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依旧在碧绿色的水波中缓缓前进,我依偎在阮闲舟怀中,看着天光这边他的侧脸。
染红了的眼角带着几分动人,半垂着眼不敢看我,高挺的鼻梁往下看去是他的唇,我没忍住伸手摩挲着他鲜红而潮湿的唇,想来方才的新茶果然芬芳馥郁。
红艳得如同玫瑰花瓣一样,触感又那般柔软,实在让人心动。
若是那个人,是否真的会和我写的一样,也在我面前露出这副模样?然而现在,我却只敢想想,不敢暴露。
困倦的我倚着他的肩沉沉睡去,再醒来夜色已深。
烛火摇曳间房间内并没有人在,我懒懒起身,简单披着外衣便踏出了卧房门,只见一人正立在那轮偌大的明月前。
月色下白衣胜雪,银发如光,他侧过脸,似乎在看我又似乎在看那一树蓝花楹,妖魅的气质依旧,他轻声开了口,“你成功了……”
“成功什么?”我明知故问着,一边走到他身侧,懒懒地靠在栏杆上。
邪神大人不说话,抬手撩开我肩膀上的发,露出一肩痕迹,我低头看了一眼,并不在意,只抬手将他额前散落的发捋至耳后。
“是真是假……”他低声呢喃着,随后定定地与我对视,一双本该淡漠戏谑的眸此刻却夹杂着疑惑,他继续说道,“我亦不确定了……我们这么做……”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双或许冷清淡漠的眼睛,收回了疑惑,第一次惨然地笑了,“到底谁是庄周谁是蝴蝶……”
“不重要。”我默然回答着。
“不重要。”他复述着我的三字,收起了那副神色,恢复了平日里的淡漠,他继续说道,“于你而言,又有什么是重要的呢?”
没有。
这二字我没有说出口,我不知道他是否需要明白,毕竟认真说起来,他与我而言只不过是一个才认识几日的人而已,或许压根没有那个必要。
月亮忽而被乌云遮去一半,邪神大人消失在我眼前,亦没有化成小蛇吊坠,他的气息不再,应该是离开了。
我伸手裹好衣裳,夜风一吹,散乱的发被吹的乱七八糟,乱了我的视线,我这才注意到这轮月亮一直都是满月的状态,仿佛时间根本没有在走动,只是机械地重复每一天一样,但明明每一天都不一样。
些许疑惑绕上心头,我却并没有太在意,反而将目光落在端着饭菜慢慢循着楼梯而上的温辞秋身上。
“主人,你醒了?该吃些东西填填肚子了。”他说着,将简单的吃食摆在了小桌上,是几样点心和糖水。
我点了头,跪坐在小桌前,安安静静地吃了起来。
甜而不腻的糕点,带着些桂花的香,蜂蜜的甜,糖水是梨子熬的,清甜而顺口,吃了几口甜的,又拿起一块肉干慢慢嚼了起来。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灯下池塘上,看着它波光粼粼。
一双手拿着梳子,安安静静地替我梳着被夜风吹乱的发,他不言语,像是个机器人一样行使着职责一样,却小心翼翼生怕扯痛了我。肩上一空,长发被他挽起,我侧目,随即收回目光,他瞧见了又如何……
“主人,你慢慢吃,我叫阿姐来服侍你……”听得出他语气中有些慌张。
“不必了,我来吧。”恰是时候,阮闲舟出现在了楼梯口,缓步走过来,接过了温辞秋手中的梳子。
我侧过身,看见他那依旧沉稳的神色,他见温辞秋欲言又止,便直接开口,“你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温辞秋蹙眉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了眼我,随后便不再多说,离开了。
我抬头,对上一双沉静的眸,我仍旧嚼着肉干,看着他默不作声地走进我的卧房里收拾东西,听着水声,应该是倒好了浴盆里的水。
吃完东西,我拿起放在一旁的帕子擦了手,懒懒起身,走入卧房,瞧见他正摆好了新的寝衣,便悄然走到他身后,他转身的时候肩膀撞到了我的下巴,我轻呼一声,随后便被他伸手抬起了下巴细细查看。
“疼吗?”他低声问道。
