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鹤应了一声，开始念起纯阳清心咒。本来是没有这一步的，但张静鹤无意间发现念了清心咒，柳承禹被抽毒血时便不会动得厉害。而因毒人之事重大，掌门师叔也询问过。
最后，在旁边陪着的，是于睿师叔。
孙知明看了两人一眼，在柳承禹手上划出一道浅浅的口子，顷刻间，毒血往外流出，又黑又浊，张静鹤一瞬间想干呕，但还是忍住了。并不是第一次看见这幅场景了，她不敢细想柳师兄是怎么变成毒人的，又是怎么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还能坚持片刻清明斩杀毒人的，光是想想她就浑身颤抖，连背出的清心咒都颤抖着。
忽然，一只虫子从柳承禹伤口爬出，孙知明眼疾手快地按住了柳承禹的伤口，然后一刀杀死了那只虫。
“终于找到了，”孙知明示意张静鹤给柳承禹止血，却看见张静鹤双眼通红，问道，“怎么了？”
“放了这么多血，师兄会不会死？”张静鹤问。
孙知明知晓此招险象环生，他不仅不能保证柳承禹不死，还明知自己无法保证的情况下贸然行医，回去是要在孙爷爷面前罚写罚站罚跪的，但他所学之法也有生气血药方，想到这里，他回答：“只要续上气血，便不会死。”
“好……”张静鹤手上的动作未停，小心翼翼的给柳承禹包扎伤口，她看着柳承禹血色尽失的脸色，忍不住触碰他的额头。
有些凉。
孙知明将补气血的药方递给外头的纯阳弟子，然后走回屋内关上门，忽的一下跪在地上。
张静鹤被他吓了一跳，于睿却缓缓闭上双眼。
“万花弟子孙知明，明知放毒血杀蛊虫一事风险极大，却与病人生命作赌，”孙知明跪在地上，沉声道，“孙知明在此立誓，将柳承禹治好后，我才会离开纯阳；若柳承禹无法痊愈，孙知明会以死谢罪。”
“……”于睿睁开双眼，说，“你明知风险极大却依然行医，是为何原因？”
“我师父说过，为医者，不能不顾眼前生死，”孙知明说，“我父亲说，若眼前有一濒死之人，他也会拼尽全力去救……我也是。”
“你已经尽力了，”于睿说，“剩下的……就看柳承禹自己的造化了。”
“只是我觉得……我并没有全部的把握治好他，”孙知明说，“天一教之毒难解，所幸柳兄中的毒并没有很深。”
“我们在枫华谷遇到柳师兄的时候，他已经神志不清了，”张静鹤忽然开口，“我……我与柳师兄，并不算什么熟人，但总有同门情谊在，他还给我带过零嘴……我只是觉得，这一路上，不论是你行针为他止疼，还是决定给他放毒血，你总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如果是我变成毒人，遇到这样一个人愿意不顾俗世口碑的救我……我会很感激他的，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他……所以孙兄，你不必发誓。”
三日后。
张静鹤照常练完剑，吃过早膳后，去柳承禹房间看看他的情况。
一进门，看见孙知明坐在床边，正和柳承禹说着话。
见张静鹤来了，孙知明眉头轻皱：“张姑娘你来了，你师兄有些不太对劲。”
张静鹤连忙走过去，近了些，看见了柳承禹皮肤依然是毒人的样子，但双眼清明，似乎已经恢复了神智。
“柳师兄……你醒了，”张静鹤说道，“你……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你的样子……”
“张师妹，”柳承禹开口道，“麻烦你替我请师父前来。”
张静鹤应了一声，连忙跑上去叫李忘生。
李忘生到了之后，看着柳承禹的样子，不免有些心痛。天一教作恶多端，纯阳宫这样好的弟子，竟也被害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李掌门，”孙知明行了个礼，“柳兄……虽神智清明，但无法改变他身体的样子了。”
“师父……咳咳……”柳承禹挣扎着坐起，本来想下床，却被李忘生制止了，他只好坐在床上，“师父，待我休息好后，我想下山。”
“你还要下山？你……你还没好，你这幅样子……”张静鹤开口道，她眉头微蹙，并不赞成柳承禹的这个想法。
“承禹一人已经知道天一教毒人蛊虫的厉害之处了，此次下山，是想救更多的人，”柳承禹声音很轻，语气里却满是坚定，“苦承禹一人足矣，但不可苦天下百姓。我纯阳宫弟子，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道。而对我柳承禹来说，我要救的，是天下万民。”
他看向站在一旁的张静鹤，说：“张师妹，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
“我知道了，”李忘生闭眼，“你若执意下山，我也不拦你。你的佩剑断念，当日被静鹤于血泊之中带走，她日日替你擦拭断念，你要好好谢谢她。我先回去了。”
李忘生走后，孙知明也说要去和林如婉商量接下来的事。房内瞬间只剩柳承禹与张静鹤二人。
张静鹤刚想开口，却听见柳承禹轻笑了一声。
“张师妹，谢谢你替我擦剑。”
“师兄，不必谢我，”张静鹤站在原地，她有很多想说的话，但双腿就像被冻住了一样动不了，“我常年在山上，很少见师兄师姐。但你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零嘴，这同门情谊，我一直记在心里。师兄，你想下山，那就去吧。我……”
我会在纯阳宫等你回来。
张静鹤最后还是没有说出这句话，她站在桌旁良久，才终于转身离去。
柳承禹望着张静鹤离去的背影，看见她替自己关上了门，想起了自己在中毒前眼前的最后一幕场景。
枫华谷，枫红似火，那般美好的景色，却被一群天一教之人打扰了。
“道长！求求你，去救救我女儿……她才十三岁……”
耳边是村民的求救声，他手中的剑并未停止。越杀越烈，最后，是那天一教使者，袅袅婷婷地站在自己面前。
“好苗子……正好抓来做我的毒人。”她银铃般的声音清脆，手中的蛊虫飞进柳承禹身体里，那一瞬间柳承禹只觉得五脏六腑剧痛，就像被无数虫子啃咬着。
“……张……”柳承禹半跪在地上，嘴里喃喃着，手狠狠按着怀里的玉佩。
“说什么呢？”女子走近细细听着。
“……泾……河”
怀中玉佩掉落，是一只鹤。
“把他带走。”
话音刚落，柳承禹提起剑，狠狠刺向女子，却被她躲开，他手中挥舞着剑，因着毒蛊的原因，功力大增，却逐渐神志不清。
没有人能近他的身。
女子皱眉，有些不满意没有抢到这样好的杰作，却苦于身边的废物们无法近其身，悻悻离去。
……
不会写行医啊啊啊，但是这边解释一下孙知明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医不好柳承禹就要自刎谢罪，因为他觉得自己在没有全部把握的情况下去救一个人，这个人不一定治得好，他会内疚，会觉得自己没有做好，并且那还是一条人命。
于睿有点ooc了我觉得，不太会写她。
张静鹤是看出来了孙知明的想法，但她觉得孙知明做的很好了，如果人没救回来，也不是孙知明的错，而是天一教的错。
如果病床上的病人没有被救活，也不是医生的错。医生只是医生，而不是神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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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断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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