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圣洁而温暖，如同创世之初的第一缕晨曦，驱散了冰火两仪眼那亘古不变的、一半酷暑一半严寒的极端气息。
在那朵彻底绽放的、圣洁无比的“相思断肠红”上方，那具由光芒构成的、近乎于透明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
先是骨骼，如同最完美的白玉雕琢而成，晶莹剔透。
然后是经脉，像一张密密麻麻的、闪烁着微光的蛛网，遍布全身。
紧接着，是内脏，是肌肉，是皮肤……
秦明跪倒在地，痴痴地，仰望着眼前这如同神迹般的一幕。他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痛，忘记了自己那早已油尽灯枯的身体，他的眼中，只剩下了那个正在缓缓“重生”的身影。
他的夜宸。
那个他以为已经永远失去了的少年。
正在，一点一点地，重新，回到他的世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丝圣洁的光芒，完全融入那具身体之后。
一个完美的、赤-裸的、宛若古希腊神话中阿波罗神祇般的青年，静静地，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他有着一头瀑布般的墨色长发，皮肤白皙得，几乎透明，在周围各色仙品药草的宝光映衬下，泛着一层淡淡的、如同月华般的光晕。他的五官，精致得，不像凡人，眉如远山，目似朗星，鼻梁高挺，唇形优美。
只是，此刻，他双目紧闭，眉头微蹙，仿佛，正沉浸在一个极不安稳的梦境之中。
他，就是夜宸。
褪去了所有伪装，洗尽了所有铅华，恢复了他最原始、也最真实的样子。
秦明看着他，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
他从未想过，在那张冰冷的银色面具之下，竟然，隐藏着这样一张，足以让天地都为之失色的、绝美的容颜。
但，他没有丝毫的亵渎之意。
他的眼中，只有最纯粹的、深入骨髓的爱恋，与失而复得的、难以言喻的狂喜。
就在这时，那具重塑完成的身体，缓缓地，从半空中，飘落了下来。
秦明想也不想，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张开双臂，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稳稳地，将他，接在了怀里。
温热的，柔软的。
带着真实体温的，活生生的。
当这具完美的身体，再次，真实地，落入自己怀中的那一刻。
秦明再也抑制不住，将脸深深地埋进了夜宸那散发着淡淡仙草清香的颈窝里，像一个走失了许久、终于找到回家之路的孩子，发出了压抑的、带着无尽喜悦与委屈的、如同呜咽般的低吼。
“……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仿佛，要将这四个月来，所有的思念，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期盼，都毫无保留地，倾诉出来。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这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之中时。
一股冰冷的、带着几分生涩与迷茫的魂力波动，突然，从他怀中那具身体里，缓缓地，散发了出来。
夜宸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然后，他那双紧闭了数月之久的眼眸，缓缓地，睁开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清澈，纯粹，像初生的婴儿，又像一块未经雕琢的、最完美的黑曜石，里面，倒映着秦明那张布满了泪痕、胡子拉碴、苍白憔悴的脸。
但，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情感。
没有重逢的喜悦，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甚至，没有了过往的仇恨与冰冷。
有的，只是一片，纯粹的、空洞的……茫然。
“……你……是谁？”
一个清冷的、带着几分沙哑与陌生的声音，从他口中，缓缓吐出。
秦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怀里的夜宸，看着他那双清澈却又无比陌生的眼睛，感觉自己，像是被一盆从头顶浇下的、最冰冷的冰水，瞬间，浇得，透心凉。
“夜宸……你……你不认识我了吗？”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惊骇，而剧烈地颤抖着。
“夜宸？”
怀里的青年，歪了歪头，似乎是在咀嚼这个名字。
他看着秦明，那双茫然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困惑。
“……是在，叫我吗？”
轰——！
秦明只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再次，天旋地地转。
他……他失忆了？
他忘记了所有的一切？
忘记了影宗的血海深仇，忘记了武魂殿的阴谋，也……忘记了自己？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一股比之前失去他时，还要更加深沉的、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宁愿夜宸恨他，怨他，用最恶毒的言语来伤害他。
也绝不愿，看到他，用这样一种，看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的眼神，看着自己。
“不……不会的……”秦明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你再好好看看我……我是秦明啊……是你的……是你的老师……”
他语无伦次地，想要唤醒夜宸的记忆。
但，夜宸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眼睛里，依旧是一片空洞的茫然。
就在这时，独孤博那慵懒的声音，再次，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行了，别鬼叫了。”
他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旁边，正抱着双臂，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们。
“他自爆本源，神魂俱灭。老夫能用那丝残存的本源，和‘相思断肠红’的力量，帮他重塑一具肉身，就已经算是逆天而行了。你还指望，他的记忆，能完好无损地，保留下来？”
“这……这是什么意思？”秦明猛地抬起头，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看着他。
“意思就是，”独孤博撇了撇嘴，解释道，“现在的他，就像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一张白纸，什么都没有。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爱，也不记得……恨。”
“当然，”他话锋一转，又补充了一句，“他的战斗本能，和一些零碎的、深藏在灵魂最深处的记忆碎片，或许还保留着。但想要让他，完全恢复记忆，恐怕……”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但那意思，不言而喻。
秦明的心，沉到了谷底。
但他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绝望。
因为，独孤博的话，也让他，抓住了一丝希望。
一张白纸……
什么都没有……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他可以……重新开始？
他可以，将过去那些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误会，所有的伤害，都彻底地，抹去。
他可以，在这张干净的白纸上，重新，为他，画上最美好的，最温暖的色彩？
这个念头，像一颗疯狂的种子，在他的心中，迅速地，生根，发芽。
“我明白了。”
秦明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燃起了光芒。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那个正用一种好奇的、如同打量新奇事物般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赤-裸的青年，脸上，露出了一个比阳光，还要更加温暖，更加温柔的笑容。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夜宸那柔顺的墨色长发，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梦境。
“没关系。”
“不记得了，就……不记得了吧。”
“从今天起，我重新，告诉你。”
他将夜宸，更紧地，拥入了怀中，仿佛，要将他，彻底地，融入自己的骨血里。
“你好，我叫秦明。”
他看着夜宸那双茫然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郑重地，自我介绍道。
“是你的……爱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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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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