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两个月后,他们换了一次座位。
宫川柊和千切豹马从同桌变成了前后桌的关系,她在前,他在后。
千切豹马注意到今天的宫川柊没什么精神。她明亮的眼瞳被耷拉下的眼皮遮住了大半,眉头从见面起没松开过,头颅一点一点的,说她下一刻就会扑倒睡倒在课桌上他也信。这般不对劲的状态无法让他忽视,但他目前不准备叫醒他的同桌,可他没赶上变化。
“接下来我会请一位同学,来朗读这段课文。”
千切豹马看眼正从台上向下扫视的老师,借着课本向前倾,借用身体撞了下桌沿,刻意压低了声音:“宫川,醒一醒。”
“嗯、嗯?”
明显看到宫川柊肩膀抖了下的千切豹马:……
知道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吓到会发出多大的声音吗?千切豹马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教室里众多双眼睛齐刷刷地转头盯上他的同桌,目光里饱含的情感五花八门。如果当老师说要让人回答问题,只要班内有一个举起了手、或对上了视线、或发出了声音,那么十有**都会是这位被点名,有意外那一定是老师心中早就有了算盘。
那么在这么多双眼睛之下,他都可以想象到他同桌的表情,绝对是仿若大早上刚被闹钟叫起,还没睡醒搞不清楚状况的惺忪模样——这将是把十之**补足成十的十之一二。
声音太大了啊你。不出他所料——
“那就请宫川同学来为大家朗读吧。”
千切豹马在宫川柊被点名前的那几秒里得出了现在的结论,便快速地在自己的课本上进行了标注和折页,趁着大家视线都没集中在他这时从课桌侧面递过了他的课本。
*****
我晕乎乎地刚从云端摔下来,又要面对新一轮的上升——指海拔上的上升。听到老师的话,我花费一秒时间理解了现在的状况,低下头慢吞吞地从座椅上站起,看见了一只手正拿着课本出现在了我的余光内。
我:?!
我缓慢起身动作恰好给了我和千切豹马对接的时间,接过它送来的课本,将我的课本放在了它手心里。
一场偷渡在暗地里完成。
我的课本去到了属于他的领地内,作为交换,他的书留在了我的国土里。
虽说课本的封皮都是一样,但每个学生对自己的书还是有认知的,因翻阅习惯而出现差异的手感在触感上编织出我所能接收到的信息。我的脑袋里一面想着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边怀着感动的心情捧起了同桌留给我的一线生机,翻开他贴心标示出的位置,开始朗诵。
我承认我今天的状态确实有些不对,念得语调平了些,声音小了些,但老师你不让我读完就提前请我坐下的举措也太伤我的心了吧!
趁老师点另一人接力朗读时我转头向我的同桌控诉:“怎么可以说我读得和佛经一样,我又没有能超度人的法力!”
千切豹马直视前方:“……宫川,声音,老师在看你了。”
“啊,抱歉老师。”我迅速转身低头认输,对看过来的老师双手合十拜了拜,靠上椅背,小声,“……千切君,老师转过去了吗?”
背后的千切豹马:“还没有。”
“那我还要继续认错吗?”
“不,我说的是‘还没有’。”
我偷偷转过能用余光瞥见他的弧度,瞧见了他正襟危坐的样子,转回来盯着书本上他的笔迹,继续保持着认错姿势:“我知道你说的是‘还没有’,但我想问的是,我能不能把手放下。维持这个动作脖子很累的。”
他沉默了一两秒:“……你可以放。”
“好耶。”
*****
千切豹马听到宫川柊明显压低了声音的欢呼,脑海闪出的是她正常音量下的声调,黑板上的字和朗读的课文没一个能进到他的大脑里;它们从眼睛里进去,从耳朵里出来,留下的是宫川柊往日雀跃的模样。
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他课后看向不似往常的她,问出了这个问题:“宫川,今天心情不好吗?”
他的同桌此刻正侧着身伸了个懒腰,然后半截身体都趴在桌面上,转头面向他,透过发丝的视线漂浮不定:“嗯……也不是心情的问题。”
“那是?”千切豹马将手里的课本放回她的桌面。
“千切君。”
宫川柊的目光顺着书擦过的轨迹着落下来,又跟随他的手一并回收到他身上;像是飞出窗外的小鸟听见哨声后,飞了回来。
她从手臂下抽出他的那本书,完整送回:“咖啡,真的好难喝啊。”
没等千切豹马问,宫川柊便解释起来,面上的神情在陷入回想时意外有些冷漠:“昨天不是周日嘛,被朋友邀请出门玩……然后第一次尝试了咖啡。他们都不告诉我那杯饮品里面有咖啡……太坏了。”
听到她的用词,千切豹马:“你,不喝咖啡的吗?”