我不说话,只瞧见他的目光自我下巴而转移,落在我肩上,随后他的耳尖刹那红透,抬着我下巴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吃饱了,确实是该好好泡个澡卸下一身疲倦,我往他身侧走了一步,脱下一身衣裳,踏入浴盆之中,靠着边沿合上了眼睛。
恰到好处的温度,带着些花瓣的香气,舒适地让我喟叹了一声。
睁开眼,看着阮闲舟挽好袖子,拿起一旁的帕子,缓步走到我身后,弯下腰,替我擦着身子,又替我捏着肩,没有尴尬,仿佛这只是他应尽的职责一样自然,神色镇定,只有耳尖红到滴血一般。
我忽而站了起来,面对着他,揪着他的衣领向后倒去,跌落浴盆的热水里。
他瞪大了眼睛,连忙伸手垫住了我的后脑勺,不至于让我把头撞到了,而他另一只手则撑在边沿上,他的衣裳浸湿了,裹着我肌肤粘在了一起,看着他沉稳神色被打破,看着他面上带着些许恼色,我竟觉得有些意思。
“胡闹。”他低下声音,直视着我,随后将吻落在了我的脖颈上,我伸手抬起他的头,将吻印在他唇上,他认命地闭上眼睛,捧着我的头与我深吻。
柔软的唇交缠着,若即若离时又深深占有,我微微张嘴,便与他舌尖相碰,他毫不客气地入侵,将我所有呼吸占有。
渐深渐沉,我没入水中,靠着他渡过来的空气苟延残喘,窒息与喘息间,我仿佛窥见几点星光,些许痛苦被卷入更大的快乐之中沉浸下去。
忽然被人从水里捞出,得了自由,我这才猛烈地咳了起来,呛了水的感受烧的我耳后与喉咙火辣辣的疼。
有手替我擦去被呛出来的泪,我深呼吸几口气,这才婆娑地睁开眼看他,见他恼色更甚,听他无奈地低声对我说着,“主人,沉沦在毁灭自己的感觉里真的好受吗?”
我怔住,抬眼对上一双透露出几分恼怒的眼睛,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
我笑出了声。
原来,我沉沦进的,不是欲,而是毁灭自我。
一直都是这样,早已认不清自己了,脑海忽而的刺痛,闭眼间我似乎记起,那辆呼啸而来的卡车,以及我对面刚刚亮起的红色灯光……
“主人?”一声急切的呼唤让我从记忆里醒来,我睁开眼,兀自笑了笑。
他仿佛是松了口气,从浴桶中起身,简单拧了拧衣服的水,一边说着“我去重新打一桶热水来”一边走开了。
待他提着热水回来时,身上湿透的衣裳并没有换掉,他将我打横抱起,将水换了这才将我放下。
他正打算走的时候,我忽然开口,“陪我一起。”
他停下脚步,怔怔回头看着我,随后默然点了头将湿透的衣裳褪下,踏入浴盆中,拥着我坐在了热水中,我侧过身子,看见他合眼不语,便抬手以指腹描摹他深邃的五官,无暇的肌肤,长长的睫毛,湿透的发丝,朱红色的唇。
“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我忽然有些好奇。
阮闲舟睫毛微颤,渐渐红透了脸,低下声音,“前几日的这个时候。”
原来打翻那桶水的,是他啊。我忽而笑了,转过身,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低声,“你听见什么了?我与他的……”
话未说完,便被他紧紧拥入怀中,以吻封唇,随后他放开我的唇,欲言又止后才说道,“最开始的时候,是你未来到之前,我一声声唤着你主人,仿佛透过什么便看见过你,直到那日,听见……我才发觉,我有了知觉,活了过来。”
是了,我从前总是爱停留在他的页面,听他以低沉的声音一声声唤着我主人。
“你知道我最爱听什么。”我笑着,抬起左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倒吸了口气,咬着唇颤巍巍地唤出那二字,“主人……”
一夜,枕着他的胳膊,就着他身上自带的温馨气味,我安然熟睡而去。
梦中,我带着耳机,隔着屏幕,听着阮闲舟一句一句地喊着我主人,看着那3D建模渐渐变成有血有肉的人体,看着他渐深的眼眸,我本能地想逃,却被他伸手从背后抱住,听他说出那几句……
说了什么?怎么不记得了?
