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吵架or表白？

纱月放下手上的东西，脚踩在榻榻米上，缓缓地接近真唯。

那人就像是一碰就碎般，纱月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生怕惊扰了她。

真唯环抱着双腿，下巴靠在膝盖上，呈现出一种缺乏安全感的姿势，对于纱月的接近似乎并无察觉。

轻轻地落座在她身旁，真唯微微转过头来看了纱月一眼，随后又转了回去，并没打算打破现状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

纱月抿着唇。

那天着凉后，真唯就像是无事人似的继续生活，她自以为是地扮演着一如往常的王塚真唯，可纱月还是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她们回到家后并没有对真唯和甘织分手的事进行谈论，纱月以为她已经放下了，但看样子她错了。

沉默延续着，久到纱月以为她们就得这样坐着一整夜了。

良久，真唯薄唇微启。

“......果然我的喜欢是没有人想要的。”

那句话里蕴含的情绪沉重到纱月无法想象。

“......什么？”

她过于震惊，以至于花了很久才理解了真唯的话意。

开什么玩笑？

那个王塚真唯居然说了这样的话？

真唯垂下了眼帘，就像是做错事的小孩般：“喜欢的时候穷追不舍，即使会让对方感到窒息我也只按照自己的心意来行动。”

甘织吗...

“不喜欢的时候就任性地切断关系，自以为是对她好，实际上只是增添二次伤害而已。”

但是那是谎言。

正因为替对方着想，所以才忍痛割舍了这段关系。

一阵烦躁攀上心头，纱月对甘织有了不满的情绪。

真唯因为感情问题而受挫折怀疑自己已经是第三次了。

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就展现出一次比一次严重的破防，这是在真唯生涯16年内非比寻常的一年。

而她会站不起来都是因为堕入了爱河的原因，对象也不是能承受她那份沉重感情的能人。

甘织玲奈子。

诚然感情中无分对错，可甘织优柔寡断的行为实际上只是在逃避现状，到毕业前她还是得要在真唯和濑名之间做出抉择。

不想拒绝两人，所以两人都选择了，最后也让两人都受伤了。

“...这不全是你的错。”

纱月终于开口回道，平日能说会道的嘴巴此刻变得很是不灵活。

可能是因为，她深刻地了解到了这段失败的感情经历很有可能从内到外地摧毁掉构建成王塚真唯的所有一切。

这样的猜想让她感到十分恐惧。

恐惧到她什么话都不敢说，就怕一不小心触发到了会让真唯彻底崩溃的契机。

因为...真唯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不是哦，纱月。”真唯空虚地弯了弯嘴角。

“因为我对玲奈子进行了热烈的追求，不断地渴求着她的一切，才为她的内心添加了极大的负担。”

她的话语充满无力感，但纱月却无法反驳。

因为能看穿大多数人的她明白真唯说的是对的。

“如果我一开始没在她眼前展现出脆弱，她就不会心软，也能狠下心地选择紫阳花吧......因为玲奈子，比起我更喜欢紫阳花。”

是啊，真唯一直都有察觉到，即使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也好，她内心深处就是知道不论她有没有出现都好，玲奈子和紫阳花或快或慢都会走到一起。

自己在三人关系中扮演的最有用的角色就是鼓励紫阳花向玲奈子传达自己的心意的那一次而已。

其余时候她就只是个阻碍。

纱月听着真唯的自白，突然发现了盲点。

“你...恢复记忆了？”

她过于顺着真唯的话走下去，却忽略了那丝违和感。

记忆本该有缺陷的真唯是不会如此详细地拥有那份心路历程的。

眼睫毛轻轻地扑动着，真唯收紧了双手：“......嗯，大概大概。”

“几时的事情？”

“三天前，跟玲奈子分手的那一天。......记忆突然就回来了。”

“是吗...”纱月视线落到了榻榻米上。

强烈的情感冲击的原因，导致这家伙全都想起来了啊。

“呐，纱月问过的对吧？失忆的那一天，我为什么会来到你家？”

面对突然提出这件事的真唯，纱月只是“嗯”了一声。

原本不理解的，但她之后想了想隐约有了些思绪。

“其实那一天过来找你是想找你商量，想要你告诉我，我应该和玲奈子分手而来的。呐，很狡猾吧，我？”

“是啊...”纱月微微攒眉，不过那又怎样，她并不介意。

“迷失在爱情中，明知这样下去不会有幸福的，可却缺乏勇气去改变......恋爱真的好可怕。”

真唯越说越小声。

“汹涌地似乎能燃烧心扉的妒忌，患得患失使人脆弱的不安，想要时时刻刻确认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地位而变得异常粘人，这样好恐怖。”

“是啊...恋爱真恐怖...”纱月只能木然地重复着她的话语。

真唯......

