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半夜突然口渴，伸手一摸，床头柜上的杯子已经空了。
你烦躁地爬起来，摸索着打开卧室和走廊的白炽灯，想下楼喝杯水。
楼梯刚走到一半，就惊悚地看到一位穿着黑白竖纹T恤衫、深蓝色九分裤的红发少年单腿盘坐在你家茶几上，手上正翻看着亲戚家小孩扔在上面的漫画书。
大晚上家里悄无声息地冒出来个陌生人，你实在有被吓到，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啪叽跌坐在了楼梯上。
少年听到了动静，抬起头来和你四目相对，有些尴尬地和你挥了挥手，露出了人畜无害地爽朗笑容。
“那个，我好像是从这本书里出来的诶？”红发少年试图用真诚湿润的眼神打动你。
你已经信了大半，因为现实里染发也染不出这种色调、这么自然均匀的暗红色。
所以你举着随手抓住的鸡毛掸子，也尽量放平语气，“那么这位，请你，立刻，马上，回到漫画书里吧。”
他挠了挠头，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我做不到啊。”
你们折腾了大半夜，尝试了无数种方法，手段不仅限于大喊让我回去、念意义不明的咒语、吸收月亮精华和到某乎某博上询问漫画里的人出来了要怎么让他回去，结果一无所获。
你不得不接受，你被迫捡到了名为香克斯的大麻烦的现实。
02
香克斯是只有着人类智商的哈士奇，好奇心旺盛，破坏性极强。
放置他14个小时后，你清楚地意识到了这点。
他不能离开漫画书太远，也不能被电子设备拍摄到，其他人甚至都看不到他，简直像个鬼魂或者叫幽灵的东西。但他能吃能喝，能玩能跳，能触碰任何他想触碰的东西，所以并不妨碍他在你上学时把你家拆了。
是的，上学。
你还是个现役高中生，过着堪比社畜的早七晚九高中生活，由于暂时没办法解决他，就干脆地把他扔在家里了。
只是没想到结束晚自习到家，要直面满地狼藉。
香克斯缩手缩脚地站在角落，你沉着脸拖地打扫。他更加心虚气短，小小声地说对不起，你深吸一口气，把漫画书扔进了书包里。
03
春末的白昼还没有夏天那么长，你在天色将明未明的时候就要出门坐公交去学校，再晚点就要赶不上早自习了。
香克斯在人还不多的公交车上来回乱窜，他对一切都感到新奇。你眼神放空，即使他搞出什么奇怪的动静，只要和周围人保持一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被吓到的样子就完全没问题了吧？
这么想着，你掏出了耳塞开始放英语听力，眼神也移到了窗外，上下学路上，是你难得可以真正放松的一段时间。
还没听两分钟，香克斯就移动到了你周围，眼睛也放到了窗外，他就像出来放风的大型犬那么兴奋，耳朵动了动，“你在听什么吗？外面那是什么好酷！这是什么？”
你闭上眼把头缩到了宽大的校服里，拉上了立领，表示拒绝沟通。
少年身上暖烘烘的热气袭来，他得寸进尺地坐到你身边，还拿手指亲昵地戳了戳你，“别这样嘛~我好想知道！”
借着立领的遮挡，你用气音回应：“你想知道个屁。”
你也还是个宝宝啊？为什么非要你在当个冷酷恶人和被人民群众当成精神病之间做出选择？
对于香克斯这种看起来就随心所欲到了极点的人，真惯着他你一定会在某天坠入到社死的无间地狱吧！
带着一位香克斯幽灵上课，要说没什么影响，那是不可能的，光是控制自己不去在意他已经花了你一多半的精力，上完四节课身心俱疲。
拖着嗷嗷喊饿的香克斯，你放弃了食堂，到校内商店买了一堆面包零食，和他躲到了学校植物房后面开始午餐。
投喂过他几顿之后，你已经也清楚了他惊人的食量，平静地看着他一口吞掉一整个面包，至于小声嘟囔的酒、肉就无视掉吧。
一只满身毛都纠结在一起的小脏狗颠颠颠地跑到了你面前，你盯着它，它盯着你手里的食物。
校园里的流浪猫狗还是很多的，心软的学生们偶尔会投喂下。
可惜你自觉你的心还是挺硬朗的，反正你不喂，也会有别人去喂的吧？
你无动于衷地吃干净了手上的食物，香克斯反倒很感兴趣地去逗它。
“幽灵先生就不要投喂动物了，狗是无辜的，它说不定会被你吓死。”
“才不会呢~再说我也不是幽灵啊！”
他掰碎面包一点点投到流浪狗身前，诱导它进入植物房后窄窄的过道里，之后就直接伸手去喂，还要撸人家的毛。
流浪狗显然被吓到了，它不肯吃食物，还对着空无一物的位置狂吠。
在你的嘲笑声中，香克斯和狗子滚成一团。
04
周五，早放学，没有晚自习，宜抢购。
