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书信到来。
“嗯……现在你好像有机会带我去见识见识了。”王若练完剑,见我有些发呆,竟直接笑意盈盈地猜中了我手中书信的内容。
我捏着那封书信摇了摇,放在了一边,淡淡说道,“他看不见自然是写不了信的,只是为何我对这个字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个落款……”
那个念字,竟让我心生向往与怀念。
不对的,不应该。
王若拿起那封信,看了一眼,微微一笑,“果然。”
“什么?”我半眯起眸看向她,只见她轻放下信,倒着茶,一边同我说道,“倒像是执一的字迹,他似乎去了藏剑那边。”她喝了一口水,低头看向我,“我的后妈,有兴趣带我赴一个破镜重圆的剧情吗?”
那篇文的男主角,秦执一,王若的丈夫,竟没有来找我而是自己去了藏剑山庄,为何?我思索不出缘由,便直接开口问了王若,“为什么?你知道些什么?”
她看着我,并不言语,带着淡淡笑意的脸庞渐渐变得清冷,一如我笔下的她,王若摇了摇头,诚实地回答我,“不知缘由,我醒过来,便记得往事,记得初心与爱意,但我却并没有那么急切地想见到他,毕竟彼此心意相通,不在一时一刻。可是对你,我知道个大概,因着好奇,往这边来,找到了你。”
“至于为什么执一没有来这里而是去了藏剑山庄,不如我们亲自去问问他?”她笑了笑,似乎在期待什么。
总之,想让我带她去藏剑。
那也只能这么做了。我点头应下,随后便在晚饭的时候跟众人说了计划。
庄子里繁忙,自然抽不出什么人手陪我去,但好在王若一定会陪着我,他们倒也放心一些。只是阮闲舟显得有几分沉默,连安排庄内事情都是阮归云在看了一眼他后主动规划了起来。好在王若与我对于庄子来说并不是什么缺一不可的角色,大家的计划都没怎么改变。
入夜,阮闲舟沉默着替我梳着湿发,似乎有些话想说却迟迟没有开口。
我握住他的手,对上一双沉默的眸,他在担忧些什么我应该是知道的,我平静地对他说道,“七日赛程结束,我便回来,外边我也不习惯的。”
他垂眸看着我,似乎听进去了又似乎没有听,只是抬起双手捧住我的脸,细细用指腹描摹着我的眉目,深情又破碎一般,缓缓开口,“没有人会容许自己心中所爱飞走,我也一样,只是,主人你不属于我,或许也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人,我不害怕这七日会发生的一切变故,这些时日,我已然满足,只是……”
他半跪在了我对面,一双深邃的眸将我吞没,温热的指腹划至我耳后,“多想只有我一个人可以这样一直拥抱你,拥有你,可是,我抓不住你,像是透明的蝴蝶……”
蝴蝶。
我忽而微微笑了,“等我便好。”
起身,我步入卧房内,抬手将门帘放下,我抱臂倚靠着门边的墙,安安静静地听着,直到他离开的脚步渐渐远去。
“真是残忍。”诡媚悠长的声调响起在我身侧。
“对啊。”我抬手,盯着这一只柔软细腻的手,看着它洁白无暇纤细修长宛若天成。
我终究身在梦中,可以当一只沉醉在梦中的蝴蝶,但终究是会醒来,若一切都只是我的幻想,我所倚靠的又是什么呢?
死亡就只是那一刹那的话,我所面临的未来,又是什么?
“留下。”他再次开口。
我侧目看向低眸看着我的邪神大人,那一双深不可测的蛇瞳内似乎总是黯淡无光,只是那悲悯而垂爱的神情却是流动于落在我身上的目光里,让我心生退意。
可是我又能退到哪里去?我都已经选择了死亡,哪里还有什么退处。
“你听不见吗?”邪神似乎对于我的神游有些恼怒,一把掐住我的下巴,“留下!”
我深吸一口气,抬眸对上他,“我不知道怎么离开,也只能留下,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我想要的……”邪神眯起眸,危险的气息刹那将我缠绕。
他低头,吻上我的脖颈,停留在我喉咙那里,柔软的双唇忽然张开,尖牙抵住了我的肌肤,强烈的压迫感倾倒而来,他却忍住了,并没有撕开我的喉咙,而是缓缓收敛了,双手捧住我的脸颊,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同我说道,“我多想撕碎你,重塑你,就算只留下一具你的躯体,我都比现在好受。”
“可是,我做不到,我心中煎熬折磨,你不会知道。”他一把将我揉进怀中,索求的吻像蛇一样将我禁锢缠绕,那双手所用的力气那般大,似乎真的企图将我撕碎,却停在那条线之前。
呵,躯体吗?
