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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电车摇晃着在繁茂的绿树间驶过。车上除了他和审神者之外没有其他乘客,也因此没人对二人迥异的穿着表露出疑惑。【狮子王】穿得像大学生,本体刀装在背后的棒球袋里面,被斜着搁在扶手旁边。审神者穿着经典样式的红白巫女服,层层叠叠的衣袖折着落在膝上,在夏日这样穿很闷热,不过审神者用灵力给自己降温,倒是不用考虑这个问题。
司机对这一队组合没有好奇之心,或许是因为电车的终点站旁有一座不太有名的神社,所以他对偶尔出现在车上的年迈巫女没有什么反应。
【狮子王】靠着座位,右手搀着审神者,他们坐在面对窗的座椅上。虽然说电车速度不算快,但前进之间还是有些摇晃。审神者坚持着自己坐直了,左手握着【狮子王】的手腕,从其中借一点力道维持自身的平衡。她年老,手掌也很苍老,因上了年纪而无法掌握力道,握着付丧神手腕的力气有些大,幸好后者并不是人类。
审神者每半年就要来一次这里的神社,只在近几年决定携带【狮子王】前往,不过最后也只去了一次。旅游旺季的时候,这处偏僻的景点会多起人来,审神者很喜欢在那个时候回到这里——回到她的故乡。她的家就在神社脚下的小镇里。穿着巫女服回来的时候,神社的宫司会请求她在节日夜晚跳一支神乐舞,于是本丸里的付丧神们无缘见到的舞蹈便这样一年又一年地展示给游客们看了。
至于有没有其他神看见审神者的神乐舞,【狮子王】不知道,他觉得只有自己在台下看见的那一次,审神者才算真正跳了回神乐舞。
下了车站,空气中充满水汽,这处小镇刚下过雨,雨团逃脱了电车的追逐。【狮子王】扶着审神者下车,她穿的是木屐,在潮湿的地面上有点打滑。年迈者的手有些用力地嵌进付丧神的小臂里,【狮子王】有些想把审神者直接抱起来,被后者摆手阻止了。二人以缓慢的脚步穿过雨后的小镇,朝神社所在的地方走去。
来的时候是下午,小镇里静悄悄的,没谁看见巫女和她身边十分现代化的神明。
穿过鸟居,天色有点暗了。生长在两侧的桑叶把水珠倾落在【狮子王】的袖子上。审神者扶着扶手,提着袴裙一步步往上走。付丧神伸着手虚扶着,带着担心的表情走在她后面一阶。
这次出门,是审神者抓着【狮子王】偷溜出来的。自从她的身体状况不太好之后,刀剑们就为她的健康操碎了心,每日的鱼肉换成了温和的药膳,景趣调成温和的天气,他们大概是第一次以人身面对即将来临的离别,因此有些慌乱。之前撺掇审神者出去兜风的是鹤丸,后者现在大概正被烛台切光忠抓着写检讨。【狮子王】也不赞成审神者出这么远的门,作为一个曾经的人类,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一个百岁老人的身体有多脆弱。
审神者已经活了一百岁了,她的曾孙女也已经有二十多岁。但审神者在这天早晨梳了她年少时的发型,绕过了所有刀剑独自拉开了他房间的木门,眼睛亮晶晶的,让他陪她一趟。【狮子王】看着她,口里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取勺舀水,先淋过左手,然后是右手。审神者做得很认真,【狮子王】不太确认自己要不要跟着做,但审神者递来了勺柄,付丧神便仿照着巫女的动作洗净了双手。他搁下勺柄,几步追上前方的审神者,看着她摇晃钟绳,然后两鞠躬,两拍手,最后一鞠躬。作为一个神格微小的分灵付丧神,【狮子王】还是很尊重神社里的神明的,毕竟祂不会混成付丧神这样任人摆布的存在,于是他也重复了一遍动作以示诚心。
在本殿,审神者闭上眼,陷入静默。这大概是许愿的环节。【狮子王】犹豫了一会儿,也跟着闭眼低头,心中念头转来转去,最后还是虔诚地握起了手。
‘无论是什么神明都好——付丧神另说——神明大人,请保佑我的审神者长命百岁吧。’
风吹过,一旁悬挂着的绘马们彼此碰撞,不知道该不该把这视为好的预兆。
离开时,审神者下台阶实在不方便,【狮子王】终于能将她背在背上。他原本想把审神者抱起来的,被后者拒绝了。他今天被拒绝的次数实在有点多,或许审神者对把她当成老人照顾的诸多关照有些不满,相反,她对付丧神提出的要求,后者却几乎没有不遵从的。
虽然是旅游淡季,但小镇上依旧开着些铺子。审神者心血来潮,在付丧神背上指挥着他去买了两个面具,都是些改良过的娱乐用具,一个只挖了眼睛处两个孔洞的纯白面具,还有一个笑眯眯的狐狸面具。狐狸面具给了审神者,白面具给了【狮子王】。没买金鱼,上次买回去的几条已经被喂成椭圆形,再胖下去能一尾巴抽伤喂食的付丧神,抽飞想偷吃的狐之助。审神者上次见到南泉一文字和金鱼搏斗,差点把自己笑岔气。
