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汝宁再往下，骑马不停歇大概十日左右，就能到宁波港。
大萱的船舶司就设置在宁波港，沿海的其他是设有市舶司，归海运部管。
宁波港也是吕皓方此次沿海南巡的第一站目的地。
宁波府的知府王佐军，船舶司提举张金，还有左军都督府都督刘海来提前聚了一聚。
三皇子路过了汝宁，汝宁的天就被掀了起来，他到了宁波港，指不定还要翻起什么浪花。
毕竟在他没出京前，得知三皇子奉旨巡海，下面的人都以为这次的事情就是随便走个过场。
毕竟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能干什么。
没想到他还真干了些什么。
暗地里看不起他的人才反应过来，只怕此次巡海并不像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要知道，海寇不论是上岸还是不上岸，他们宁波港都没什么好日子过。
要说没有烂账，是不可能的，不过作为下面的官员，只要账不要太烂，上头的人也不追究。
就怕毛头小子——吕皓方非要揪着一点儿不干净的尾巴。
王佐军在宁波已经做了小二十年的知府，如今也是知天命的年纪，在他这个年纪，只要能安安稳稳的退下来，就是万事顺遂了。
至于再升官发财什么的，他是不想了。
刘海来和他的想法差不多，刘海来是靠着不怕死的精神，靠着血和拳头，走到现在的。
左军都督府都督也是他能够得上的最高的位置了。
相较于王佐军和刘海来的安稳，张金就是另一个极端。
张金如今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正是要闯出一片新天地的年岁。
相对于两位同僚的轻松悠哉，张金吃不好睡不好，整天和鬼一样。
张金见两位入席就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甚至还能品评一下今天的那些菜火候不够，那些菜火大了，盐放多了。
“两位大人！这三皇子眼看就要到了，咱们怎么办啊？”
王佐军见张金就差点要跪倒在他面前，不甚在意的说：“张大人怎么这么沉不下心，难不成张大人也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身份秘密？”
说罢还朝着刘海来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刘海来知道王佐军说的是汝宁县令冒名顶替的事情，于是端起酒杯，也抿了一口。
接着王佐军的话继续说：“我瞧张大人这龙凤之姿，定不是什么走歪门邪道的人。”
张金见两人拿他开涮，哭笑不得。
刚要再说什么，见席上还有陪酒唱曲儿的姑娘，挥挥手让她们先出去。
走到门口见她们走远，他又探出头去见四周都没人，才关了门，又重新回到席上。
压低声音问王佐军和刘海来。
“两位大人，你们同我透个底儿，那事情……”
王佐军见他这样端起酒杯塞进他的手上，然后轻轻碰了一下，给他一个你把心放到肚子里的眼神。
刘海来也是端起酒杯隔空碰了一下。
“贤弟只管把心放进肚子里吧。”
三人的酒宴还未完，都督府的守兵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都督，不好了，海寇要准备上岸了！”
刘海来当下起身朝着王佐军和张金抱拳行礼。
然后大步迈了出去，一边儿走一边儿问：“那些挨千刀的杂碎来了多少人？”
守兵跟在刘海来身后快步跟上说：“来报信的渔民说差不多有十条船，差不多百人。”
刘海来的步子迈得很快，后面的话，王佐军和张金已经听不到了。
王佐军也要回衙门安排人手，守住港城。
宁波港的海岸边儿，海寇的还未全部靠岸，就被渔民们挡住前路，为首的是个身形高大皮肤黝黑的年轻人。
只可惜人数相差较多，寡不敌众。
再加上渔民手中用的都是鱼叉锄头等农具，与武器精良的海寇相比，又落了下乘。
眼看抵挡不住，年轻人朝着渔民们喊道：“乡亲们再撑上一会儿，刘大人马上就来救咱们了！”