卷心菜、青椒、胡萝卜，鸡肉、鱼肉、五花肉。你在果蔬区和生鲜区挑挑拣拣，思索着补充家里冰箱的库存，香克斯蹲在酒水区就移不动脚了，不断地缠在你身边碎碎念，买点酒吧买点酒吧买点酒吧。
“没有那种预算，而且未成年人不能饮酒。”看着在你眼前晃到心烦的红脑袋，你破例在公共场合回了他一句。
香克斯长长地诶了一声后立马抗议，“我12岁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喝酒了！”
“不行。”
“只买一点点，一点点就好。”他用手指比划着。
“不行。”
“真的不行吗？”香克斯还在可怜兮兮地打着商量。
“嗯，不行。”
他沉默了一下，郑重地把手放在了你的肩膀上，“这样虽然有点对不起你，但我超想喝酒啊！”
“什……？”在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香克斯飞快地勾走了你的钱包。
是的，你是那种即使有电子支付也依旧坚持带钱包以防万一的人。
你能想象到一个少女粉的钱包浮在空中，甚至旁边还浮着酒，一起去收银台结账的场面到底有多灵异，不，看到钱包浮空就已经够灵异了吧！
“香克斯！！！”这种想象让你感到一阵窒息，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抓狂地喊出声了。
超市内零星的几撮人纷纷把视线投了过来，小巧的粉色钱包早已经自然地掉落在不远处的地上，只剩你一个人被不明真相的群众围观。
……最后还是“忍辱负重”地给他买了酒。
你挑了一条没什么人走的小路回家，香克斯还在背后不断地惊叹这里的酒好好喝。
在湖边的休息座椅上，你放下了购物袋和书包，掏出了漫画书，对他招了招手，“香克斯，你过来下。”
他没什么防备地靠近，坐在长椅上无辜地看着你，“怎么啦？”
你把漫画书摊开，用力拍到他头上，连拍了好几下才稍稍缓解了憋屈。
“等、等等……这是怎么了？”香克斯双手捂住脑袋，被打的有点茫然。
“我在试试看能不能送你回去。”你微笑着解释。
香克斯相处起来不是个坏人，但他绝对是你见过最难搞的人。
看起来笑嘻嘻的开朗又友好，虽然举手投足间带着几分散漫野性还总是强调自己是个海贼，却没有对你展露过任何侵略攻击意图。
听起来很让人安心是不是？
但无论你是什么态度，客气也好冷脸也好甚至嘲笑，他的态度几乎毫无变化。
他不会因为别人的态度影响改变自己的行为，也不会被别人的情绪绑架影响。
换句话说，这个人，只会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你对他露出核善的微笑，“香克斯，看到那个湖了吗？你再搞事情的话，我就把漫画书丢进去。”
“……哦。”
05
你父母感情不好，也很少回家，之前大多数时间不是在学校食堂解决就是点外卖，心情好也有余财的时候会出去吃一顿
现在还要养香克斯这个大胃王，除非带他去吃自助餐，不然你没两天就要被他吃垮，自己做饭还划算点。
到家用手机查了查食谱，还是炖上了红烧肉，但手艺不佳到你自己都下不去筷。
香克斯倒是很给面子，吃得很香，脸都快埋进碗里了。
你举着筷子感叹，可能猪都没他好养。
只是他要是边吃饭边喝酒还可以理解，不过是提前变成咸湿大叔，这边吃饭边摸自己的头是什么操作？就拍了几下不会那么娇弱吧？
“你头疼？”你疑惑地问出声。
“……没有！”香克斯快速反驳，又摸了摸头发笑着解释到，“就是感觉头上少了点东西有些不习惯。”
“我看你的头发都还健在。”
“……是草帽啦，”他两手下拽，虚拟出帽子的模样，“我有一顶特别重要的帽子呢。”
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你还是上楼翻出自己去海边玩时买的沙滩帽扣到了他头上，“草帽给你，这下能好好吃饭了吧？”
香克斯愣住了，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许久，他才扶好帽子，抬头看向你的眼神格外明亮，笑容灿烂到有些夸张。
“谢谢。”
06
周末清早被电话吵醒，通知你马上去琴房上钢琴课时，你是懵逼的。对面的女声没等你回应就挂掉了电话，看来电显示，是你许久没回家的母亲。
在父母感情甜蜜的时候，你确实有被她教过几年钢琴，但隔了那么多年突然搞什么啊？
感到莫名其妙的你还是爬了起来，毕竟真衣食父母的命令可不好违抗。
香克斯在客厅的沙发上睡得四脚朝天，半边身子都快落到地上了。
