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9年,9月。
地点:首尔,某地下停车场,田柾国的车内
车厢像个被抽真空的玻璃罐,香水味悬在半空,与未散的紧张凝成可见的颗粒。许廷瑹低着头,指尖无意识地划着手机屏幕,亮起的锁屏上是日本媒体文春两小时前发布的爆炸性新闻预览——一张模糊但当事人却能辨认出的背影图。
驾驶座上,田柾国的双手死死扣着方向盘,骨节凸起。他刚从公司的唇枪舌战中脱身,团队工作人那句“你必须否认”像复读机一样在他脑内循环播放。余怒未消,反而在寂静中发酵,嗡嗡作响。
“公司的意思……很明确,即使谈判失败……”他开口,声音因压抑而显得异常低沉,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否认,冷处理。”
她划动屏幕的指尖顿住,没有抬头。
“我——”他猛地吸进一口气,像是要汲取一点对抗全世界的氧气,那股混合着无力与被羞辱的愤怒顶着他的喉管,“我说了,我们可以承认。我说我们都是成年人,谈个恋爱,没什么……”
她终于抬起眼,看向他。她的眼神很静,像深潭,让他后面想说的话瞬间堵住。
“然后呢?”她问,声音没有什么起伏。
“然后?”田柾国像是被这句话刺痛,音调不自觉地拔高了一瞬,又猛地压下,变成一种自嘲的嗤笑,“然后就是一堆大道理。为了组合,为了粉丝,为了我的未来……为了你的未来。好像我们犯了什么罪。”
他猛地捶了一下方向盘,汽车的喇叭短促地响了一声,在空旷的地下车库里显得格外刺耳。他烦躁地抹了一把脸。
“所以呢?”许廷瑹看着他,重复了核心问题,“你打算怎么办?”
这种极致的冷静,在此刻的田柾国看来,近乎一种冷漠。他期望看到她的一点焦急,一点和他同仇敌忾的愤怒,或者哪怕是一点慌乱。但她什么都没有。这种置身事外的平静,比他刚才面对的所有反对都更让他挫败。
一股混合着委屈和赌气的情绪,像野火一样烧掉了他最后的理智。
“能怎么办?”他转过头,顶了顶腮,盯着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狠劲,“既然公司不让,那不如就按他们希望的做到底好了。”
他停顿了一下,那个词在舌尖滚了滚,带着灼人的温度被吐了出来:
“——分手。”
话一出口,车厢里陷入了更深的死寂。田柾国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预想着她的反应——震惊、难过、或者像他一样愤怒地反驳他。
但许廷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大约有三秒钟。那眼神很深,里面似乎掠过很多情绪,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最终,所有微动的波澜都沉淀了下去,归于一片寂然的灰烬。
她极轻地眨了一下眼,然后,点了点头。
“好。”
一个字。清晰,平静,没有任何犹豫。
田柾国愣住了。他准备好的所有后续言辞,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在这个简单的音节面前土崩瓦解。他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巨大的无力感瞬间将他吞没。
他看着她已经移开视线,低头开始整理她身侧背包的带子,动作有条不紊,仿佛刚才决定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种尖锐的恐慌和后悔猛地攫住了他。他想开口,想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想说“我们再想办法”。
但她戴着帽子的侧影在昏暗的车灯下显得那么疏离,那道无形的墙已经轰然立起。他的骄傲,和此刻她表现出来的、更决绝的骄傲,撞在一起,让他无法低头。
许廷瑹拉开车门,夜风灌了进来。
“路上小心。”她说。语气礼貌得如同对任何一个普通同事。
车门被轻轻关上,发出沉闷的“砰”的一声,像一个休止符,干脆地斩断了一切。
田柾国独自被困在驾驶座,看着她决绝的背影走向电梯间,一步步,远离他的世界,最终被转角吞噬。他猛地向后砸进椅背,抬手死死捂住了眼睛。
引擎还未熄火,在死寂中发出低沉的呜咽,像极了他此刻无处可逃的、震耳欲聋的心跳。
而在电梯门合拢的刹那,许廷瑹一直挺得笔直的脊梁,几不可查地松垮了一瞬。她盯着金属门上映出的,藏于鸭舌帽下自己那半张模糊而苍白的脸,眼神空茫。
看吧。
她对自己说。
所有关系的终局,不过如此。
这个曾让她以为会有所不同的人,也不过是,轻易地,说出了告别。
预料中的心痛并未降临。
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早已料定的疲惫,从骨髓深处,弥漫开来。
……
包间的角落里,烟味和烧酒的辛辣气缠绕不散。田柾国靠在沙发背上,脖颈仰着,喉结随着吞咽困难地滚动。手里的玻璃杯空了又满,满了又空,液体晃荡,像他找不到岸的心。
“别喝了。”郑在玹伸手想拿开他的杯子。
他手腕一偏,躲开了,眼神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她……”一个字出口,后面就没了声音,只剩下粗重的呼吸。
周围的三个人都沉默下来。他们都知道“她”是谁,也都知道这一周他是怎么过来的——像一头困兽,把所有力气都用在练舞室和酒精里。
“不就分个手吗?”黑皮肤的大高个试图用轻松的口气打破凝重,“也才6个月,至于吗,柾国?”
田柾国像是没听见,他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半晌,他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干涩,带着浓浓的自嘲。
“你们知道吗……”他开口,声音被酒精泡得沙哑浑浊,“我认识她……比你们想的,早得多。”
没人接话,只有背景音乐在兀自吵闹。
“2013年……在LA。”他盯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仿佛能从里面看到往昔的倒影,“我……丢了钱包。傻站在路边……像个找不到家的笨蛋。”
他停顿了很久,久到让人以为他睡着了。
“然后……她就出现了。”他抬起手,用指尖用力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十二岁……那么小一点,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像个……天使。”
这个词从他嘴里吐出来,带着一种近乎痛苦的虔诚。
“她帮我付了钱……还带我……找到了回去的路。”他闭上眼,眉头紧紧锁着,像是在抵御某种巨大的情绪浪潮,“我跟她说谢谢……她对我笑着说生日快乐。”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含混的呢喃:“可是今年……她都还没亲口跟我说生日快乐。”
说完这句,他好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头深深地埋了下去,肩膀垮塌,再也不动了。只有紧握着酒杯的、指节泛白的手,透露着无声的崩溃。
……
深夜的住宅区静默无声。
许廷瑹将一个黑色垃圾袋系紧,推开门走进电梯。不锈钢内壁映出她没什么表情的脸。
走到公寓楼下的垃圾站,她抬手将袋子扔进回收箱。转身时,差点撞上站在阴影里的人。
是郑在玹。他手里提着便利店塑料袋。夜风带来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抱歉。”他往后退了半步。
许廷瑹摇了摇头。“没事。”
他的目光在她和垃圾箱之间短暂停留,像是明白了什么。“这么晚还下来丢东西?”
“收拾了下房间。”她的声音很轻。
郑在玹安静片刻。
“要回去了?”他问。
“嗯。”许廷瑹已经侧身从他旁边走过。
郑在玹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门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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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1:第一杯,敬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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