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石门在李寻欢背着龙啸云的身体跌撞进去的瞬间,发出一声闷雷般的巨响,死死落下!
激起的尘土呛得李寻欢猛咳,后背重重撞在冰冷坚硬的石壁上,震得他眼前发黑,左臂刚草草包扎的伤口瞬间崩裂,温热的血迅速洇透了布条。
完了。
李寻欢的心沉到谷底。
唯一的生路被彻底堵死。他急促地喘息,强忍剧痛和眩晕,迅速扫视这方绝地。
巨大的墓室,空旷得瘆人。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和陈腐气息,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的甜腥。
四壁是巨大的青黑色条石垒砌,上面刻满了模糊不清、线条诡异的古老图案,在仅有的、不知从何处渗入的惨淡微光下,如同盘踞的鬼影。
墓室中央,一个巨大的石台,石台上,赫然是一口足可容纳双人合葬的乌沉木巨棺!
最扎眼的,是那巨棺的棺盖,并未完全合拢,斜斜地挪开了一半。
就在那敞开的棺口内,一抹极其刺目的鲜红色,如同凝固的血液,撞入李寻欢的眼帘!
是一件嫁衣。
华贵得令人窒息。
大红的云锦底料,上面用金线和各色丝线绣满了繁复到极致的龙凤呈祥、百鸟朝凤图案。
无数圆润的珍珠、璀璨的各色宝石,密密麻麻地缀满了衣襟、袖口、裙摆,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折射出星星点点、冰冷而妖异的光芒。
一顶同样缀满珍珠宝石、垂着细密金流苏的凤冠,静静地摆放在嫁衣旁边。
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如同云雾般,轻柔地覆盖在这套华美得近乎邪异的嫁衣之上,隔绝了尘埃,也平添了几分朦胧和……死寂。
李寻欢只看了一眼,一股寒气就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绝不是安眠之地该有的东西!
诡异!
太诡异了!
他甚至能闻到那嫁衣上散发出的、混合着陈旧丝线和奇异熏香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然而,此刻他根本没心思深究这诡异的陪葬。
他迅速放下背上毫无知觉的龙啸云身体,让他靠在自己腿边,强撑着剧痛的身体,扑向那扇沉重的石门。
他用尽全身力气去推、去撞,肩膀顶在冰冷粗糙的石面上,伤口撕裂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石门纹丝不动。如同焊死在地底的山岳。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李寻欢的心脏。
李寻欢背靠着石门滑坐在地,大口喘息,冷汗混合着血水,从额角鬓边滚落。
左臂的伤像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搅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失血和连番恶战带来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难道真要葬身于此?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覆盖在鲜红嫁衣上的薄纱,竟毫无征兆地、轻轻飘动了一下!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极其温柔地拂过。
紧接着,那层薄纱如同被无形的风托起,缓缓地、无声无息地从嫁衣上滑落,飘向一旁,静静地落在冰冷的石棺边缘。
薄纱褪去,嫁衣的真容再无遮掩!
那华美到极致的珍珠宝石,在幽暗的光线下骤然迸发出更加刺眼、更加冰冷的光晕!
龙凤的绣纹仿佛活了过来,在光影中扭动!整个墓室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妖异的“盛装”所点亮,却又被更深的死寂和阴冷所笼罩。
李寻欢瞳孔骤缩,一股难以言喻的毛骨悚然感抓住了他。
李寻欢猛地握紧了腰间仅剩的两柄飞刀,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警惕地扫视着空无一人的墓室。这地方,邪门!
“呜……呜……”
一阵极其微弱、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声,突然从李寻欢腿边传来!
李寻欢猛地低头!
只见靠在他腿边、一直如同尸体般毫无动静的“龙啸云”,此刻竟在微微颤抖。
那张沾满血污和尘土的、属于龙啸云的刚毅脸庞上,两道清晰的泪痕,正无声地滑落,混着脸上的污迹,蜿蜒而下。
更让李寻欢头皮发麻的是,“龙啸云”那双依旧紧闭的眼睛,眼皮却在剧烈地跳动。
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或者某种无法抗拒的召唤?
而他那双手的手指竟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颤巍巍地抬了起来,指尖直直地指向石棺中央那件暴露在空气中、光华流转的鲜红嫁衣!
那姿态,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悲伤、绝望……和一种近乎本能的渴望?
李寻欢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龙大哥……他认识这件嫁衣?!
或者——他知道这里的秘密?
“砰!!!”