你穿着长袖睡衣趿拉着拖鞋下楼，伸手拔出了压在他身下毛毯，用力推了推他，“香克斯醒醒！要出门了，去吗？”
他迷迷瞪瞪地攥住了你的手，然后一翻身掉下了沙发，表情像极了被摔懵的狗子。
你沉默了一会，又把毛毯给他兜头盖回去了。
香克斯这时候才清醒过来，拉下毛毯随手团进了怀里，黑亮的眼睛看过来，头上不存在的耳朵都支棱起来了，“去！要去哪？”
上了三个小时枯燥的钢琴课后，香克斯出来时有多兴奋现在就有多蔫，在你重复这首曲子第三遍的时候，他终于按捺不住趴到了琴架上抱怨，“这个好无聊啊，听得我都要睡着了。”
钢琴老师已经结束了教学，你有点发木地重复着，抽空面无表情地给香克斯棒读了一遍刚刚听来的背景知识，“所以这是名曲，多么欢快的音乐，给我心怀感激地好好听吧。”
香克斯黑色的眼睛经过光线的加工，呈现出一片清透的深棕色，他的视线大大方方地落在你脸上，“可是你又不开心。”
你哼了声没有回应。
他笑弯了眼睛，蹭到你身边，信誓旦旦地说要教你一听就能快乐起来的歌，不顾你满脸抗拒，扯着嗓子就开始干嚎起来，吓得你弹错了一串音。
香克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反而笑得更欢，唱的更大声了。
你被迫停了下来，抱臂看他表演。
他笑嘻嘻地坐到了你旁边，开始乱按琴键，按出乱七八糟的曲调，摇晃着继续唱着他的海贼之歌。这样还嫌不够，还拿肩膀撞了撞你，试图招呼你一起，“哟吼吼吼吼吼~哟吼吼吼吼吼~唱嘛！一起唱~”
你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
香克斯干脆长臂一伸揽过了你的肩膀，扣住你的手指一起在琴键上乱蹦，你的挣扎抗议都被他越来越高的歌声盖过。
你在压迫下艰难地拖着他的手指，试图按在正确的位置来合上他的曲调，至少不要让噪音·超级加倍继续轰炸你的耳朵。
过了一会，压在你肩膀和手指上的重物终于撤走，你认命地开始给香克斯伴奏。
他双手一撑离开长椅，盘腿坐到了地上，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他身上，照得他红色的发梢都跟着笑容发光。
他的歌声从粗糙随意，慢慢变得轻松悠扬，这是一首轻快又温柔的歌。
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扬起了唇角，甚至随着旋律轻轻哼唱。
香克斯现在好像有种魔力，让看到他的人都跟着大胆快乐起来。
钢琴老师的敲门声很快把你敲醒，带着眼镜，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的精致女士打量了你一阵，淡淡出声：“刚刚有好好练习吗？杂音隔着两个教室都能听见。”
你尴尬地垂下了头，在她离开后，手握成拳，亲切地接触了香克斯的脑壳。
07
站在全校师生面前念检讨的时候，你内心真诚地反思，你做出最错误的决定，就是昨天闲得无聊和香克斯打游戏。
香克斯对任何游戏上手都非常快，熟悉规则后没玩几把就把你按在地上摩擦，你逐渐上头，屡败屡战，再抬起头时已经凌晨三点了。
第二天理所当然地睡过头了，赶公交车跑到快断气才踩着点进教室。上了两节课，跑完课间操，你们俩没吃早饭的肚子开始咕咕乱叫。
而校内超市里，你爱的红豆包和香克斯爱的肉松包，都卖完了。
你们对视一眼，睡眠不足可能让你的大脑发生了什么故障，在内心冲动的指引和香克斯的怂恿下，你爬上了学校的后墙，打算翻墙出去买。
刚刚翻上去，就和不远处的教导主任四目相对，你骑在墙上，凝视着主任深沉的目光，另一头傻瓜香克斯还在冲你伸出手臂，示意你跳下来。
“哈哈哈，被发现了吗？快下来！我接着你！”
“同学，你怎么上去的？”
……踩着某人肩膀。
你低声下气地对墙下的男人提出请求，“老师，能给我找把梯子来吗？”
你站在墙角罚站，等着班主任来领你，香克斯还失望地在旁边逼逼赖赖。
“怎么不跳呢？我肯定会接住你的。”
“刚刚那个人好啰嗦啊，我不喜欢他。”
你眼观鼻，鼻观心，乖巧等人不理他。
香克斯安静了一会，忽然弯腰凑到你眼前，冲你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你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
“咱们逃跑吧？”他直起身，双手颇有气势地挥了挥，“从这个监狱！”