醒来,我看着窗外的蓝花楹,默然叹了口气。
懒懒起身,阮闲舟早已不在,室内一切却是整整齐齐,想是他醒来后整理了。
温折枝来的时候我已经简单束好了发,正坐在露台上发着呆。
“主人,来吃些东西吧。”她说着,搀着一身懒骨的我坐下,一边舀着粥,一边同我说着,“闲舟和归云刚一同去了扬州城忙招工的事了,阿弟今日要在酒楼里定菜式,你可有空去尝尝。”
“好。”我应道。
温折枝里里外外忙完,便走了,随后便有一只小猫子房顶上跃下,落在我手边,它开口便是茸茸那道脆生生的萝莉音,“哟~看来我们家主人这回可是吃饱喝足了。”
我盯着它,没忍住伸手摸着她毛茸茸的脑袋,一边说道,“我没写过,为什么……”
“都说了这些NPC是正常的人~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啦。”茸茸呼噜噜地躺下,展开肚皮,让我伸手好一把摸,然后继续说道,“不过我也挺意外的,果然有趣得紧。”
它张嘴要咬我的手,我连忙抽回手,它跃下桌子,变回了小萝莉,好奇地背着手问我,“你不好奇现在这个世界的叶英是不是你笔下的那位吗?”
我沉默,并不回答。
“那位邪神居然能容许你……”她似乎有些惊讶,撇撇嘴,蹦上了栏杆,轻盈地左右跳跃着,继续说道,“不出去玩吗?难道要等着所有人自己找到庄园里来?”
“所有人?”我挑眉。
她假装说漏了嘴一样地呀了一声,故作懊恼地说着,“瞧我这张嘴~话说,你不好奇还有谁来到了这里吗?不好奇他们是怎么样的吗?”
我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道,“不好奇。”
“啧。”她不满。
“我挺好奇的。”一道熟悉的嗓音从我身后传来,我回头一看,竟是邪神大人。
他坐在屋檐上,洁白的衣裳摊开在瓦片上,被几片蓝紫色花瓣覆盖着,显然是已经待了许久,我竟没有发现他,他低头看着我,目光一如既往的神秘莫测。
“哇哦~邪神大人~”茸茸嘿嘿一笑,一下便飞跃到了他身侧的瓦片上,歪着头看着他,随后说道,“因~缘~际~会,他们已经降临这个世界,除了……”她顿住,又看向我,“这下,你还要一次又一次的放弃吗?”
她问的是我,而我给不出答案,我大概做不到,我又没什么用。
我轻笑一声,摆烂地趴在桌案上,摆摆手,“我能做什么啊~我只不过是一个死人的一缕幽魂罢了~”
见我如斯,茸茸也不多说什么,踩着瓦片跑了。
“满足了吗?”一道声音幽幽地从我身后传来。
我轻笑一声,“满足了呀。”
“你还是空的。”他淡淡说道。
我没有否认。转头看向他,朝他伸出手,微微弯起嘴角,“温辞秋在试做菜,跟我一起去尝尝?”
下一秒,他出现在我身前,伸手牵住了我的手。
一只没有温度的手,坚定而用力地握住了我。
我抬头对上一双幽深的蛇瞳,谁也不言语,只是一步一步循着阶梯而下,并肩走过幽深林道,踏过青石板与紫藤花廊,这才到了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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