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沉稳的问着这些的时候，看上去又不像一个只有25岁的年轻人了。唐夜山无法想象他是怎样推断出了这些，又是在什么时候理解了不同的世界的概念，并活学活用到了这件事上。他只是咽了咽口水，点头，有些干巴巴地说道：“你，真不愧是最好的杀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有那么一瞬，唐夜山透过游戏里的建模，看到了他曾经见过的那个高大漂亮的喵哥得意的表情，可只是眨了眨眼的功夫，唐夜山再看去，陆白山的表情分明没有任何变化。
他只是面向唐夜山，语气笃定：“所以，你只有用了特定的方法，才能偶尔来找我，对么？”
他的表情分明是平静的，可唐夜山莫名却从那张没有任何反应的建模脸上读出了一种名为落寞的情绪。他抿了抿唇，心头一软：“不，我可以陪你很久的，真的！”
陆白山却摇了摇头：“如果你不在这个……世界？”他虽然一下就猜出了真相，可显然还没有彻底适应这种说法。皱了皱眉，思考了一下要怎么表达，他磕磕绊绊地继续开口：“之前你说过，请假，你在你的世界里，也有事情要做，对吧？”
游戏里的喵哥席地坐了下来，唐夜山却猜，现在的他，应该像之前的每一个晚上一样，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自己团成一团：“就像我要做任务才能活下去，你也得做点什么，才能让自己活下去，对么？”
唐夜山不由沉默了。
他确实在一开始抱怨过，想要送陆白山回家，他需要请假。却没想到陆白山竟然记住了那短暂的一句抱怨。而算起来，他其实也已经有很久，没有打开过那个游戏了。
现实生活越来越忙，曾经能够整日整夜的沉迷的游戏，也已经失去了本该有的乐趣，变成了偶尔登陆一次，都感觉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负担了。更何况曾经那些能陪他一起玩的ID，现在一个个的躺在好友列表里，等级参差不齐，很多ID的旁边，甚至都出现了小信封。
那天，他原本是打算最后参加一次漫展，为自己曾经的青春画上一个完美的句点的。
所以在陆白山忽然出现在他的身边，说着自己是明教弟子的时候，他第一时间的感慨，其实并不是，啊，这个人好好看啊，而是，啊，这个世界上原来总有人这么热爱这款游戏啊。
当然，现在的他已经明白，陆白山并不是热爱这个游戏，他的确是一只真喵哥。
而陆白山在得到了他的沉默之后，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忽然站了起来，转动面向，语气里带上了笑意：“那你就，想我的时候，上来看看我吧。”
他看着唐夜山，透过游戏的建模，唐夜山恍惚对上了那双晶亮的眼眸。心中莫名一动，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一定。”
这天，他们在侠客岛的海港，看到了日落。
当太阳的最后一抹光线消失在海平面的时候，陆白山伸了个懒腰，说道：“把我带回去吧，唐。”
他依然不习惯叫唐夜山的全名，哪怕对方纠正过那么多次。而唐夜山也忽然意识到，不知何时，自己竟然已经习惯了对方这么叫自己。
点了点头，唐夜山动了动鼠标，读起了神行千里，他看着进度条逐渐走到尽头，看着面前出现的明教地图的过图界面，然后，他看着自己的角色，重新落在了那个只有黑夜的地图。
他召请了陆白山，师徒界面里的召请次数又一次从3变成了2，他却已经没了第一次的忐忑，只是操纵角色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没一会，陆白山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声音依然是带着笑的，深深地吸了口气，才说道：“啊，果然还是故乡的味道比较好。”
游戏里的喵哥动了动面向，唐夜山猜测，他在看天上的月亮，因为下一刻，他听到陆白山忽然笑了：“你知道么，我从前以为，月亮一直都是在天上的。”他的面上浮现出怀念的表情，语气也低沉了些：“所以，我第一次离开教里，坐了很久的马车，去执行任务的时候，看到天上挂了那么大的一个火球，其实是有点被吓到的。”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那么大，那么热，中原人都生活在这种水深火热之中么？”唐夜山听着，想到一个一直生活在夜晚的明教的青年第一次见到太阳的场景，也不由得笑了出来。