我抬眸,对上他几近疯狂的眸色,以同样的力气回应了他的拥抱,他怔住一刻便立刻拖着我坠入相互折磨的地狱,他拉着我,我拖着他,谁都不能浮上自由的水面,坠落便好。
他一只手掐住我的脖子,低头眯着眼看着我,压着声音说道,“不要逼我,你知道的,我不是什么拥有正常情绪和思维的人,我不是阮闲舟更不是叶英,我会真的,撕碎你……”
我抿了抿唇,得意笑了笑,随后说道,“你是恨我的吧?”
他顿住,眸中疯狂停滞。
“因为我不是她,不是你的囊中物,不是你所求却将你所求夺走甚至毁灭。”我仰着头,看着他笑,冷笑。
一滴泪,甚至我不确定那是不是泪水,打落在我眼角,我心一震,诧异地看向他,却看不见他眼睛半点湿润,在我怀疑真假之前,他深吸了一口气,认输一样合上眼睛,将唇落在我的锁骨处,在我看不见的角度,亲吻我的心口。
一双唇柔软地落下,旖旎地触碰着我的肌肤,试图撩拨我,就像阮闲舟那样。
我震惊,一时僵住。
他似乎察觉到,将我轻轻搂入怀中,银色的发散落我一身,低头在我肩膀上落下一吻,随后我浑身的痛楚刹那间散去,仿佛刚才的折磨都被他撤回了。
“没有,不是……”他声音颤抖,似乎害怕一般轻轻搂着我,随后有潮湿的泪水打湿我的肩膀,他抱着我,“我认输了,不要……”
刹那之间,酸楚与痛苦自我心底澎湃涌来,将我吞没在悔意之中,心在发颤……
这是他的心情吗?为何,我也能感知到呢?
“邪神。”我唤了他一声。
他缓缓松开我,让我看见了他赤红的眸,还有那未干涸的泪,本来躲在遥远云后观赏一切的他,本该执着癫狂的他,本该渺视所有的他,此刻却在我面前,第一次露出脆弱。
“满意吗?”他淡淡开口,压抑着声音深处的颤动。
我眯起眸,微微勾唇,随后垂下嘴角,我伸手捧住他的脸,开口,“你所求……”
“你。”他直直地看着我,没有任何掩饰。
他又叹息一声,将吻落在我唇边,认命地在我耳边说道,“偏偏你都不在乎……”
是啊,我只在乎我自己,只在乎这一时的意乱情迷。
偏偏我只喜欢此刻,他给我带来的快乐让我迷乱,这样便不必在乎什么真假,不必在乎什么生死,不必在乎一切,只是单纯地享受着躯体被激发的酥麻与疼痛。
我望着那明亮的月色,沉默不语。
“那就停下吧。”我忽然开口。
“嗯。”邪神大人似乎松了一口气,满意地应了一声。
我抬头,对上他看似平静却依旧深不可测的眸,“你知道了那么多,竟不对我失望。”
他弯了弯唇,轻声道,“一切在我眼中都是有趣的,而你是最特别的那个,看似平静却和我一样疯魔,看似热闹却空无一物,似近实远,仿佛……”
我已经听不清他说的什么,也已然没有了兴致,靠在他柔软的胸膛上渐渐睡着了。
在渡口乘船往藏剑山庄去时,阮闲舟并未来送行,茸茸说他太忙了没空来,我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酒楼,明明看见他正躲在窗后,遥遥看着我,他大概是认为自己已经失去了吧。
这对于我来说,重要吗?我问自己,却得不出答案,只是胸口情绪压抑得让我有些难受。
简单嘱咐一两句,我同王若一起离开了。
水声潺潺,小炉烹茶,袅袅青烟后,王若正摆弄着茶具,清冷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期待吗?”我问她。
她放下手中茶杯,抬眸看着我,微微扬起嘴角,轻松惬意地回答我,“每一次相见都是期待的,无论是时隔经年还是转眼刹那,所爱总是勾起我心中期待,只是我与他毕竟已是一世夫妻,知道彼此不会辜负这份期待,悸动中的那份不安早已消失。”
原来,我笔下的他们,感情是真实的,甚至……是我自己向往的。
“那你呢?”她右手撑着下巴,又拿出那副看好戏的神态,让我着实有些无奈。
期待吗?我转头看向船窗外无尽波光,看阳光被水波搅碎,如洒金一般荡漾在湖面上,恰似我的心情。
大约是的,我期待,只是……
他,以往的他,未来的他,现在的他,我都是既熟悉又陌生,若我笔下感情是真,那他的那份万分期待与爱意,真的值得付诸在我身上吗?