很难想象在这个将咖啡看作水的国家里,有从来没喝过咖啡的家伙。
他的同桌气愤地小小锤了下桌面,因脸颊贴在手臂上导致发声不太清晰,含糊抱怨着:“是哦,我不喝咖啡的。这种褐褐的苦苦的、气味也很不妙的东西,我是不会喝的……虽然很生气他们的做法,但我不想浪费食物,最后还是把它一点一点喝完了。都怪咖.啡.因太活跃了,导致我晚上完全没有睡着,感觉现在舌头上还有那种难喝的味道……”说完撅起了嘴巴。
看得出来是不会喝、也不喜欢喝咖啡的态度。
千切豹马从她手中接过课本,入手后卡顿了下才自如地收回它,将其放进包内,垂下眼看自己的手,侧过目,和她斜视的眼睛相撞,反射性避开又拉回:“不用勉强自己喝完吧。不喜欢的话,丢掉就好。”
“可是我不想浪费食物嘛……”
“先考虑下自己再去考虑食物的想法,不就好了。”
*****
我眯起眼,从发间的缝隙看我的同桌:“我的原则是不浪费食物哦。不过我以后也不会让昨天那样的情况再次发生在我身上。”
他叹气:“我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做?”
“找人帮我解决,这样就不会是我在浪费食物了。”
“这不是掩耳盗铃么?”
我支起身体,靠近由椅背和桌沿分割出的界限,一只手放在我桌上,一只手搭在他桌边:“所以要找一位命运共同体嘛。”
说这话时我毫不犹豫地盯上了千切豹马。
千切豹马从我眼中转开视线,我可以确定他将目光定在了我的脸侧:“不要将话说得太过草率。”
我又越界几厘米,两只手都搭上他的桌沿:“千切君说话命令式居多嗳。”
*****
千切豹马看见宫川柊抬起右手,用食指在空中画圈圈,最后停在了她自己脸上:“啊,也不能说是命令,是表情和惯用语气的原因,说话会很冷酷呢。即便是提议,从千切君口中出来也会变得强硬起来。”
她用手指点上眼角,视线被她捕捉,落入她眼中:“有被误解过吧,所以才会在句末加上一句,‘と思う’ 。但我不讨厌这样的说话方式,我很喜欢。”笑容出现。
“……和你说过这种话不要轻易说出口吧。”
“嗯嗯,果然和千切君聊过天之后心情就会变好。”她巡视起他的桌面。
“你是故意的么。”千切豹马见到宫川柊眼下的青色,将口里的后半截话语咽下,“下次要是我在的话……帮你解决掉,可以了吧。”
正拨弄他桌上橡皮的宫川柊一顿,抬头: “其实,我还在做梦吧?”
“哈?”
*****
“发展太梦幻了,我做梦都不敢想的剧情从千切君的口里冒了出来。”我将手肘搭在我同桌的桌上,手背抵住鼻息,十分凝重地看向我手下的橡皮,试图让它旋转起来,“这个该不会是什么盗梦空间吧。”
同桌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迟疑:“……什么意思?”
“就是,你刚刚的发言——”我望向他,“击中我了。”
*****
“宫川,都说了,这种话要少说吧。”
他的同桌仍旧是满不在乎的模样,或者说,是不觉得那些话有什么问题的模样,继续抒发起她的情感:“但是,语言被发明出来就是用来表述的吧?我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可是很冷静的。”
千切豹马回顾以往,印象里宫川柊在直言自身情感的时候,确实是十分认真且给予了重视的态度,但也正因为如此,才会让听者也陷入混乱。不加修饰、不加掩饰地将自己曝露,倘若不回以同等的姿态,便会感受到压力。
“啊,真是……败给你了。”他闭上眼睛,重新去看此刻正呈现在他眼底的宫川柊,“这些话有对其他人说过吗?”
“我才不会对千切君以外的人说这些话。”
铃声响起。
“嗯。老师进来了,转回去吧。”
“好哟。”
这个时候倒是很听话了。千切豹马捻了下耳侧的头发,望向窗外,是晴空高照的好天气。
*****
中午,学校天台。
我揭开自己的便当盒:“耶——今天有炸虾仁,厚蛋烧,还有最喜欢的小章鱼!饭也是撒了碎海苔的那种!”看到都是自己喜欢的菜式,我将便当盒子放在盘起的腿上,呱唧呱唧鼓起掌。
“好可爱的便当!”身边的朋友探过头,“这么可爱的便当肯定不是小柊你能做出来的。”
“那当然咯!这可是我……”
“等等,你先别说答案!”朋友转了下眼珠,盯上了我便当里的炸虾仁,只听她说道,“如果我猜对了今天给你做饭的是谁,就让我吃你的炸虾仁,要是没猜对,我就把我的炸鳕鱼分你一份,还是用银鳕鱼做的哦。”
我看着那份外表炸得金黄的鳕鱼排,特意被朋友从中夹断后露出的雪白鱼肉散发出香气,我嗅了嗅,决定给她一个机会:“猜吧!”