你撇了撇嘴，现在跑出去干嘛？逃课吗？还监狱嘞，虽然你中二时期确实有……？
……等等。
你缓缓抬头看他。
“啊，这不是你的愿望吗？明明有写在日记里？”香克斯困惑地歪了歪头。
“香克斯，你踏马什么时候……！”
“你是对老师的处置有什么不满吗？还有，翻墙这件事你下课来我办公室给我解释下。”班主任的声音幽幽地从你背后传来，你立马垂头丧气，“……没有，老师我错了。”
08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随着时间的增加，香克斯虽然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开朗样子，但他越来越次提到海，海贼和冒险。
为了安抚他，你陪他连看了三天有关海盗寻宝的电影。
你吹着空调瘫在沙发上吐槽，“你到底对海有什么执念啊？”
看着电影里五花八门的特效和打斗，你突然对他的世界产生了好奇，“你的家乡和这个像吗？海上有很多宝藏？”
香克斯注视着屏幕里的那片蔚蓝，托腮傻笑，“不止这样，海上有我想要的一切。”
“我早就决定，要拥有自己的船，找一群值得信赖的伙伴，一起周游全世界！” 说完，他转过头来看你，突然愣了愣。
你不明所以地回看他，香克斯移开了视线，继续笑着说，“要是你在我的世界，我一定带你去海上。”
“这附近可没有海。”你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说了，“不过，周末可以去湖里开皮划艇，湖还挺大的。”
09
在去划船之前，你们友谊的小船似乎又要濒临翻船。
起因是一份芋圆汤。
天气一热，谁都想吃一份冰冰甜甜的芋圆，加满草莓和冰淇淋的那种，对吧？
“我想吃这个加肉松和红豆糕的~”香克斯从你背后探出头来看你的手机屏幕。
“咸口的芋圆汤就是邪教！”
“偶尔尝尝咸的也很好啊！”
“要甜的。”
“咸的。”
“甜的！”
“咸的！”
然后，你们就打了起来，互相掐脸那种。
你更过分一点，不仅扯他头发，还利用自重把他压在楼梯上逼他屈服。
香克斯扑腾着要往楼上移动，他微微弓起身，你一时没抓牢竟然要向后摔去。
“香……”
香克斯的反应比你更快，他猛地弹起上半身，伸手要把你拉回来。
结果因为冲的太猛，你们俩反而咕噜咕噜地顺着楼梯滚下去了，香克斯只好一手把你按在怀里，一手护住你的脑壳。你滚得有点头晕，而香克斯的脑袋磕在地板上，发出好大一声脆响，你吓得顾不上自己，急忙去检查他的情况。
“还好没磕破流血，”你看了看地面先松了口气，紧接着追问“香克斯你头晕吗？恶心吗？这是几？”
“三。”香克斯乖乖地回答。
“疼吗？起得来吗？”你想去碰碰他的头，又不敢下手。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追着你，像是有点摔傻了，呆了半晌才小声回答，“……疼。”
你低头凑得更近了，直到彼此灼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香克斯黑亮的眼睛里满是你的影子，你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种突如其来的陌生情绪。它让你的心跳慢慢加快，让你的胸口酸胀着泛出甜意，让你的脸颊渐渐染红。
你微微张口，却说不出话来。香克斯注视着你的眼睛里好像有个旋涡，在慢慢拉扯你，你只能垂下眼帘，顺着气氛无意识地靠近。
在双唇相触的前一秒，香克斯忽地别过头喘了一大口气，你也骤然惊醒。
他撑起身往后撤了撤，自己揉了揉后脑盘坐起来。
你还有些发傻，刚刚怎么就，要那样了？
香克斯的视线左右游移，最后还是落回到你身上，他咳了一声，“那现在可以吃咸的了吗？”
……
“……不可以。”
露娜还没写多少，嗯。
咕咕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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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春夏序曲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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