我不是她……可是,我没有办法真的拒之千里,他是我所求……
是我如今心中唯一的,期待。
“确实是真实的,这点你不必怀疑,我与执一能证明这一点,只是你如果久久不愿意接受,会伤害到身边的人,甚至是我……”王若替我倒满一杯热茶,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苦涩。
见我只是一味的沉默,王若轻轻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湖面,淡淡地说道,“如果你不愿意接受,不认为这些是真的,那我们大概也将不复存在,重归虚无。”
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承认呢?我只不过是任性地写了几行文字,就确认了他们的存在吗?我是谁?我哪有那个权力。
我微微摇头,让沉默继续延续,随后拿起随手带上的一本杂集,安安静静地看了起来。
莫约是一个时辰,客船停在了渡口,我顺着王若的搀扶下了船,随着人流往藏剑山庄正门而去,按赛程来看此时应是名剑大会选手报道的日子,渡口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看服装,是天南地北,看年龄都是一些青壮年,有蓄着络腮胡背着大剑的糙汉,有体态轻盈神光内敛的书生,亦有神采飞扬好不热烈的女侠,甚至还有几位西域打扮的男女……
侠士们或彼此嘘寒问暖,或高谈阔论,更有甚者已然在比划拳脚了,每个人都是神采奕奕意气风发的模样,一股子江湖气息迎面而来。
抬头再看这恢弘壮阔的藏剑山庄,金红色主调的雕梁画栋让人觉得辉煌,江南精巧绝伦的景色又让人觉得亲切沉静,与我想象的并无二致,只是当它真正出现在我面前时,让我忍不住感慨。
不远处走来一名藏剑弟子,简单与我拱手行礼后,说道,“欢迎伯老板莅临藏剑山庄。”
“近日藏剑山庄繁忙,带我们去住处就好,不必特别照顾,我们随人流参观观战就好。”我将拜帖递上。
“那倒是谢过容老板体谅。”他再拜,我半侧过身回了一礼。
跟着藏剑弟子往住处去,一路看过既熟悉又陌生的风景,心中百感交集,只是觉得今日阳光甚好,让一切的色彩鲜明而温暖,美好得让我眼眶微微发酸,路过天泽楼,我不禁停住脚步,目光落在那棵巨大的树上,风吹过,花瓣便自枝条上飘扬而去。
一片被风吹向了我,轻轻亲吻在我脸庞,然后悠悠然落在我的掌心。
“像。”藏剑弟子忽然开口。
我不解看向他。
藏剑弟子微微一笑,“大庄主抱剑观花时,和伯老板此刻的表情一模一样。”
我侧过脸看向王若,只见她弯唇不语。
“这边请。”藏剑弟子继续引导我们往前去。
几个左转右转后,我们停在了一个收拾得很是整洁的小院门口,踏进便被一树海棠花迷住了眼,繁花压枝,馥郁芬芳,深深浅浅的粉色如云霞一样美,遒劲的一根树枝上绑着一个秋千,院墙角落开着热烈的凌霄花。
海棠树,秋千,凌霄花,养着小鱼的水缸,挂着精致小灯笼的屋檐,眨眼之间,我仿佛被抽离了灵魂,在虚假与真实之间被拉扯。
和我笔下的小院一模一样,只是区别于文字,现实所见,每一处都让我觉得温暖而真实,脑海里开始迷乱,那些真的只是文字吗?真的不是我的记忆吗?
拉扯之间,我忽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步子趔趄时被王若扶住,我苦涩地看向她,开口,“我真的,分不清……”
“慢慢来。”王若淡淡说着,将我扶在秋千上休息,自己一人去放置行李了,藏剑弟子也抱拳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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