笑了一会，陆白山忽然开口，语气郑重了很多：“你这么，老是过来，很耽误事吧？”唐夜山一愣，有些不解“嗯？”了一声，就听到陆白山继续说道：“像我，在教中有职责，需要出任务，虽然经常可以不在，但，大多数时候，外出，归来，都会需要报备。”他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眨了眨，看着唐夜山：“我虽然不懂这里和外面的区别，但是，大概也一样吧？”
唐夜山花了点时间理解他的意思，然后点了点头，游戏里的喵哥好像低下了头，耳机里的声音带了些歉意：“我之前，非让你带我回家，你走了那么远，很耽误事了吧？”
他想到自己一开始的不满，想到还没有用完但岌岌可危的年假，其实是的，但他的心中一动，竟莫名的只想否认。可还没等他开口，就听陆白山很坦然地说道：“对不起，但你是那边唯一听得懂我的人，我，离不开你。”
他磁性的声音透过耳机，重重的砸在了唐夜山的鼓膜上，唐夜山只觉得耳朵一热，连带着心跳都莫名地快乐起来。他有些结巴地开口：“没没没，没有的事，我，我送你，不碍事的。”
陆白山轻轻地笑了笑，忽然又一次坐了下来，做出了一个躺的动作：“还好，回来以后，我还能见到你。”
他转唐夜山，虽然不过是和别的玩家类似的建模，可唐夜山就是觉得，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朝向他的时候眼中的光，比满天星河都要璀璨。
“我很开心，唐。”
直到关了电脑，躺在床上，合上眼睛，唐夜山的耳边依然盘桓着陆白山的这句话。他能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快得不太正常，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颜控，可他从来不知道有一天，他会因为一个人的声音，而心跳的如此剧烈。
我好像完蛋了，他闭上眼，这么想着，嘴角却不由得勾了起来。
那之后，又鸡飞狗跳地跑了几天，唐夜山终于在年假消耗完之前，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房间的摆设分明十分熟悉，沙发上甚至还摆着他们离开前，陆白山借住在沙发上时盖着的毯子。高大的喵哥委屈巴巴地蜷缩在沙发上，一抬眸，琥珀色的眼睛望向自己的一瞬，倒确实有几分像一只猫。
刚到家的时候，他花了一段时间才让陆白山换下了那身他当时以为是COS服的衣服，陆白山就是那样穿着他找出来的，自己穿上有些宽大，但在对方身上就有些紧绷的衬衫，赤着脚，坐在地上，一脸警惕的看着桌上冒着气泡，发出奇怪声音的可乐，警戒地小声询问着：“这是什么，毒么？”
转眼就被快乐水的口感俘获，嚷嚷着再来一瓶。
转头，餐桌上，陆白山曾经对着他端出来的三明治戒备很久，低头，鼻尖耸动地嗅了嗅，直到看到他吃了自己的那份，才拿起来，三口两口的吃掉。
就像一只戒心太重，却又偏偏嘴馋的猫。
陆白山的普通话虽然标准，咬字却总觉得带了一股别样的韵味，每每被什么东西吓到，都会默不作声地悄悄贴到他的身后，透过他，戒备地看向吓到他的东西。害怕，却很好奇。
唐夜山不由得笑了出声，然后，他忽然意识到，虽然陆白山和他一共也就生活了不到一个月，但他的痕迹，已经深深地留在了这么一个小小的空间之中。
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一起听歌，一起玩手机，他曾经一点一点地教会了对方现代社会的太多东西，而现在，教学的痕迹还没有消去，陆白山却仿佛一个影子，倏地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他才意识到，他对陆白山的感情，已经没有那么的单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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