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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春】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慵懒地铺满了家里的木地板,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都染成了金色。

窗外,横滨的天空是久违的澄澈的蔚蓝色,远处港口传来悠长的汽笛声。

我靠躺在沙发上,一本书摊开在身旁,却一页也没翻动。我的目光落在躺在我大腿上熟睡的人身上。芥川完全放松地躺在我的腿上睡的很香,身体陷在柔软的沙发里。一条薄毯随意地搭在他腰间,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平日里紧蹙的眉头难得地舒展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褪去了所有攻击性和戾气,安静得像个……普通人。

我蜷在柔软的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拂过他额前柔软的黑发,目光却像被磁石吸引,久久地停留在他的颈间。

——那时他为了救我被刎颈的狰狞伤口,如今早已变成了一条微微隆起的淡粉色伤疤。

记忆的碎片带着当时的惊心动魄和锥心之痛,即使隔着数年的时光,依然清晰得让人指尖微颤。

——那时的我们,像两条遍体鳞伤的野狗,在名为战场的泥泞地狱里互相撕咬,又互相支撑,用最惨烈的方式证明着彼此的存在,笨拙又不自知地将对方刻进了灵魂最深处。

我忍不住伸手去触碰那条伤疤,指尖感受到芥川柔软细腻的皮肤和有力搏动着的颈动脉。那些刻骨的伤痕,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灵魂里的,似乎都被这宁静的光景悄然抚平了些许。

芥川似乎被我的触碰惊扰,无意识地动了动,更近地往我这边蹭了蹭,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像只找到热源的大猫。

我忍不住勾起嘴角,心底那片曾被战火和绝望焚烧过的荒原此刻被一股温热的暖流浸润。

我们不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我们值得活着。

因为我们找到了彼此。

在这片用血泪和生命换来的平凡又奢侈的宁静里,我们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分享着同一份阳光,感受着对方真实的体温和心跳,这就足够了。

那些惨烈的过往,那些生与死的瞬间,那些刻骨的疼痛与眼泪……它们并未消失,它们是我灵魂深处永不褪色的烙印,是我与他之间最沉重也最独特的纽带。

但此刻,它们只是回忆。

而我们的现在,以及未来无数个这样平静的午后,才是我们穿越死亡深渊最终抵达的彼岸。

活着真好。

和他一起活着,最好。

我们的爱……

——我们的爱,就像这和平幸福的日子一样,沉默地渗透在每一次呼吸的间隙里、在每一次他习惯性挡在我身前的动作里、在午夜梦回被陈旧的梦魇惊醒时那温热又踏实的怀抱里。

它生长在那些曾让我们痛不欲生的伤口深处,以我们的血肉为滋养,开出了最坚韧的的花。

它就是我们脚下这片用无数牺牲换来的,平凡又非凡的土地。

我们活着,沐浴在同样的阳光下,偶尔一个眼神的交错,一次指尖无意的靠近,便已足够确认——我们这对曾经立于尸山血海的搭档,能交换的唯有爱意。最初名为“恨”的刀刃刺入我们的血肉,现在早已经成为了我们支撑彼此的骨骼。

我们走过纷飞的战火,在这暂且偷得的幸福中私奔——就这样一直跑下去吧,别让命运发现我们。

我们在这里,我们在一起,就足以让所有过去的疼痛,都沉淀为支撑此刻安宁的基石。

……

我抬起头,遐想到——让我们就这样平静的老去吧,就算他的黑发染上霜雪,就算岁月在我们脸上刻下温柔的皱纹,就算受过的重伤在寒冷的冬夜造访……最重要的是,我们还是会在一起

——当年轻与美丽被战火焚尽,我仍愿为你的存在押上性命。

——当我腐朽成灰烬,唯有你记得,我曾是钻石。

【I walked from your love toward you.】

我从你的爱里走向了你。

而我的爱在你眼里万古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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