半路又开始下雨,斜着戴的塑料面具被敲打得噼啪作响,【狮子王】脱了外套给审神者遮住头,然后背着后者小跑起来。他的鞋子也不防滑,但身为付丧神,自然不可能因为一些湿润的台阶就摔倒,因此审神者感受到的奔跑依旧稳稳当当的。维持着这速度赶上刚好驶来的电车,【狮子王】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审神者放了下来。他们又坐了来的时候的位置。
回程时天空是深蓝色的,正处于时间的交界线处。缠在电车扶手上的纸金鱼们亮起了灯,随着颠簸不断摇晃着,像一排排漂亮的烛火在跃动,垂下的长条纸片翻来翻去,上面似乎有文字。【狮子王】看着这些难得一见的景色,回忆起海边作战时和审神者放烟花时的情景,同时感到右手一沉。他低头,发现审神者靠着他的手睡着了,便轻柔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以便审神者睡得更加舒适。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审神者的头顶,发量还是很浓密,颜色却全变成了失去生机的灰白色。侧麻花辫顺着审神者的脖颈垂在了【狮子王】的右手上,发丝拂过他的手心,被付丧神捏在手里,金鱼的光亮下显得有些泛红。【狮子王】眨了眨眼,抬起头,在睡去的年迈的审神者身边漫无目的地扫视远方高处深蓝色的天空。没人能比他更清晰地感知到身边人类的生机流逝,但他无能为力。
即使是神,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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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离别是刀剑付丧神的必修课。
本体刀在不知多少任人类手中流过,他们见过许多生死,无论是毙命于刀下的陌生人,还是因各式原因死去的主人——与此同时,他们也见过新生命的降临,因此,对这些离别的不舍也化作淡淡的怅然从几千年的记忆中流过了。与历史上的前主们相比,审神者的寿终正寝已经算是不错的结局。她一生幸福美满,侍奉着神明,也被神明侍奉着,安稳地活到了人类寿命的极限。
审神者本人自然是对这个结局十分满意。虽然她的寿命只能算是这些付丧神的一个零头,但她并没有任何想要逃避的想法,反而十分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大限。
时政方通过灵力连接感知到了这边的衰弱,前些天便派了专员来与她商议相关事宜。
专员是被狮子王带进来的,厨房的歌仙另外做了点零嘴送过来,一盘满满的樱饼,颜色很好看,被狮子王昧下半盘,然后把主屋留给审神者和专员。她们谈了大概一个半小时,速度很快,审神者在这之前已经做了些规划,时政对退休审神者也有专门的预案。
“狮子王?”聊完送客,审神者朝门外喊道。往常在几秒后便会出现的金发脑袋无影无踪,反而是清光拉开了门:“主殿?”
审神者愣了一下,“清光,狮子王呢?”
正路过的加州清光四处看看,没见到那个显眼的身影,便摇了摇头。于是他代替这个不省心的近侍将时政专员送出去,走之前带走了剩下半盘的樱饼,反手将门半合上,只剩下一丝透气的缝隙。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审神者垂头抿了口茶,没给窗口任何目光。半晌,刚刚还不见踪影的近侍从缝隙里伸进半只手,拉开了窗栓,推开半扇窗之后自己也跟着挤进来,他在太刀付丧神中算纤细的身形支持他做这样的动作十分游刃有余。跨过半边身子,付丧神停下,坐在窗框上把自己身上的樱花和其他碎屑拍开,随后才落在室内的榻榻米上。他关了窗,然后自然地挪到审神者身边落座。
一股樱花的香味飘过来,审神者不动声色地瞥眼付丧神,这才发现他左手竟然一直捏着块樱饼,现在才开吃。拨开樱叶,露出其中淡粉色的糯米团,付丧神张口咬下一半,豆沙馅在空气中软下去,被灵巧地卷走。审神者之前对樱饼没什么胃口,不知为何看着自家近侍吃樱饼,心里也隐隐升起想吃的**来。
狮子王习惯了审神者的目光。他刚把目光落在桌面的文件上,审神者便张开手挡住了他的目光——一掌捂在了他的眼睛上,另一只手快速地收拾起这些文件,把它们草率地聚成一摞然后收进抽屉里面去。太刀付丧神神色自若地盲吃了一口樱饼,等着审神者收拾完。再见到光时,面前的桌子已空空如也,只摆了个空茶杯。他看审神者一眼,审神者正安稳品茗,看不出几秒前还在手忙脚乱地收拾桌子。见他侧脸瞧过来,审神者微微一扬下巴,示意桌上的茶壶。
