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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雪夜前书

2026年5月1日,江城入夏比往年更早。

顾英把台历摊在收银台,红笔从“5.1”一路画到“8.28”,正好九十格。每画一格,他就写下一个字:

——秀、长、风、英、雄、桂、花、糖、回、家……

写到第三十格,笔没墨了,他干脆换粗头马克笔,颜色从红到蓝到金,像给时间镀上一层渐变特效。

店里人笑他:“顾师傅,这是要办奥运会?”

他摇头,语气认真:“办婚礼。我弟的,也算我爸的。”

同一时刻,顾雄正在“姗姗来迟”二楼小仓库量尺寸。

仓库被清空,白墙刚刷完,顶灯是暖白的,照得空间像一块未上色的画布。

他手里拿着卷尺,一端固定在墙角,另一端被董姗姗拉着——她今天穿了件月白旗袍,开衩到膝,行走时布料摩擦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游戏里的“回雪飘摇”被现实复刻。

“长七点二米,宽五点八米。”顾雄报数,声音低却稳,“刚好能投出纯阳宫全景。”

姗姗眼睛一亮:“那就叫‘雪夜地图’?”

“不,叫‘长风渡’。”他笑,露出虎牙,“让宾客一踏进来,就踏进我爸的截图。”

婚礼策划被顾英一手包揽。

他找到曾合作过的电竞赛事团队,把父亲2013-2020的游戏截图全部高清重制,做成360°环幕动态景——

入口是扬州桥,烟花在头顶炸开;

通道两侧是昆仑雪,脚印一踩就亮;

主舞台是纯阳宫山门,雪花实时飘落,落地即化,不留水渍,只留桂花香。

最难的是“雪”——要轻,要真,要带着淡香。

顾英跑了六家特效公司,最终选定超声波干冰 桂花香氛,配合顶部激光投影,雪花密度可调,风一吹,能模拟游戏里的“飘雪轨迹”。

试景那天,他站在“山门”中央,仰头看雪落在掌心,一秒消失,却留下冰凉。

他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纯阳宫的雪,是留给远行人的回信。

如今,回信真的来了,收信人叫“长风大侠”,地址是“2026.8.28,江城国际会展中心”。

林秀负责纸质请柬。

她买了整刀宣纸,洒金,边角手绘桂花与银剑,正中只写一句话——

“桂花开了,我们回家。”

落款不是“林秀”,是“长风·秀秀”,笔锋带着顾长风当年写病历的瘦金体影子。

写到第九十封,她忽然停笔,从锦盒取出两枚戒指——

一枚完好,一枚扭曲,分别在宣纸按下两个圆环,像给时间盖了个邮戳。

随后,她把戒指重新戴回无名指,完好在外,扭曲在内,像把过去包进现在,再寄向未来。

夜里十一点,美发店打烊。

顾雄独自留在二楼,打开投影,把墙面变成巨大的镜子。

他面前立着一只假发支架,长发及腰,黑得发亮。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剪刀——这是他为婚礼准备的“ secret project”:新娘发饰。

游戏里的“七秀新娘”发髻繁复,发簪十二支,象征十二门派。

现实中,他把它简化成三簪——

一支是桂花枝,银丝绕成,顶端镶一颗极小钻;

一支是信号枪造型,微型,金属质感,可拆卸,作胸针;

一支是父亲手术刀改制的“发钗”——刀锋已磨平,只留线条,象征“救死扶伤”也象征“斩断过去”。

最后一剪落下,碎发像黑雪落满地面。

顾雄把发髻戴在支架上,退后两步,忽然单膝下跪,对着镜中的自己举杯——

杯里是桂花酿,未启封。

“爸,”他轻声说,“新郎官的手艺,你检验一下。”

镜面反射里,手术刀发钗闪着冷光,像有人眨了一下眼。

董姗姗的嫁妆,是一整套“七秀技能音”乐队——

她找音乐学院的同好,把游戏BGM重新编曲,用古筝、琵琶、长笛、手碟演奏,

开场是《回雪飘摇》,退场是《风袖低昂》,

间奏加入心跳采样——那是顾雄的心跳,她用手机录的。

彩排那天,乐队藏在环幕后面,笛声一响,雪花同步飘落,

心跳声与鼓点重合,顾英在控制台瞬间红了眼——

他想起父亲值班室的那台老式听诊器,

听诊器里传来的,也是这样的心跳:

稳,轻,却带着不肯熄灭的火。

7月29日,倒计时第三十天。

顾英在仓库门口贴出最后一张日程表——

时间事项负责人

08:28宾客入场顾英

08:45乐队暖场姗姗

09:00环幕启动·雪夜技术团

09:09新郎入场顾雄

09:18新娘入场姗姗

09:28婚书宣读林秀

09:38信号枪·烟花两人

09:48桂花酿开坛全家

写到最后,他忽然把“09:48”涂成金色,旁边加一行小字:

“让桂花先落,再让雪落。”

倒计时·1天,8月27日深夜。

仓库全部断电,只留一盏应急灯。

顾英、顾雄、林秀、姗姗,四人并排站在纯阳宫山门前,

看技术团队做最后调试——

雪花落在睫毛上,一秒消失,却留下冰凉;

桂花香气从地面升起,像是谁在黑暗里轻轻说:我到了。

环幕亮起,父亲的游戏角色站在山门中央,

ID“长风大侠”头顶,缓缓飘出一行字——

“秀秀,英子,雄子,姗姗,回家。”

那一刻,林秀无声落泪,却笑得比任何一次烟花都亮。

她抬起手,两枚戒指在灯光下相碰,发出极轻的“叮”,

像谁在黑暗里,轻轻扣了一下扳机。

8月28日清晨,5点30分。

江城的天空被薄云覆盖,像一张未经落笔的宣纸。

老宅的桂花树悄然落下第一片金黄,

钟声滴答,比标准时间快十分钟——

提前迎接的,不只是黎明,还有一场名为“英雄”的雪。

雪已备好,故事待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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