一声沉闷得如同巨锤擂击心脏的巨响,猛地从厚重的石门外传来!整个墓室都随之狠狠一颤!头顶簌簌落下碎石尘土!
“砰!!砰!!!”
撞击一声紧似一声!
撞击如同狂暴的攻城锤,巨大的力量透过石门传递进来,震得李寻欢脚下的地面都在摇晃。
石门与门框的缝隙处,细密的石粉簌簌落下,门框边缘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快!给老子砸开!他们就在里面!跑不了!”一个粗野狂暴的声音隐约穿透石门,带着嗜血的兴奋!
追兵到了,而且带了重家伙!
这石门撑不了多久!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
前有诡异的嫁衣和失去神志的龙啸云,后有破门在即的凶残追兵!
李寻欢的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他目光如电,再次扫过整个墓室——除了那口巨大的棺材,四周皆是坚硬的石壁,连个老鼠洞都没有!
这是真正的绝境!
棺材!
李寻欢的目光猛地钉在那口半开的巨大乌木棺椁上。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掩体!
也是唯一的、可能存在的……变数?
“龙兄!得罪了!”李寻欢再无半分犹豫,他低吼一声,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一把抓住“龙啸云”的身体,连拖带拽,如同塞麻袋般,极其粗暴地将他沉重的身躯塞进了那口敞开的巨棺之中!
他的动作快得甚至顾不上是否会碰到那件刺目的嫁衣。
巨大的棺椁内部空间比想象的更深。
龙啸云成年男人的身体被塞进去,只占据了靠外侧的一小半空间。那件华美妖异的鲜红嫁衣和凤冠,就在他身体内侧,冰冷的光芒映着他沾满血污的脸,形成一种极端诡异恐怖的画面。
李寻欢自己则如同狸猫般,在石门再次被巨力撞击、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中,猛地一矮身,贴着冰冷的石台地面,一个翻滚,险之又险地钻进了石台与巨大棺椁底部之间的狭窄缝隙!
那缝隙仅容一人勉强侧身,黑暗,冰冷,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和朽木气息。
他刚把身体死死贴紧冰冷的地面,蜷缩进这棺材下的死角——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恐怖爆响!
石门,碎了!
巨大的石门变成碎石飞溅进来,砸在墓室石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烟尘如同浓雾般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咳咳咳……”
“冲进去!抓活的!”
“小心点!别让那小白脸的飞刀阴了!”
纷乱的脚步声、呛咳声、凶狠的叫骂声,伴随着跳动的、橘红色的火把光芒,瞬间涌入这沉寂不知多少年的墓室。
至少十几条凶悍的身影,挥舞着雪亮的弯刀和火把,如同饿狼般涌了进来!
火把的光芒驱散了部分烟尘,也瞬间将整个墓室照得亮如白昼,清晰地映照出中央石台上那口半开的巨棺,以及棺内那抹无法忽视的、在火光下流淌着妖异血光的鲜红嫁衣!
所有声音,在这一刻,诡异地戛然而止!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马匪,脸上的狰狞和嗜血瞬间凝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了原地。
他们的眼睛,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地、不受控制地钉在了那棺椁之内——那件在火光下熠熠生辉、华丽到极致、也诡异到极致的鲜红嫁衣上!
火把燃烧的噼啪声,粗重的喘息声,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死一般的寂静。
李寻欢蜷缩在棺材底部的阴影里,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绷紧到了极限,指尖夹着的飞刀蓄势待发!
冷汗浸透了他破碎的衣衫,伤口在每一次心跳中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也能感觉到上方棺材里“龙啸云”身体那微弱却存在的起伏。
马匪们似乎被那件嫁衣震慑住了。
领头的是一个脸上带着交叉刀疤的彪形大汉,他死死盯着棺内的嫁衣,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眼中贪婪的光芒疯狂闪烁,但更多的是一种源自本能的、难以言喻的恐惧。
“老……老大……这……这他娘的是什么鬼东西?”一个马匪声音发颤,打破了死寂。
刀疤脸大汉咽了口唾沫,强行压下心头的悸动,狞声道:“管他娘的!值钱!那上面的珠子、宝石……够咱们快活几辈子了!上!先宰了那两个杂碎,东西拿走!”