付丧神对苦茶没什么兴趣,但他知道审神者爱喝甜凉茶,这茶壶里肯定也是审神者仗着特权找其他刃从万屋买回来的凉茶,因此,他毫不客气地拎茶壶给自己倒满了一杯。无视审神者暗中看过来的目光,他豪迈地将茶一饮而尽——好苦!!狮子王的脸庞在茶水入喉的瞬间皱成一团,忍着想吐的**把它咽了下去。
至此,审神者忍不住拍着膝盖大笑起来,笑声一阵一阵的,然后笑岔了气。这下狮子王顾不得苦茶了,连忙扑过去给审神者顺气,好不容易把审神者的呼吸捋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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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神者明白自己对身后事的安排刻不容缓。
她有一本本子,自入职时就带在身上,里面详细记录了每个刀剑付丧神的性格爱好等。所谓一审一本丸,每把刀剑在显现时都会受到审神者的影响,也因此,她更用心去观察自家刀剑那些不同于其他分灵的地方。记录的顺序按照显现的前后来,审神者便也按照这个顺序一把把刀找过去,把他们一个个叫来天守阁谈心。她知道这些有着百年甚至千年记忆的付丧神不会被困在她的逝去里面,但也不忍心看他们伤心。
本子的第一页是狮子王,但审神者翻过了那一页。她目前还不知道该怎么对陪伴自己最久也是最亲密的刀剑开这个口,狮子王和其他刀剑是不一样的,具体如何,她不能说。从第二页开始,她找来加州清光,不小心把黑发打刀弄得眼泪汪汪了。谈话停了一天,又继续。第三页是小夜,她的初锻刀,被她喊来时映在门栏上的影子小小的,短刀付丧神不会长大,而审神者的身躯也从俯视变成了平视。他刚显现的时候,审神者为了和这个不爱开口说话的孩子培养关系而冥思苦想了一周。第四页是山姥切国广,审神者还记得她第一次想给全本丸的刀剑买道具就是因为想给山姥切国广换一条被单,她规划给每人花一百甲州金,差点破产。幸好那时本丸只有四把刀,狮子王还自掏腰包给她补了点钱,这才凑足四百甲州金。
第五页、第六页、第七页……刀账上数百个刀剑名字,审神者一个个把他们用铅笔做了记号。最后一把显现的刀至今也有三十年,没让所有刀剑对她的第一印象都是年轻的她,这偶尔让审神者有些挫败。但衰老就是这一回事,就算是有灵力的审神者也没办法抵抗。
她第一次感到力不从心是几个月前的某个夜晚,说起来有些丢人,其实也就是一件小事。
那天她思索第二天的谈话到深夜,又回忆起好多以前的故事,凌晨还没有睡。老年人的睡眠很短也很浅,审神者望着天花板,决定起来喝点水。
夜晚的天守阁很暗,狮子王去休息前给她点了烛火,不知何时熄灭了,审神者眯着眼在月光下分辨蜡烛的轮廓,觉着应该是燃尽了。于是她摸黑去矮桌上拿水。榻榻米平坦,也没放什么东西,但审神者总感觉有什么硬物拌了她一脚。
最先痛起来的是甲沟炎(虽然这么说有点尴尬,但审神者是人类,人类就有可能长甲沟炎的),然后是她撞在什么东西上的膝盖和手肘,紧接着疼痛顺着腿和脊椎漫上后背,她眼前大片大片地泛花,伏在地上半天没能找回清楚的神志。
紧接着她勉强听见咚咚的脚步声,门被拉开,月光总算清晰地洒进来。来者冲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弯下腰,保持她原有的姿势为她提供支撑,这是担心乱动加重她可能有的内伤。审神者放松身体,在付丧神怀里又听见几声轻巧的脚步声连成线接近,药研的白大褂出现在门口。
“大将!”短刀几乎一瞬间就奔到她身前,开始为她做检查。
审神者很配合,但身后的付丧神似乎比她更紧张。她往后靠,能感受到付丧神隔着薄薄一层运动服剧烈跳动着的心脏和不断起伏的胸膛。她知道自己把金发太刀吓了一跳,为此有些歉疚。
然后她发现,她的右半边身体好像动不了了。
这些症状在第二天就消失了,但付丧神们依旧被这件事吓了一跳,那天晚上的审神者也如此,她拖着半边没知觉的身体躺在被子里,望着天花板。狮子王坐在她旁边,背靠矮桌,半阖着眼假寐。审神者好久没见到狮子王靠谱的一面了,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不再像年轻时般有调侃的余裕。
睁着眼望了半天天花板,审神者没有睡意,她又开始想自己这不能动的身体,想明天的措辞,甚至开始想她该落在本丸的万叶樱下还是去广阔的大海里。秒针滴滴答答转过三十圈,耳侧响起轻微的动静,她仰头去看,发现付丧神在她左侧躺下了,侧着窝在她左上方,脸庞蹭了半边被褥顶端。他的金发散在她枕头上方,和苍老的白发织在一起。
