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场中少女一鼓作气战胜十六位弟子,势如破竹。元清源传音时也不免倒吸一口气。
“不愧是蓝师叔的亲传弟子。”
风海看起来欲言又止,但他眼中明晃晃露出得意:“那是自然。”
“只是不知道她面对白浩之时,是否还能这般以力取胜?”
白衣女子话锋一转:“毕竟白浩之是金师伯首肯,近百年来门中资质最佳的弟子。”
她此言不假。
但风海听到这名字就皱起眉头:“必然是阿贞胜。”
他说得过分笃定,言语之间认定这少女游刃有余。
元清源不动声色瞥他一眼,心下生疑。
风师兄才出关,怎么话语之间对这阿贞十分熟悉亲近?
她思忖着如何措辞传音询问风海,一边将目光又投回场上。
这一望,叫她眼中一亮。
只见场中的阿贞刚以数道虚实交错的剑影迷惑住场中的对手。
只不过少女前一剑的剑影犹在眼前,下一剑便又如风雪兜头而来,手中青色剑光又急又密。
而场中对手同为筑基,竟也无法看清剑势,反倒被这剑光吓退了一步。
“剑影万千叫她使得有模有样,不错!不愧是上邪峰的弟子!”
风海赞叹不已,声如洪钟,震得元清源耳中嗡鸣。
众人屏息等着这剑影合一,一道白影再度飞出界外,尘埃落定。
“好快的剑!”元清源感慨万千,“依师妹我看,这阿贞的资质还在白浩之之上。可惜,她入门迟了一些,若是再在峰顶多练一年……”
话说到一半,元清源用眼睛瞥了一眼看得十分激动的风海。
女子神色淡然,传音时话语却酸溜溜的。
“青云峰有白浩之,你们上邪峰又来一个阿贞。金家的小明馨自然也不肯让与我们莫愁峰的。师兄你说说,这公平么?”
回答她的,却不是风海。
“投机取巧,并非剑道。”
这道低沉声线传来,惊得元清源再也顾不得维持淡定的神色。
元清源忘了传音,脸上带着震惊转向前方修士:“姜师兄?”
插话之人,正是一直负手旁观场中战况的姜禾。
风海听出姜禾话中嘲弄,眉头一皱:“姜师兄何故看轻小辈,只向着你青云峰的弟子,反倒失了前辈风度。”
姜禾挑起眉:“我向着谁?白浩之么?”
话未说完,姜禾摇了摇头:“你们二人传音许久了,难道看不出阿贞功法有异,身份敏感?如今低阶弟子看热闹,你们也跟着一起胡闹么?”
元清源道:“师兄莫怪。门中非常时刻,自当事事小心。我只是看出这孩子对阵第九人时便已露疲态依旧坚持至今,为其所动。况且……”
她摸了摸腰间的金丝剑:“阿贞对自己剑器灵力如何运转掐算精准。此人天赋绝佳,心思细腻,只需要再给她两年时间,便能当得起门中选拔第一。”
“剑修之道,在于本心!”
风海不服气地向前一步,身上锁链跟着晃动起来,哗哗作响。
“阿贞的剑意做不得假,她绝不会是正魔的卧底!更何况姜师兄你也明知她是……”
他的话被姜禾打断。
“我古剑门难道还缺天赋异禀的弟子们么?”
只见姜禾晃了晃手中的签筒,签筒便发出了让二人感到心惊的笃笃声。
要知道姜禾修炼的正是飞剑术,签筒之中每支灵签,都是一枚小小的灵剑。
这位过于沉迷命理,以至于本命法宝都是签筒的姜禾,正是名副其实的古剑门第一结丹修士。
“姜师兄,这可是风师兄说的,并不是师妹我说的啊!”
元清源立刻神色恭敬地向前一步,言辞恳切。
见风海依旧不服气地瞪大双眼,姜禾反倒笑了。
想来几百年前,他二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便不管不顾,只有出云师姐被低阶弟子们搬来时才会被迫停止。
当年的小师弟风海就是垂下眼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姜禾一叹,停下了手,一支灵签浮空而出,停在三人面前。
方才,他居然只是单纯地求了一签。
风海接过眼前这枚上上签,眼神便软下来。
姜禾道:“她对灵力的操控确实精妙,远超同阶修士。更兼心思细腻,只消一个回合就能看穿对手弱点。但你们也清楚,这在古剑门中并不算什么。”
他克制了自己转头看向远处的目光,继续道:“不过既然她抽到的是上上签,我也愿意拭目以待。”
闻言,风海也看向了场中。
“接下来要上场挑战的又是哪一位师兄师姐?”
第十七个弟子被打出界外时,阿贞照旧持剑询问。
此时鸦雀无声,众人目光却齐刷刷看向了一人。
那人长身玉立,白衣飘飘,蝶翼般的睫毛下一双幽深的眼眸正定定看向阿贞。
阿贞也看向他。
白浩之静静立在人群最前方,平素和煦的脸上此时却全无笑意。
见此,她生出叹气的冲动。
因为白浩之自己还未发觉,当他不再微笑时,眼中的忧虑便过于沉重。
他在担心自己?
