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你闹够了没有?

缠绕在臂间的藤蔓骤然收紧，勒得纲吉皮肤生疼。他看见六道骸正面对着库洛姆被困的方向，尚未被面具覆盖的下颚线条绷得极紧，周身散发出的寒意比这鬼市更深。

纲吉意识到，刚才如果不是骸及时出手，被拖去当靶子的恐怕就是自己了。正是因为骸救了他，才间接导致了库洛姆被抓。

强烈的愧疚感几乎要将他淹没，骸此刻的愤怒，一定都是因为库洛姆身陷险境……而他，就是这一切的起因。

必须想办法把库洛姆救出来！

“想救她们？规则也很简单，”摊主幽冷地提醒，“就像刚才那样，找人替换即可。”

纲吉皱眉，用无辜的人代替自己成为靶子？这种事情，他绝对做不到！

就在这时，原本空置的靶位黑雾涌动，数个缠绕着浓郁怨气的恶鬼靶浮现。扭曲蠕动着，逐渐围拢，将成了新靶子的库洛姆，小春和一平紧紧包围在中间，贪婪的目光仿佛要将她们吞噬。

“游戏继续。”摊主抱着瓷罐冰冷的宣布，“射击吧，客人们。要么击碎所有恶鬼……要么，看着她们被彻底同化为靶心。”

“骸，你先放开我！”纲吉挣扎着，语气急切，“现在救人要紧！”

“就是因为你的乱跑，现在才需要救人。”

六道骸的声音里压着显而易见的怒火。纲吉看着在靶心挣扎的库洛姆，自知理亏，但声音却异常冷静：“你自己能应付吗？那些恶鬼……”

“Kufufufu……你在说什么傻话，难道要靠你吗？”

六道骸终于侧过头，却在目光触及纲吉的瞬间，话音戛然而止。

面具之下，那双总是温润的褐色眼眸，不知何时已变为冷静的金红色，如同淬炼的火焰，坚定而耀眼。

他的眼神，更像那个沢田纲吉了。

“把火炎收起来。”骸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缠绕的藤蔓也再次收紧，带着警告的意味

从捞金鱼开始，他就直觉这个古战场仿佛有预谋地针对沢田纲吉，无论是熟悉的布景还是诱发记忆的幻象。

他恐惧着任何可能唤醒沢田纲吉记忆的契机，这让他几乎夜不能寐。

但纲吉没有听从。橙金色的火焰骤然从手中腾起，瞬间将束缚他的靛色藤蔓燃烧殆尽。

六道骸周身的气压瞬间变得更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你……！”

纲吉迎着他冰冷的目光，声音平静却坚定。

“我会把库洛姆救出来。”

——我会把她救出来完好无损地还给你，这样，我就不欠你的了。

就在这时，一把手枪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甩到了纲吉手中。摊主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特别是沢田纲吉。

“你与方才那位客人的火炎，倒有几分相似。他让我意犹未尽……”摊主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兴奋，“就由你来代替他，完成这场未尽的游戏吧。”

六道骸缓缓转过身。

“Kufufu……真不听话。看来必须尽快给你一点教训了，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握紧手中的枪，凭着某种深植于本能的直觉扣动扳机。

他本应从未接触过这种杀伤性武器，可指尖传来的触感，扳机的阻力，甚至后坐力的震动都带着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冷汗不断从他的额角滑落，疑虑缠绕心头，但此刻没有时间容他细想，他只能硬着头皮跟随直觉射击。

恶鬼靶高速旋转，将中心的三个少女身影切割得支离破碎，与那些狰狞扭曲的鬼影几乎融为一体，难以分辨。

六道骸看着纲吉再次射偏，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他忽然伸手抓向纲吉手中的枪柄。

“把它给我。”

“不行！”纲吉将枪紧紧抱在怀里，金红色的眼眸警惕地瞪着六道骸。

他清晰地记得摊主说过的话——“你与方才那位客人的火炎很像……就由你来代替他完成这场游戏。”

这句话是命令式，意思是指定他来完成。对于之前的xanxus，摊主好像也说过类似破坏规则之类的话，XANXUS正是因为破坏规则才招致了报复。

他不敢将这份责任轻易交出去，否则被判定破坏规则，导致惩罚加剧怎么办？

“Kufufu……你以为凭你现在发抖的手和可怜的准头，能做什么？”

骸的声音冷了下来，再次出手。

纲吉一边要瞄准那些不断扑向少女们的恶鬼，一边还要分神躲避六道骸的抢夺，顿时手忙脚乱。

他险险避过六道骸探来的手，同时仓促地朝一只逼近库洛姆的恶鬼开了一枪，子弹擦着目标飞过，吓得旁边的小春惊呼一声。

“你闹够了没有！六道骸！”纲吉气得声音发颤，连超死气模式下的冷静都几乎维持不住。

“没看到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正是看到了情况，才不能任由你这个废柴继续浪费仅有的机会。把枪给我。”

骸冷笑一声，伸手再次试图抓住纲吉的手腕。同时另一只手凝聚起雾气试图构筑弩箭射向恶鬼，然而那雾气竟毫无预兆地中途溃散。

“啧。”

他不耐地咂舌，这个碎片世界仿佛在处处针对他。

方才的金鱼摊强行将他支开，此刻又让他的幻术如同陷入泥沼，难以成形。

“你以为把枪给你就能解决问题吗？”

纲吉咬牙，手腕一翻，用手肘格开骸的攻击，同时快速瞄准，一只恶鬼靶应声碎裂，但他也因为这番动作而气息微乱，“规则指定的是我，你听不懂吗？”

