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冰冷的对峙中缓缓流淌。
转眼间，夜宸已经在天斗皇家学院度过了近两年的时光，迎来了他十八岁的生日。
这一天，对他而言，与往常并无不同。没有庆祝，没有蛋糕，更没有祝福。他只是在清晨时分，去了一趟天斗城外的乱葬岗，对着一个无名的土堆，静静地站了片刻。
那是他为影宗，为那素未谋面的父母族人，立下的衣冠冢。
他没有烧纸，也没有上香。只是将一束从森林里采来的、不知名的白色野花，轻轻地放在了土堆前。
“快了。”他轻声说道，像是在对亡魂低语，又像是在对自己承诺。
两年的时间，他的魂力已经达到了四十六级。这个速度，放在整个大陆的历史上，都堪称骇人听闻。但他知道，这还远远不够。在武魂殿那个庞然大物面前，他依旧只是一只可以被轻易碾死的蝼蚁。
他需要更强的力量，更快的成长。
从乱葬岗回来后，夜宸便一头扎进了学院的拟态修炼室，开始了新一轮的闭关。他要尽快将魂力提升到四十九级，然后去寻找第五魂环。
他并不知道，在他闭关的这段时间里，一群即将搅动整个大陆风云的人物，已经踏入了天斗城的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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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当夜宸走出修炼室时，立刻就感受到了学院里那股不同寻常的气氛。
学员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兴奋地讨论着什么。他们口中，频繁地出现“史莱克学院”、“怪物”这样的字眼。
夜宸的眉头微微一皱。
史莱克学院。
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秦明在过去那段“亲密”的时光里，曾无数次地向他提起过这个地方。每一次提起，秦明的脸上都会露出一种混杂着骄傲、怀念与孺慕的、极其复杂的神情。
夜宸知道，那是秦明心中，真正的“家”。
一个他永远也无法融入的、真正的“家”。
他没有理会那些议论，径直朝着自己的宿舍走去。然而，还没走多远，他就被人拦住了。
是柳老师。
“夜宸，你可算出关了！”柳老师看到他，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快，秦老师让你立刻去中心广场一趟！”
“秦老师？”夜宸愣了一下。
自从那次冷战以来，秦明已经有大半年没有主动找过他了。
“是啊，出大事了！”柳老师急忙解释道，“秦老师的母校，史莱克学院的人来了。结果……结果和雪崩四皇子殿下的人起了冲突。现在，三位学院的教委，和秦老师在广场上对峙呢！你快去看看吧，秦老师他……”
柳老师的话还没说完，夜宸的身影，已经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了原地。
他的心，毫无征兆地、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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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斗皇家学院，中心广场。
气氛，剑拔弩张。
广场的一边，是以梦神机为首的三位白发苍苍的魂斗罗教委，他们身后，站着脸色铁青的雪崩四皇子，以及一群皇家骑士。
而在另一边，则是一群衣着古怪、看起来有些落魄的魂师。为首的，是一个带着水晶眼镜、看起来有些奸商气质的中年人，和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壮汉。他们身后，站着七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少女，一个个神情倨傲，顾盼自雄。
这，就是史莱克学院一行人。
而挡在他们身前的，正是秦明。
此刻的他，脸色涨红，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一头火红色的短发像是要燃烧起来。他那双锐利的眼眸，正死死地盯着三位教委，里面充满了愤怒与失望。
“三位老师，他们是我的师长，是我的同学！他们远道而来，只是想找一个安身之所！学院为何要如此羞辱他们？！”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秦明，注意你的言辞！”首席教委梦神机沉声喝道，“他们出手打伤了四皇子殿下的亲卫，这是事实！我天斗皇家学院，有自己的规矩，绝不会为了任何人而破坏！”
“规矩？”秦明怒极反笑，“好一个规矩！当初，雪珂公主纵容手下刁难我的学生，险些将其重伤，那时候，规矩又在哪里？！”
他口中的“学生”，指的自然是当初的夜宸。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刚刚赶到广场边缘的夜宸脑海中炸响。
他愣住了。
他没想到，秦明竟然还记得那件事。他更没想到，秦明会为了维护他，而当众顶撞过雪珂公主。
他一直以为，秦明对他的好，只是师长对天才的偏爱。
他一直以为，在那场冷战之后，自己于秦明而言，早已和路人无异。
可现在……
夜宸的心，乱了。
“那件事，事后不是已经处理过了吗？”另一位教委白宝山皱眉道，“秦明，你不要混淆视听。今天这件事，是史莱克学院的人有错在先！”
“有错？”秦明身后的那个奸商气质的中年人——弗兰德院长，冷笑一声，“我的学生，只是正当防卫而已。倒是四皇子殿下，一言不合就要赶我们走，这又是何道理？”