但他们必有一战,因为彼此都有必须获胜的顽固决心。
她看似赢得轻松,实则全凭对炼器的理解与一身蛮力。
在阿贞看来,古剑门上下的剑修都过于依赖剑器。
剑随心动,心剑合一,正是如此。
因此,长处是观察灵力走向的自己,便能清晰看出对手的弱点所在。
以力破之,势不可挡。
她微微一笑,遥遥对白浩之一拱手。
白浩之并不飞身跃入,而是缓缓走到了阿贞面前。
他看着这个满头大汗,脸上泛红的少女,持剑回拜,抬起头时却说:“师妹,你已渐露颓势,不该再与我对战。”
阿贞听他说得如此直白,不忿道:“谁说我不行?”
她将剑提至身前,眉目凛然:“虽则对手若是换成白师兄你,我确实没什么必胜的把握。”
只论剑术,把握不大。
“……非打不可?”
“非打不可!”阿贞此时经脉隐隐作痛,她望着眼前这个凛然胜雪的白衣少年,微微一笑,“师兄,我说过,我会赢过所有人,包括你。”
这场景,真像这一月来,在峰顶在林间,日夜相对无言练剑的时候。
他眼中的人界第一次如此纯粹,如此简单。
只为剑道,不论其他。
什么人界,什么正魔,什么修行。
他眼中只有峰顶的雪、手中的剑、少女的脸。
灵山峰顶的罡风无休无止,但他的心中一片寂然,如此平静。
天地之间,只有彼此。
白浩之这时候笑了,笑容不太像以往的那些:“说起来,师妹你知道青云峰上都在传我们情投意合、一见钟情吗?”
“啊?”
阿贞没想到此时他还在说这些。
她喜欢呆在树顶和峰顶,又擅长隐匿踪迹,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传闻呢?
见她眨了眨眼,白浩之又问:“那师妹怎么看呢?”
阿贞无言地用眼睛瞥了瞥他的剑:“师兄攻心为上,确是好计。但师妹也只想赢,还请别再以言语扰我心神,速速出剑吧。”
白浩之不再说话。
他提起剑。
他的剑,是一柄通身洁白的长剑,剑身隐有灵光流转。
以剑指日,则光昼暗。
见阿贞果然以赞赏目光仔细打量剑身,白浩之道:“还请师妹指教。”
二人摆出了一样的起手势。
剑光破空,寒彻骨髓。
一剑斩下,罡风骤停。
此时,峰顶居然也应时下起了雪。雪花片片落下,在凛冽的冬日将一切变作茫茫一片,不生分别。
二人剑光相接,眨眼间便过了数招。只是……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风海忍不住攥紧了手,“怎么阿贞下一剑怎么出,这臭小子都提前知道地一清二楚似的?”
他眼中狐疑不定。
“这是用了什么作弊的法宝?”
元清源幽幽道:“师兄,这或许可以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场中,阿贞眼前只有剑光与剑影,她听到自己沉重又激烈的心跳声。
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他们二人都清楚这一点。
但阿贞甚至不能在确定古剑门用意之前使用曾以异火炼制出的法器。
她只有手中的剑,但也只需要手中的剑。
白浩之太熟悉自己的剑意,若不能超越自己,谈何胜过他呢?
可她想赢。
她不想输!
如果就在这里认输,她有何面目跨越无边海去见那个固执的、愚蠢的修士,斩断高高在上的命运强加在他们身上的枷锁?
她又凭什么说服自己,所谓的忍耐只是种子在这峰顶冻土之下沉眠,只待来年开春便会萌发,而不是在寒梦中一睡不醒?
古剑门奉行着实力为尊的道理。
这与姜国、越国、元武国遇到的那些修士们口中所说的命运何其相似。
天地之间,强者便是弱者的命运。
只是这一次的命运,第一次将砝码放在了她的这一侧。
可那又如何呢?
她就必须为此铭感肺腑,至死不忘么?
不论是命运要将她当作筹码还是棋子,冷眼审视她为此竭尽全力的挣扎姿态,她的心绝不会因此而屈服。
因为天地之间,比命运还要顽固的,是她的心!
剑修手中有剑,那便是可以论一论道理!
这是,古剑门的道理!
与此同时。
更高的峰顶之处。
“金师兄,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童子叹息一声,转向身侧。
他身侧之人,赫然是宣称闭关的金无问。
三位元婴修士齐聚一堂,竟只为了看这阿贞如何应对门中选拔!
“蓝师弟,你也莫怪我过分谨慎,要再三确认。毕竟当年出云接受魔气灌顶时,腹中所怀便是阿贞。若阿贞即使死而复生,身上依旧带有古魔印记,注定无法接受其他传承,岂不是为门中留下隐患?”
金无问摸着下巴缓缓道。
“再者,十六年前你那徒儿险些沦为古魔化身,亲手弑女,还差点祸及古剑门。师弟,你不会忘了吧?”
蓝焱闻言,闭上了双眼。
闻人道左看右看,最终打破了沉默。
“但出云毕竟也当即自碎金丹,在门中留下本命法宝真应剑,带着阿贞远遁凡尘。十六年也没听闻古魔的任何消息,这孩子……为了古剑门吃了太多苦了。”
金无问淡淡道:“若不是古剑门,她一个从凡尘中捡回来的孤儿怎么能修炼至结丹?”
蓝焱并不说话。
气氛有些凝滞。
闻人道开口了:“金师兄,出云是个好孩子。我想,阿贞也是。”
但金无问不置可否:“若阿贞依旧修行不畅,最终走火入魔呢?”
“宗门延续,难道只靠感情用事?闻人师弟,你糊涂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蓝焱叹了一口气:“那些过去的事情,便让它都过去吧。”
[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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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门中选拔(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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