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东风带着严世蕃到了自己宅院所在的巷子里,这里是沐东风当初寻了许久的一处隐在闹市中的清静之地,也许在外人看来有些破旧,但这里有沐东风想要的生活,她从上京赶考开始就一直住在这里,至今已将近一载了。
后来,她被点探花,当了朝廷命官,虽推拒了各类抛头露脸的机会,但还是瞒不住这些邻居,沐东风的性子又随和,平日爱玩闹,极受附近小孩喜爱,她刚进巷子不久,就有几个在墙根游戏的孩子凑了上来。
“沐姐姐回来了!”
“沐姐姐沐姐姐~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呀,你不在一点都不好玩。”
沐东风微微侧身瞧了眼身后的严世蕃,接着眼含警告地看向这几个半大孩子:“乖哈,姐姐今天有事,你们先回去。”
那些孩子虽听沐东风的话准备回家,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回头看沐东风身后的严世蕃。
没办法,他太打眼了,严世蕃今日穿了一身墨绿的锦袍,明显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欸?这个大叔是和姐姐一样的大官吗?”
“你们看他的眼睛,好奇怪!”
沐东风很少带人回家,小孩子们只当沐东风带来的人是她的朋友,说话间自然习惯性没什么顾及,竟是直接去谈论严世蕃的眼睛。
严世蕃脸一黑,他想让严风把这些死小孩都抓走。
沐东风差点被自己绊倒,她身边的人和猫怎么尽会坑她,这种话是能喊出来的吗?
“你们几个!怎么这么没礼貌,赶紧给我回家!”沐东风说着直接上脚,一人踹了一屁股。
“沐姐姐好凶!”
沐东风威胁道:“再废话把我的画册戏本子都还回来——”
这话比圣旨还管用,那些孩子顿时跑得极快:“不要,不还——沐姐姐再见!”
……这群倒霉孩子,还说她凶,姐这是救你们呢。沐东风赶完人赶紧回转身给严世蕃赔礼:“都是些无知小儿不懂事,严大人,下官知道您不会跟熊孩子计较的。”
人都被沐东风赶干净了,他再计较就没意思了,严世蕃只当没见过那几个小孩,看了看这条老旧的长巷,嫌弃道:“好歹是个礼部主事,就住在这种地方?”
沐东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凡尘烟火气最能抚慰人心。”
严世蕃没评价什么,只跟着沐东风继续往她家而去,穿过巷子两人便到了沐东风的宅院,只是未曾料到屋檐下已有一长衫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在候着。
“沐大人!您可算回来了。”
沐东风显然识得此人,上前拱手:“是先生啊,不是说过几日过来吗?”
那男人将怀里抱着的一册书递给沐东风:“知道您要得急,这不,今日一得空刊印出来就巴巴给您送来了。”
严世蕃注意到沐东风眼睛都亮了几分,显然是真正欣喜。
沐东风拿出银子给了那男人:“多谢了,喏,这是费用,多的就当谢礼了。”
沐东风出手一向大方,男人当即喜笑颜开:“哎哟,沐大人还是这么客气,下次有什么需要照旧命人给小店来个信儿,小的亲自给您送来。”
严世蕃心中称奇,看来她没少命人给自己送东西,这沐东风的生活还真是丰富。
那男人也有眼色,见还有一个明显身份不低的人在此,把书册给了沐东风后便告辞了:“沐大人还有贵客,小的就先告退了。”
“好,慢走。”沐东风应下,把自己前些日子定下的书小心地抱在怀里,这是她托人刊印的《三国志通俗演义》精订本,难得穿到明嘉靖年间,这后世所存章回小说的最早刻本她怎么会错过,也不知和之后的版本会不会有区别,没有区别再看一遍也是极好的,这可是珍藏款啊……
沐东风暂且忽略了严世蕃,一手抱着宝贝猫一手抱着宝贝书,有些迫不及待地往里走。
严世蕃也不恼,亦步亦趋地跟在沐东风身后,打量她手中的书册和沐东风的小宅院。
这宅子虽不大但修得漂亮,一进大门便是一片小院,中间地面铺了大块大块经过打磨的平石通往房屋,右边有一小片竹林,竹林边上是两方石桌,一方摆着琴,另一方上放了一副棋盘和几册书,想来是近日还没来得及收进去的,旁边是一个铺着软毯的摇摇椅,看着就很舒适。
小院左边则是一个无阶的防雨大亭,梁上垂下一个秋千,侧面两排是摆着各式刀剑的武器架子,严世蕃眼瞳缩了缩,看来这丫头兴许还会武。
“沐大人倒是极有雅兴,这宅院布置得有点意思。”
“雅兴?那倒不是,权当消遣罢了。”
严世蕃环顾了一番四周,发现此处好是好,只是实在过分清幽了些:“怎么连半个仆从都没有?”