“指定你这个连枪都拿不稳的笨蛋？”骸语带嘲讽，攻势却丝毫未减，恼人的藤蔓一次次试图缠绕纲吉的手臂，影响他的准头，“真是愚蠢至极的选择。”

“少废话！”

纲吉咬牙反驳，汗水从额角滑落，他又开一枪，子弹擦着一只恶鬼的边缘飞过。

“有说风凉话的功夫，不如想想办法！你的幻术呢？”

“对付这种杂鱼，还需要动真格？”骸轻笑着，试图再次凝聚雾气，那股滞涩感却愈发明显。

就在这时，库洛姆焦急的声音传来：“骸大人！我的幻术……完全无法使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收力量！”

六道骸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极其危险，失去掌控的感觉让他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点。

这不是意外，是针对！

这个碎片处处都是针对他的陷阱。

纲吉也察觉到了六道骸异常的低气压，但眼前的危机根本不容他细想。那些扭曲的恶鬼靶正发狂般不断朝三个女孩扑去。

砰！

纲吉扣动扳机的手因紧张而微微一偏，子弹竟擦着库洛姆的耳际飞过带下了几缕断落的紫发。

“库洛姆！对不起！”纲吉惊呼，心脏几乎停跳。千钧一发之际，是一平一记迅捷的手刀劈开了那只趁机扑向库洛姆的恶鬼。

“谢谢……”库洛姆感激地看着一平。

“请小心！”一平急促地喊道，额角已渗出细汗。

一平咬紧牙关，以干净利落的功夫招式不断击退靠近的鬼影，但它们的数量丝毫不见减少；库洛姆无法构筑幻术，只能惊险地躲避；小春更是吓得脸色发白，几乎无法动弹。

纲吉的压力骤增，手指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

“勿急。”

朝利雨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无人察觉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极轻地拂过尺八音孔，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音波荡开。

霎时间，疯狂攻击的恶鬼们动作突兀地滞涩了少许，纲吉抓住这短暂的间隙，飞速扣动扳机，精准地击碎了好几个鬼靶。可他很快发现，被打碎的靶子迅速被黑雾中涌出的新靶补上，无穷无尽。

这样下去根本没完没了！

朝利雨月的声音温和却具有穿透力，在他耳畔响起。

“相信你的直觉，而非你之所见。若是你，定可办到。”

直觉？

“世间万般执念怨怒皆有其源。恶毒者常显狰狞之形，然其根源却不甚相同。”

纲吉闭上双眼，微弱的橙金色大空火焰自他周身弥散开来，包裹住眼前那些嘶嚎的恶鬼。火焰充分感知，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他骤然睁眼，金红色的眼眸劈开混乱，精准地锁定了摊主怀中那个始终被紧紧抱着的黑色瓷罐。

——就是它！

举枪，瞄准，扣动扳机，瓷罐应声碎裂。刹那间，所有张牙舞爪的恶鬼靶同时停滞，发出一片凄厉的哀嚎，随即化作黑烟消散无踪。

纲吉缓缓放下枪，转向身旁的乐师，金红色的眼眸中锐利稍褪，恢复了一丝往日的谦和。

“多谢指点，雨月先生。”

“你们竟敢破坏规则，惊扰安眠于此的生灵……必须付出代价！”

随着瓷罐彻底碎裂，一股可怕的怨念风暴自摊主干瘪的躯体内爆发出来，漆黑的狂风嘶吼着席卷开来，几人脸上的面具被掀飞纷纷坠地。

失去了面具的遮掩，鲜活生人的气息再也无法隐藏。整条街道上，无数道来自妖鬼的贪婪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纲吉等人身上，它们在短暂的死寂后，发出了兴奋的嘶鸣，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朝利雨月轻叹一声，将尺八优雅地横至唇边。“虽于此地擅动此力，恐引来更大的注视，但眼下……亦别无他法了。”

就在这时，一阵清冽柔和的风毫无预兆地拂过，风中一道身影如落叶般无声无息地落在众人身前。

来人身着中式长衫，气质温润如玉。

他双掌缓缓推出，一股浑厚绵长的气便以他为中心荡开，逼近的妖鬼们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气墙，发出痛苦的嘶鸣，身形竟被冲击得逐渐涣散，无法再前进一步。

“师傅！”一平惊喜地叫出声。

来人收回手掌，温和地看向一平：“一平，没受伤吧？”

他扶起脱离靶心摔倒在地的三个少女，纲吉，雨月和六道骸急忙围上去。

雨月微微颔首，像是故人重逢。

“风，久违了。”

风回以一个简洁的扣手礼。

“请代我向那位大人问好。”

一旁的纲吉看着这两位气质相仿，言语默契的温润男子，完全陷入了云里雾里。

“人类久处鬼气深重之地，魂魄易受侵蚀。需尽快带你们去药房净心固魂。”

风的目光扫过一平，小春和纲吉，最终落在库洛姆身上，眉头微蹙。

“这位姑娘的魂魄……已近消散边缘，需即刻诊治。”

六道骸一步上前，三叉戟横于库洛姆身前，眼底满是戒备。

“你想带她走？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风的目光这才平静地转向六道骸，细细打量片刻后，了然道。

“原来如此。这位姑娘的魂魄如此并非她自身之故，而是联结的源头本就徘徊于生死之外。非人非鬼之躯，执念深重，与之牵连，于她自然无益。”

此言一出，纲吉猛地看向六道骸，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风却不再多言，对着纲吉说到：“此地不宜久留，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