保存大半的本体刀熔化在一起。
于是【鲶尾】又回到她身边,活着的,有着实体,脉搏和血管都噗嗤噗嗤跳动着的【鲶尾】,【骨喰】的心肺里也烧起火来,几乎把喉咙烧穿。【鲶尾】抓起她的手,一头撞开满天的火星,从死亡的炼狱里冲出去。然而她看见那些守在炉子前的研究人员,狂喜、贪婪、满意……似乎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中。
意识到这一点时,【骨喰】的后背骤然被冷汗浸湿。他们想要的,或许就是复刻这种奇迹。
【鲶尾】或许已经不再是她了,毕竟自从暗堕以来,她的眼睛永远是红色的。那一双代表着“正常”的紫色眼睛,出现在【鲶尾】身上,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但她想要【鲶尾】活下去。
面对【天照】,【骨喰】毫无选择地将自己的一切交给了时之政府——清缴部。在鹤丸从怀里掏出几张照片,问她是否认识,而【骨喰】立刻认出其中几个时常在实验室出现的人之后,她才从无可奈何中稍稍生起一丝希望。
如果已经调查到这种程度了,那么不用再提心吊胆的日子很快就会来临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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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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