“够了！”梦神机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理由。天斗皇家学院，不欢迎你们。秦明，让开！否则，休怪我们不念旧情！”
三位魂斗罗的气势同时释放，如同三座大山，向着秦明和史莱克众人压了过去。
弗兰德和赵无极脸色一变，急忙释放魂力抵抗，但他们毕竟只是魂圣，如何能与三位魂斗罗抗衡？史莱克七怪更是被压得连连后退，脸色苍白。
关键时刻，秦明爆喝一声，向前踏出一步。
“轰！”
六十二级魂帝的魂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烈焰苍狼武魂附体，七枚魂环闪耀，他以一人之力，硬生生扛住了三位魂斗罗大部分的威压。
“噗——”
一口鲜血，从秦明嘴角溢出。但他依旧站得笔直，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标枪，将身后所有人，都牢牢地护住。
“想动我的师长和同学，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决绝的、玉石俱焚的悲壮。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夜宸的眼睛。
他看到了。
看到了秦明为了维护“家人”，不惜与整个学院为敌的决绝。
看到了秦明为了守护珍视之人，宁愿以身犯险、吐血硬抗的刚烈。
这才是真正的他。
一个将情感与责任看得比生命更重的、无可救药的“傻子”。
夜宸想起了自己。
想起了自己用“交易”去衡量他所有的关心。
想起了自己用“金魂币”去羞辱他所有的付出。
想起了自己用冰冷的言语，将这个男人推向了失望的深渊。
一股前所未有的、名为“愧疚”的情绪，如同最凶猛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心脏。
他发现，自己好像……做错了。
错得离谱。
就在这时，广场上的对峙，再次升级。
“秦明！你太放肆了！”梦神机彻底被激怒了，“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来人！将史莱克学院一行人，全部给我拿下！”
皇家骑士们应声而动，明晃晃的刀剑，指向了史莱克众人。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秦明会继续硬抗到底的时候，他却突然收回了武魂，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颓然地退后了两步。
他看着梦神机，看着白宝山，看着智林，这三位曾经对他青睐有加的老师，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彻骨的失望。
“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字，脸上露出一抹惨然的笑容。
“既然，这天斗皇家学院，容不下我的师长，容不下我的同学……”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那因为受伤而微微佝偻的脊背，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而决绝的声音，向着整个广场，向着整个学院，宣告道：
“那我秦明，从今天起，退出天斗皇家学院！”
“这个总教习，我不干了！”
石破天惊！
全场哗然。
所有人都被秦明这个疯狂的决定给震惊了。
为了一个落魄的学院，放弃在天斗皇家学院的大好前程？放弃雪夜大帝的器重？放弃这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地位和荣耀？
这简直是疯了！
弗兰德和赵无极也愣住了。他们拉住秦明，急切地喊道：“小明！别冲动！”
秦明却只是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院长，老师，我没有冲动。史莱克才是我的家。既然这里容不下我的家人，那我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他说完，不再看三位教委那铁青的脸色，转身，准备带着史莱克众人离开。
而就在这一刻，一道冰冷的、却又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的声音，从广场的边缘，清晰地传了过来。
“如果，秦老师您要走的话……”
所有人循声望去。
只见那个一直被视为“孤狼”、与世隔绝的少年——夜宸，正缓缓地从阴影中走出。
他一步一步，穿过错愕的人群，走到了场地的中央，走到了秦明的面前。
他抬起头，那双许久未曾与秦明对视的、冰冷的眼眸，此刻却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里面翻涌着外人看不懂的、剧烈的情感风暴。
他看着秦明，看着这个他曾一心想要推开的男人，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让全场第二次陷入死寂的话。
“……请带上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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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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