说罢将手中的鱼叉舞的虎虎生风。
想到村中的妇孺儿童，抵挡在前的渔民也不会往后退一步。
只见海寇的长刀就要落在渔民身上，年轻人挥着鱼叉挡住了海寇的长刀。
周围的海寇见状，也挥舞着长刀砍向了年轻人。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
来人正是刘海来带领的精锐。
年轻人使出全身的力气推起海寇架在他身上的长刀，对着众人高喊：“刘大人来了！刘大人来了！”
呼应他的自然是驻守宁波港白皓军震天响的“杀！”
有了白皓军的加入，战局立即发生逆转。
不远处海岸边的山岗上。
吕皓方一行人刚翻过山就听到了“杀！”的声音。
众人快马向前，就看到了山下岸边白皓军和海寇的战斗。
李肆安平等人瞧得热血沸腾，也想要冲下山去，加入其中。
“殿下！”李肆看向吕皓方。
吕皓方轻轻点点头，李肆安平等人也带着一队人马快马加鞭的往战场去。
海寇本就因局势逆转，有了撤退的心思，见山上又有一队人马冲下，更是准备立即逃回海上。
“秦军都卫府后军校尉忠秦王殿前十三卫李肆/安平，前来相助！”
李肆安平等人冲入战场前大声喊道。
吕皓方的内卫身手较之刘海来等并不差，刀光剑影间就取了几名海寇的性命。
为首的海寇头子知大势已去，嘴里喊了几句众人都听不懂的鸟语，就挥舞着大刀瞅准时机往刘海来的身上砍去。
“都督！”
刘海来一旁一个浓眉大眼的亲卫大声提醒道。
海寇头子的刀法极为刚猛，每一刀砍下都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刘海来并不着急，不慌不忙间巧妙的避开了每一次的攻击。
长枪与大刀相接，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都督，我来助你！”
安平见刘海来这边儿竟然有来有回的打了几个回合，忙上前来助。
海寇头子招架不住，自然落了破绽。
刘海来抓住时机，握紧长枪往前一推，直直地插入了海寇头目的咽喉。
于此同时，安平也手持长剑插入了海寇头子的后背。
海寇头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丢了性命，跪倒在地。
一旁的其他海寇霎时间失去了主心骨，乱成一团，还有人趁机登船想要驾船逃走。
远处的海平面上，几艘架着火炮的鸟船飞驰而来。
待到海寇的船远离海岸，鸟船上的火炮发出。
不待船上的海寇做出反应，那几艘小船伴随着滔天的海浪永远沉入海底。
岸边还没来得及逃跑的海寇也全都被擒。
待到岸边的战场都打扫干净，吕皓方也骑着马走了下来。
刘海来见他预要行礼，吕皓方上前拦住。
“刘大人不愧是左军第一人。”
刘海来闻言笑说单不上左军第一人的名头，军中高手比比皆是，他又怎么能称得上是第一。
两人笑说着，但见薛轲走到了收缴的海寇兵器旁，皱眉看着。
刘海来见她刚来的时候和吕皓方站的不远，心下了然此人怕是三皇子的心腹。
于是问道：“这位兄弟可是瞧着这兵器有什么不对劲？”
薛轲回头走回两人身旁道：“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因是第一次见唐刀，所以多看了几眼。”
刘海来哈哈笑道：“兄弟可能一直在京中，不知下面的情况，唐刀是军中常见的兵器，这群海寇手里的只怕也是他们抢来的。”
薛轲点了点头，垂首站在了吕皓方的身后，不再说话。
只是刘海来的那位亲卫自薛轲看向兵器后就一直盯着她。
王佐军等人知道吕皓方已到宁波港的消息，早早的就出府来迎。晚间还在府上设宴为三皇子接风洗尘。
吕皓方并未拒绝王佐军等人的邀请，到了王府才发现刘海来和张金也在。
王佐军引着他们进了院子，临水的花厅，蜿蜒曲折的回廊，种在廊下的松柏腊梅，还有半人高的美人蕉，处处彰显着主人家的志趣。
晚宴就摆在临水花厅，池塘的另一面设有吹笛弹琴的曲艺班子。
鼓乐之声顺着水面悠悠传来，倒添了些江南风情。
众人入席后，鼓乐之声变成了悠悠扬扬的唱段，王佐军手持酒壶要给吕皓方斟酒。
夏冬春拦下了他的动作，道：“王大人乃国之肱骨，伺候人的事儿咱家来就好。”