狮子王闭着眼,伸手轻轻盖住了她的眼睛。他的手掌温热,罩下来一片结结实实的黑暗,即使审神者用睫毛去挠他,往日怕痒的付丧神也不为所动。
也或许是因此,审神者始终没法下定决心和狮子王来场谈话。她谈到后面已经游刃有余了,面对死亡的态度也十分大度。本来鼓起勇气做好计划,却发现每个谈完话的付丧神都会在她门口停顿一下再离开。某次她谈到一半将景趣换成立秋,然后才发现停顿的原因——狮子王靠在另一侧比较结实的门柱上,背对着主室,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按理来说,付丧神应当更能接受亲密之人的离开才对,毕竟他们的命运注定如此,但狮子王——她的狮子王和其他本丸的狮子王实在太不一样,审神者总感觉她若是开了这个口,便像是伸手把站在悬崖上的付丧神推下去一样。在这方面,太刀比她更像个人类,似乎认为只要不去触碰就能够避开那些疼痛。
审神者甚至有些恨自己以前太过亲密狮子王,她不想让自己的死亡变成贯穿付丧神从今往后一生的雨,因为狮子王在她离开之前就已经被雨浇得**的了,像一头垂头丧气的犬。
她的狮子王——最开始并不属于她。和其他刀剑男士谈过相关的故事,有关她在本丸的门口捡到狮子王这件事。至于她在那时就感受到的、狮子王身上陌生的灵力,她谁也没告诉,狐之助也没有。这也就是为什么刀账上狮子王的名字是在几年之后才出现的……从战场上捞到一把狮子王,按理说一个本丸只会显现一位分灵,但审神者将手悬于那把狮子王之上时,仍然感受到其中的触动:她能从中召唤出那把属于这个本丸的狮子王。
那时狮子王去厨房给她搜罗甜品,留审神者一个人在天守阁面对这把新的狮子王。她心中天人交战,半晌,将刀收了起来。狮子王端着甜品喝茶用肩膀推开门时,便只见到桌上一堆材料,毫无疑心地在她面前坐下。这就是为什么审神者要隐瞒一切,因为连狮子王他本人都并不知道维系着他生命、支撑着他一路生存的灵力并不属于面前的审神者,而这名审神者并不想让他离开。
那把狮子王最后转交给了一个实在捞不到刀的同事,审神者钻空子,以这把刀的名义把狮子王登记在了她的刀账上。于是狮子王就是她的刀了——尽管他口味和她完全不像,性子比其他狮子王更幼稚一点,还很倒霉——不知道从谁的灵力那儿继承这些特征的狮子王,无疑就是她的刀。
现在看来,或许狮子王还从那人身上继承了多愁善感。审神者伸手,把散开的金色发丝缠进自己苍老的手指缝间。付丧神闭着眼,微微皱着眉,自从审神者的身体不太好之后,他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很符合他的年龄。小乌丸显现的时候对她说,就算这孩子看着很年轻,其实也是个老爷爷了哦,当时狮子王的表情和审神者一模一样的震惊,仿佛是第一次被人提醒自己很老。审神者对着那张脸和活泼四射的声音,确实也很难认识到狮子王其实也是个老爷爷——明明活了那么多年,怎么还会因为一个人类的离去而伤心成这个样子呢?就像是小孩一样。连审神者自己都不会再难过成这个样子了。
她闭上眼前,还在想明天的事情。明天,她将要继承本丸的曾孙女将会过来,提前认识一下本丸的一切也好交接工作,那时再试着和狮子王谈谈吧。那孩子倒是很像自己……她就着思绪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狮子王】睁开了眼。
他感受着手掌下温热的皮肤。老人的心跳似乎透过皮肤接触传到了他的手指上,跳得很缓慢,让人忧心它在什么时候会悄无声息地停下。他还在犹豫,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他决定果断一点,或许现在是个好时间,但审神者目前的身体状况还需要药研明天的进一步诊断才行。
他望了一眼天色,判断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将那个名字含在舌尖,付丧神抿着那一点小小的苦味,在审神者身边闭上了眼睛。
爆字数,但是,还是没写完过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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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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