贪婪终究压倒了恐惧。
几个胆大的马匪在头目的催促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握紧弯刀,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朝着中央的石台和那口敞开的棺椁围拢过来。火把的光影在他们脸上跳跃,映照出扭曲的贪婪和紧张。
李寻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像一只潜伏在黑暗中的猎豹,全身的感官提升到极致,计算着每一个靠近石台边缘的脚步。只要有人探头看向棺内,或者试图绕到石台侧面……
就在最前面的一个马匪,一只脚已经踏上了石台边缘,手中的火把高高举起,橘黄的光焰几乎要舔舐到棺椁边缘那件鲜红嫁衣的瞬间——
“叮铃……叮铃铃……”
一阵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金玉碰撞声,如同情人间的低语,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墓室中响起!
声音的来源,正是棺椁之内!
那件鲜红嫁衣上缀满的珍珠和宝石流苏,竟在没有任何外力触碰、没有任何风的情况下,自己轻轻摇曳、碰撞起来。
细碎、清脆、冰冷的声音,在这死寂的环境里,如同来自九幽的魔音!
踏上石台的那个马匪,动作猛地僵住。
他脸上的贪婪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取代,眼珠子瞪得几乎要爆出眼眶,死死盯着那件自己“动”起来的嫁衣!
“啊——!鬼!鬼啊!”他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手中的火把脱手坠落!
就在火把坠落的刹那,借着那骤然明灭的火光,李寻欢蜷缩在棺底的阴影里,清晰地看到——
那个发出惨叫的马匪,身体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他脸上的惊恐凝固,眼珠瞬间充血暴凸,嘴巴大张着,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怪响,身体如同抽掉了骨头般,直挺挺地、僵硬地向前扑倒,“噗通”一声重重砸在冰冷的石台上。
他的脑袋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棺椁边缘,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鲜血混合着脑浆,瞬间在石台上蔓延开来。
死寂!
比刚才更加彻底、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马匪,包括那个刀疤脸头目,全都如同被冻住了一般!
他们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他们眼睁睁看着同伴以如此诡异恐怖的方式暴毙,那件鲜红的嫁衣在坠落的火把余光中,依旧散发着冰冷妖异的光泽,流苏还在微微晃动,发出细碎的“叮铃”声,如同死神的嘲笑。
“妖……妖怪!是那件衣服!衣服是活的!”一个马匪崩溃了,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转身就向破碎的石门外疯狂逃窜!
“跑啊!”
恐惧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
剩下的马匪再也顾不上什么财宝、什么任务,一个个魂飞魄散,丢盔弃甲,争先恐后地朝着唯一的出口——
那破碎的石门涌去!互相推搡、踩踏,哭爹喊娘,如同炸了窝的耗子!
刀疤脸头目也被这超乎想象的恐怖景象吓得肝胆俱裂,他最后惊恐地瞥了一眼石台上那口半开的棺材和里面那抹刺目的鲜红,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也连滚爬爬地跟着手下冲了出去。
纷乱的脚步声、惊恐的嚎叫声迅速远去,消失在幽深的墓道里。
最后一丝橘红的火把光芒也消失在破碎的石门外。墓室重新陷入一片绝对的、浓墨般的黑暗和死寂。
只有空气中弥漫的浓重血腥味和尘土味,证明着刚才的混乱。
李寻欢依旧死死地蜷缩在棺材底部的阴影里,一动不敢动。
他的后背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地面,汗水早已浸透衣衫,粘腻而冰冷。左臂的伤口在剧痛中麻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感。
上方棺材里,“龙啸云”的身体似乎也安静了下来,只有微弱的呼吸声证明他还活着。那件诡异的嫁衣,也再没发出任何声响。
但李寻欢的心,却沉得更深了。
马匪是被吓跑了,可他和龙啸云,依旧被困在这座邪门的古墓里!
唯一的出口被碎石堵住大半,马匪应该就守在外面,而那件能“杀人”的嫁衣就在咫尺之遥!
黑暗中,仿佛有无形的眼睛在窥伺,冰冷的恶意如同实质般缠绕着每一寸空间。
他摸索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冰冷的物件——一个扁平的铜盒,里面是他最后的几根火折子。
这是最后的依仗,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敢点亮,那光亮在这绝对的黑暗中,无异于活靶子。
时间在死寂和黑暗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失血和疲惫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李寻欢的意志。
李寻欢知道他必须保持清醒!必须找到出路!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无尽的黑暗和寂静逼疯的时候——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机括转动声,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蓦然在死寂的墓室中响起!
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他头顶!
李寻欢猛地抬头,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的耳朵捕捉到了那声音的方位——
正是那巨大乌木棺椁的底部,紧贴着他蜷缩位置的正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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