说着从王佐军的手上接下来酒壶，给众人都斟了一杯，在场众人哪能不知他的身份，只叫夏冬春斟了一轮，又好说歹说的把他劝回了席面上。
席间众人一边儿吃酒一边儿说着今日海寇上岸的事情。
吕皓方才知，那群海寇的老巢就在离宁波港海岸几十公里的月龙岛上。
刘海来也带着人打上岛过，只是那些海寇见大萱打来了，就弃岛逃亡，等大萱走了，他们再回来。
岛上没粮食了，他们就抢劫渔船或者上岸抢点儿粮食。
虽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但是十次成一两次，也够他们嚼用一段时间。
就和那烦人的苍蝇一般。
“既然他们会弃岛，为什么咱们的人上岛后不驻扎在岛上？”吕皓方有些纳闷的问。
王佐军和刘海来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王佐军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那月龙岛上全是岩洞，没有一块儿好地儿，要是留在岛上，需要宁波港的兵士定期运送物资上岛。
再者，月龙岛的四周还有其他的岛屿，散居着许多的海寇，那些海寇要是联合起来，趁夜登岛，咱们的人来不及支援，就等于白白送命。”
“那海寇就全靠打劫为生？他们和今年琉球海上被劫的船只可有关系？”吕皓方问。
“回殿下的话，琉球海上被劫的船只目前没发现和宁波港附近的海寇有直接关系，不过听说海寇之间有个以物易物的海上交易市场，他们也会通过交易市场来往。
上个月我们这边儿缴获的海寇赃物中就发现了南洋之物。”
这回说话的是刘海来。
刘海来说罢外头就进来一个人，手上捧着一个铜质香炉，香炉上刻有南洋常见的棕榈叶，整体形状似是个卧倒的大象。
“倒是个稀罕玩意儿？”
吕皓方知看了一眼就知道此物并非大萱产。
“上个月杀了那海寇头子的时候，他死之前还紧紧的抱着这玩意儿呢。殿下不妨猜一猜这东西有什么奇用？”
王佐军手捧着香炉递了过来，吕皓方未接，只说：“香炉还能有什么奇用，左右不过是用来燃香。”
“殿下，这个香炉不用添香就能燃。”
王佐军说着就打开香炉点了起来。
香炉之中确实不见香料，但香味却顺着象鼻冒了出来，香味异常。
这也确实引起了吕皓方的兴致，于是凑近了香炉半分，想要细看这个香炉到底是怎么做到无香却能燃香的。
然而他只是往前凑了三分，额头上就渗出了冷汗。
与此同时一支箭矢从窗外飞来。
咻！
“殿下小心！”
那箭对准的是吕皓方的胸膛，离他最近的张金使出吃奶的力气重重的把他往旁边一推。
又护在他的身上，那支箭穿过了张金的发冠，插进了他们身后的窗棂上。
张金正要抬头，又一支箭从窗外射来。
刘海来、李肆立即高喊：“有刺客！”
灭了花厅中的蜡烛，飞身往箭矢飞来的方向去。
安平也抽出随身佩刀护在张金和吕皓方的身前，打落接二连三从窗外而来的飞箭。
因这意外，王府花厅内外惊叫声和吵嚷声不断传来。
数十支飞箭被安平打落之后，门外终于传来了刘海来和李肆的声音。
“刺客死了，点灯！”
花厅中的蜡烛重新被点燃，张金脸色发白，衣服也皱巴巴的，右边儿的袖子已经被箭穿了个窟窿。
“殿下，殿下你没事儿吧？”
张金还未回神，但想到身下的吕皓方，还是先问道。
结果被他护在身下之人这会儿双目紧闭，不知生死。
张金又被吓了一跳，他颤颤巍巍的把吕皓方平放在地上，伸出手要去探他的鼻息。
安平已经率先伸出手，确定吕皓方还活着，但是不醒。
立即朝着门口大喊：“请大夫来，殿下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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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一波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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