心里的苦闷逐渐溢了出来。

“怎么办，纱月？”

真唯转过头来，在纱月充满不安的视线内安静地说出了那句话。

“我......已经无法变回那个自信的王塚真唯了。”

注视着自己的紫水晶色眼眸失去了光亮。

像是溺水的人想要自救却无法发出任何声响般。

光是看一眼就让人觉得无比窒息。

“真唯......”

连纱月自己也没察觉到声线的抖动。

她的坏预感成真了。

第一次恋爱的王塚真唯在无往不利的人生经验中遭遇了从未体验过的败退。

不是能力上的不足，也不是努力的量能左右的。

单纯的，在从未接触过的领域，非任何手段能操纵的情场上，她狠狠地摔了一跤。

倾尽所有的真心和情感全数付诸流水。

这段失败的感情经历会一直伴随着真唯，无时无刻地提醒着她。

提醒着她看似完美的外表下也有不论如何都无法跨越的沟壑。

这份不自信会在真唯心里烙下阴影，使得她再也无法站起来。

这算什么？

纱月咬紧了牙。

她陪伴在这家伙身边那么多年，可不是为了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虽然这样想很不对，但是我真的好嫉妒紫阳花。”真唯垂下眼帘，继续说着。

“为什么呢？明明最先注意到玲奈子的闪耀点的是我，最先喜欢上她的是我，可是为什么，我却总是无法成为玲奈子的第一选择......”

玲奈子她，在自己几个月的追求下都没有显露出恋爱的迹象，可仅仅在紫阳花认识到她的心意而向玲奈子告白后，她的脸上就立刻出现了那副坠入爱河的表情。

她几个月的努力都无法攻陷的人，轻松地就被紫阳花一个星期给拿下了。

拿回记忆后，她本以为能轻描淡写地回顾这件事，但根本不是那样的。

“甘织......就那么重要吗？”纱月站了起来。

她无法理解，恋爱到底有哪里好？

凭什么她怎样向真唯挑战她都不曾退缩，却在恋爱这种事上认输地那么快？

“纱月不能明白的吧......因为你不曾喜欢过任何人。”

这家伙！

理智的线突然绷地断了。

“我说啊，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听你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你这一副悲情女主角的样子真让人不爽啊！？”

她拉着真唯的衣领，强迫她面对着自己。

“不过就是失恋而已，你再找下一个不就行了！”

本来还想着乖乖听完她的诉苦，可真唯总是能在不恰当的时刻惹怒她。

“说的简单！失恋的又不是你啊！！！”

被像娃娃般拉扯来拉扯去，就算是真唯也怒了。

“我当然不明白啊！爱情不过是浪费时间的奢侈品，就算失去了也不至于要死要活！！！”

纱月不失气势地吼了回去。

“纱月好过分！明明我都失恋了就不能迁就一下我吗！？”

真唯的话语夹杂着哭腔。

“蛤，你这家伙是认真的吗！？你也不想想给我添了多少麻烦，要不是身为你的发小我真想立刻将你赶出去啊！一昧顾及自己的感受，也不见你在我难受的时候来开导我啊！？”

“那纱月就不要管我了啊！反正你从以前开始就不怎么看我顺眼，要是我陨落了你也会很开心吧！”

血压在不断往上飙，把心里话喊出来完全没有舒缓的作用，不如说在听到那家伙不负责任的发言反而变糟糕了。

“不要随便地就把这种话说出来，你这不懂人心的蠢女人！！！”

纱月抓住了真唯的双臂，将她抵在了书架上不可动弹。

“我就是不明白啊！明明我这么讨人厌，纱月还为什么要一直追逐着我！要是没有我的话你也能活得更轻松了不是吗！？”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有的没的啊你？”

“不是身为我的发小，而是作为一个普通人，你的童年也能过得更快乐吧......”

真唯狼狈地移开了视线，晶莹的泪水从眼眶溢出。

纱月瞳孔顿时动摇不止。

“......呐，你到底对我抱持着什么样的感情......”