我家里除了我都会做饭,不管是爸爸妈妈还是哥哥做得都很好吃,只有我不被料理之神眷顾,不论什么我都能做成一堆黑炭,久而久之我就被剥夺了进入厨房的权利。在大多数人都是“自己早起做午饭带到学校吃”的模式下,我是少数“妈妈做饭让我带到学校吃”的典范,而将我作为典范其实也是错误的——因为我家里有三位会做饭的人,不只是妈妈做饭,所以也会发生“倘若不把食物送进口,我也不知道今天的便当是由谁制作”的情况。
虽说以前经常和会朋友这么玩,但朋友基本上没怎么正确猜对过……这还是我来到新学校后的第一次呢。
“先说好,今天我还是知道是谁给我做的便当。”
“嗯……”
一分钟过去了。
我在她面前摇了摇手。
朋友按住我,沉思着。
两分钟过去了。
我看了看我俩腿上色香味俱全的便当,感到肚子在咕咕叫:“千纱,我饿了。”
“别打乱我的思绪,快了,我快要抓到答案了!”
我瘪了瘪嘴:“好吧~”
在第三分钟到来时羽山千纱动了,她推了下不存在的眼镜,指着我便当盒里的红色小章鱼:“真相只有一个!根据小章鱼切花切六瓣的习惯,犯人啊不,料理人是——”
我也紧盯着她便当里的鳕鱼排:“是——”
“是妈妈!”
“恭喜你!”我大声宣布结果,并拿走了她的鳕鱼排,“是爸爸!”
“哈哈哈嘎——?”羽山千纱怒吼,“怎么会是爸爸啊!”
“就是爸爸啊。”我高兴地咬口她的鳕鱼排,嚼嚼嚼嚼嚼嚼咽下,“我妈妈才不会切六瓣,要不是因为我和她说‘小章鱼香肠如果不是小章鱼将毫无意义’,她绝对会一刀都不切的,她图快。看来千纱猜了这么多次,都还没分清楚我家三位料理人的做法习惯啊。”
“你以为你家那群人的性格很好猜吗……”
“好吧好吧,没办法,作为发小,我来提点一下你好啦。”
我端起便当,示意她瞧,红红的章鱼小香肠上有两粒黑芝麻做的眼睛:“比起妈妈的快,爸爸才是会因为我喜欢小章鱼就给我把香肠做出章鱼模样的人。但偶尔,如果妈妈心情好的话,就会慢慢做。”
羽山千纱张了张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那你哥哥呢?”
“他的话,是会在我说我想要吃章鱼小香肠,然后给我手捏金枪鱼饭团的人。”
“……你家里人,性格还真是独特。”
“性格独特吗?”我挑出一块虾仁送到她嘴边,“我倒是觉得每个人的性格都很独特哦,千纱也是。”
“啊啊啊小柊你、”
在她张开嘴巴时我眼疾手快地塞了进去:“好吃吗?”
羽山千纱默默点头,嚼嚼嚼嚼咽下后看向一直没说过话的千切豹马,“你,能不能管管她。”
千切豹马看看我,又看看她,问:“管她什么?”
“管管她说话。”
*****
“噢。”千切豹马收下他同桌给的章鱼小香肠,“她不是一直这样吗?”
“明明之前你还会和我一起说她别老是说让人误会的话来着。”羽山千纱的视线飘过他的便当盒,“难道……你被章鱼小香肠收买了吗!”
“比起让宫川不这么说,不如去习惯她说话的方式。”
羽山千纱眯起眼,不对劲,怎么看都不对劲。在这之前千切豹马都没接受过宫川柊的投喂,绝对是今天上午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什么让千切豹马的心态发生了转变,明明前些天还被宫川柊的话搞得欲言又止,现在就安之若素……进展也太快了吧?!
她蹭啊蹭地稍微靠近些千切豹马,小声:“喂,今天上午小柊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你现在的态度很不对啊。”
千切豹马往旁边倾,避开她,视线倒是从宫川柊那分了点给她:“无所谓的吧,这个事情。”
从刚才为止,她总共就提出了三件事,而千切豹马都没有正面回应过。结论显而易见,真相只有一个。羽山千纱摇摇头:“不想说就算了。但我希望是你。”说完蹭啊蹭地回到了往这边投来好奇目光的宫川柊身边。
“小柊,我还想吃虾仁!”
“那最多再分你一个哦。来,啊——”
知道千切豹马的心思之后,羽山千纱选择了用自己的筷子来夹:“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喂一次就可以了,放我碗里吧。”
“可我还没有过瘾耶。”
“那边还有一位可以满足你的需求。”
*****
我听了千纱的话,向她指过去的地方看去,千切豹马正盯着我。
我歪头:“不要。”
*****
千切豹马听到宫川柊说:“小章鱼,我只给一次。”
手上筷子被他捏紧,看见了便当盒里还没有吃掉的章鱼小香肠,千切豹马回道:“我知道了。”
小剧场:
宫川柊:千纱,咀嚼次数太少啦,对胃不好的。
羽山千纱:好好好。(看眼某人,内心:现在根本就不是谈这个问题的时候吧)
千切豹马默默吃掉了章鱼小香肠,然后嚼嚼嚼嚼嚼。
と思う:用于陈述意见或表达推测。可翻译成“我认为……”。
宮川柊(みやがわ しゅう/miyagawa shuu)
羽山千紗(はねやま ちさ/haneyama chisa)
对jj的pbc感到绝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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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千切豹马单人|请保持恰当距离接近女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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