“下官平日里喜清静,不需要人服侍。”
“啧。”还真是一个人住,倒是个有个性的人,严世蕃慢悠悠地展开手中的扇子,却突然间刺向了沐东风。
沐东风明显惊了一瞬,但还是极快地躲过了严世蕃的动作,皱眉远退了些,将书册和球球放到秋千椅上,又随手从架子上拿了把剑上前挡住严世蕃再次攻来的铁扇。
“大人这是何意?”
“只是替沐大人忧心安全问题罢了。”
“这个严大人大可放心,下官武功学得还不错。”
“是吗?那要好好比试过才知道。”
一旁的严风原本觉得沐东风一个文官还是个弱女子,自家大人亲自出手了应该不用他上场,结果没想到严世蕃和沐东风打得有来有回许久都不见分晓。
沐东风始终没有让剑出鞘,严世蕃后来也收了折扇,两人打得都很有分寸,但他们所差不多,这样根本就分不出胜负。
“沐大人身手甚佳啊,倒不像个文弱的读书人。”
“为了保命嘛,技多不压身,大人您不也一样?”
“听闻你青词写得不错?”
“勉强能入眼罢了。”
“是吗?倒确实是和我有些像。”
严世蕃看起来只是一把扇子轻飘飘打下来,实际上重量却不小,沐东风勉力撑着剑半天累得慌,实在没忍住吐槽:“下官不敢……大人你还没打够吗?我手有点酸。”
严世蕃闻言猛然收了扇子,接住险些摔倒的沐东风,眨了眨眼:“你很讨厌我啊?”
……艹,没事眨什么眼?!居然有点儿可…可爱……
不不不,这么想太可怕了,罪过罪过——
沐东风一把推开严世蕃,一边退避一边反驳:“没有的事儿,严大人风华绝代,下官谈不上讨厌。”
沐东风不得不承认,就这张脸来说,她对严世蕃还不至于讨厌,毕竟他眼睛真的和她的宝贝球球很像,沐东风暗自思考没想到她居然是个异瞳控,以前怎么没发现?
严世蕃看着瞬间便和自己离了恨不得五尺的沐东风,完全不信她的鬼话。
“既然不讨厌,不请我四处看看?”
“……”沐东风心好累,今天本可以好好休息享受生活的,都怪这个神经病,但她要想日子过得舒坦也不能公然得罪这个煞神,只好丢下剑抱起自家小猫给他引路,“严大人请吧,随便看。”
沐东风脚下带风挨个快速走过,嘴上不带情绪地解说个不停:“这里是书房,这里是厨房,这里是寝室和客房还有猫窝,这里是后院,好了没了看完了,严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要不要这么要死不活的,就这么不待见他?严世蕃很无语,这女人走得简直跟风火轮似的,活像他是个追杀她的恶鬼,“这院子后面是什么地方,怎么还冒着水雾?”
“浴池,您不方便参观。”
严世蕃还就对这个感兴趣,自顾自往那边去了:“有什么不方便的,沐大人总不会也喜欢金屋藏娇吧?”