“因为我对你——！”

刚要说出口的那一刻纱月却顿住了。

是啊，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对真唯那么执着？

原本没打算深究的情感在前阵子被甘织追问，并被赋予了名称。

多年来的追赶和执念下的答案似乎快让她摸到边了。

朦胧的心意在此刻终于被具现化了。

“大概是因为......我喜欢你吧。”

她为什么会这么迟才发现呢？

“咦？”

——。

下一瞬间，真唯的脸直接爆红。

让人怀疑她是不是烧坏般，似乎能看到红透的脸散发出阵阵蒸汽，而造成真唯如此失态全因自己的一句话。

诶不对。

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句子脱口而出的下一刻纱月才反应了过来。

“别搞错了！那是朋友的喜欢，不是别的——！”

她从未如此慌张。

“是、是吗...纱、纱月原来你......”

真唯低下了头，声音细若蚊蚋，害羞之情暴露无遗。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纱月无力地松开了对真唯的钳制。

“原来我还是那么有魅力的？即使我是个烂人居然也能迷住纱月这么多年吗？诶，难不成我其实很厉害...？”

眼前人却突然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堆。

“你这家伙是怎样在极度自卑的情况下又那么地极度自信啊......”

这还真是让她傻眼。

都这种时候了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看不懂气氛。

不过多亏了真唯的插科打诨，她此刻也差不多恢复冷静了。

“哈......”

纱月叹息了一声，随后拉开她和真唯的距离，瘫坐在她面前。

眼前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刚才似乎一不小心就告白了的情景也不断在纱月脑海中重现。

惹得她脸上的温度直线飙升，不过被她全力压制下来了。

哈...她到底干了些什么啊？

一上头就说出了那些话，这下子这家伙肯定是要误会了。

“蠢女人，你听好了。”

她摘下领结，她总感觉周围很是闷热，快让她透不过气来。

“方才那番话只是想让你知道你这家伙并不是那么无可救药，至少身为青梅竹马的我对你还是能忍耐一些的。”

她在青梅竹马的词上咬了重音。

“是吗......？”真唯看似接受了她的说法，但是眼里的狐疑没有消去。

“不然你以为还有别的可能性吗？”说这话的时候只有纱月自己知道有多心虚。

真唯咬着下唇，纱月盯着她那桃红色的嘴唇，差点忘了要说什么。

啊，是这样啊。

那个时候她会想要亲吻真唯不是没有缘由的。（原作第四卷，紫阳花告白玲奈子后真唯跑到纱月家诉苦的那一次）

不过现在该注意的不是那点。

“去找甘织吧。”

“？”

“你以为伤害到了甘织所以她这几天才没来上学，对吧。那家伙之前也有来找我，只不过那次的对话并不是很愉快就是了。”

“诶，玲奈子也想要听到纱月说喜欢她？”

“......你到底是怎么拐到那边去的啊！能别一直揪着这事吗？”

这家伙是不打算放过这个话题了吗？

“因为纱月还是第一次说你喜欢我啊！”

“都说了是朋友的喜欢！”

“那也是喜欢不是吗！？”

不知何时她俩又开始像小孩子般互相大喊大叫了。

纱月变得气喘吁吁，她实在是不适应这种场景。

“......总感觉好怀念。”一阵停顿后，真唯突然说道。

“什么？”

“已经很久没试过像这样和纱月大吵一架了。”

“......”

小学，每当真唯快被班上的人孤立的时候，她都会跑到这家伙面前疯狂损她。

她不想要真唯一直背负着那个年纪不应有的负担，也导致有几次用力过猛而与她起了争执。

“......真蠢。”不知是在说真唯还是那别扭的自己。

真唯也无奈地“呵呵呵”笑了起来。

“呐，你觉得玲奈子会原谅我吗？”

兜兜转转，话题回到了原点。

好在真唯没继续咬住不放。

“应该是说，你们两个到底能不能意识到这件事中谁也没有错，达到这样的结论吧。”

“谁都没有错？”

“......啊，不是常有人说吗，感情中无分对错之类的。”

引用下小说内的话，虽然她不知道能不能应用在这个场景上。

真唯“唔”地沉思了下。

“你觉得我能做到吗......？”她语气中透漏出一丝不自信。

“说出这话的人是谁呢......王塚真唯。”

真唯睁圆了眼，意识到什么，随后了然一笑。

“啊啊，你说的对。我可是王塚真唯，一定会做给你看的！”

总算是恢复了精神呢...

纱月看着印在真唯脸上的笑容，心里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只是心脏激昂的跳动却始终平复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