“……”算了算了,要看就看吧,只求他看完赶快走,“下官没有这种爱好,这浴池只是一直烧着方便随时用,您爱看就看吧。”
严世蕃一看还真是,浴池走近后热气扑面,也不知是怎么维持的,想来要耗费不少银钱,也对,沐东风借着潇湘馆肯定能赚不少钱,她倒是恰到好处地花在享受上了。
这姑娘小日子当真舒适得不得了,吃好喝好玩好,官职不重又是女子,大概别人觉得她没什么威胁,这么久她不惹事也无人搭理,有钱有闲,日常还有只颇具灵性的猫儿相伴。
想着想着,严世蕃莫名升起一股子不平来,同在朝为官,他整日劳心劳力多方调度的,这女人凭什么能过得这么舒服?
“沐东风。”
“下官在。”
“沐大人倒是会享受,这池子我很喜欢,怎么样,要不要邀请我沐浴享用一番?我若是高兴了,去圣上面前为你美言几句,你升了官就能换个大点的宅子了。”
「咦惹,这人好不正经,居然连别人的汤池子都不放过。」沐东风嫌弃脸:“严大人,我住得挺满意的,倒是您,现在还是别作死见水了。”
球球每次见到严世蕃都那么兴奋,可想而知他受的伤不轻,就这还有心思拿自己的身体调戏别人呢?
听到这若有所指的话,严世蕃禁不住心一紧,但转而又放松下来,他受伤的事连严风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只见过一面的沐东风,想来是无心之语。
“也罢,我确实还有要事,下次再来拜访沐大人。”
沐东风瞬间像注入灵魂一般双眼发光:“好嘞大人您走好路上注意安全,再见。”
严世蕃就是见不得这人开开心心的样子,高高在上地吩咐道:“别急,你的猫今日抓坏了我的衣服,给我些赔偿不过分吧?把你院子里摆着的还有方才命人送来的书都给我刊印一份,用最好的纸墨,这事儿你要亲力亲为去办。还有,让给你修浴池的工匠明日来严府找严风报道。”
“?”
“沐大人,再会。”
沐东风呆滞地看着严世蕃潇洒离去,久久无言。
他在攀比吧?肯定是吧?!觉得她日子过得太享受了非得比着她更享受一点?
“无不无聊幼不幼稚?!”沐东风边骂边风风火火出门去满足严世蕃的要求了,她午饭也没吃好,再不去天都快黑了要赶不上晚饭了。
沐东风办完事晚餐随便找个小摊应付了一顿,回家的路上郁闷至极:“烦死了,今日的好心情都被这混蛋毁了。算了,明日出城踏青去,城外总不会还能碰上这货吧?”
“喵~”球球在沐东风怀里高兴地打了个滚,它也想去郊外玩。
而严世蕃此刻也办完了自己的事,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他突然开口:“严风,对那个沐东风,你怎么看。”
“有些棘手。”
严世蕃闭上眼不再言语,他也这么认为。
本以为只是个颇有才华的小探花,结果武力也如此惊人,才这么点年纪就已经能威胁到他了,日后前途难以预料,这人看着无所事事,实际上聪慧得紧,用尽四两拨千斤的法子来回避他的试探。
严世蕃知道,上头那位对严家早已渐有不满,一直在寻找制衡之人甚至是替代品。
沐东风因为青词入了那位的眼,简直与他当初为自己定下的路子如出一辙,他不信是偶然。
她在那位眼中,是否就是他严世蕃的替代品呢?
严世蕃指尖轻敲手下的木板,否认了自己。休想,他决不会轻易让她威胁到严家,她极力藏着掖着也无妨,必要的时候,大不了圈到自己眼皮子底下。
【随随有话说】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身在其中的沐东风即使有心躲避,也很难置身事外。
小阁老的圈好冷啊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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