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醒过来的杜辛夷差点没被头顶上趴着的五彩斑斓毛绒“大蜘蛛”吓出心脏病。
“你是章鱼还是蜘蛛？”杜辛夷按了按眉心，觉得头有点疼。
系统瞪大眼睛，仿佛她的问题多么出人意料一般，触手在空中比划起来，“章鱼啊，不像吗，我特地下载的地球生物章鱼的资源包啊。”
“……你下载错了，章鱼不是这样睡觉的。”
“哎？这样吗，谢谢提醒。”系统的章鱼头往内部坍缩，似乎是在查看自己的系统设置。
“也不是像你昨天那样吃饭的，章鱼的嘴不是人类那样的……算了。”
系统的头探出来，见她改口，便又探回去，像个干瘪了一半的气球，一戳一个洞。
杜辛夷又被这一幕辣到了眼，闭上眼用拧干了水的温热脸帕敷了敷眼睛。
都毛绒大章鱼了，讲究啥生物学呢。
她这周上奶茶店兼职的早班，所以早上七点就得出门，在门口买了两个馒头后，便搭了公交车往商业街去。
七点四十五开始上班，中午休息一个小时，一直上到下午六点。吃完晚饭，六点五十，杜辛夷到达下一个工作地点。十点下班，回去巡楼、睡觉。
周而复始。
一个星期之后，终于迎来奶茶店每月两天的假期，系统以为她俩终于能休息会儿了，结果杜辛夷又清早出门捡垃圾去了，捡完垃圾还要去跑外卖。
系统：……你闲不下来吗？
杜辛夷头也不回捡垃圾，并递给她一把铁钳，“没办法，穷。”
鉴于是第一次有人“愿意”当她的宿主，系统忍了，并佯装积极地帮她捡起垃圾。
一人一统就这样平静地又过了一周，系统也逐渐暴露本性，懒惰“统”格占据上风。大半夜不睡觉用杜辛夷手机看剧，早上睡到自然醒，上班期间还躲在杜辛夷背包里继续玩手机，只有晚上才在杜辛夷的生拉硬拽下，不情不愿地陪同她一起进行巡楼工作。
幸亏保安室有免费的水电WiFi，否则杜辛夷已经想踹掉这个好吃懒做的破系统了。
杜辛夷来这将近一个月，不仅是她，就连阿姨和合伙人都以为这栋楼快要安宁了，直到……
“啊啊啊啊啊啊鬼啊啊啊啊！”
系统尖叫着躲在杜辛夷身后，杜辛夷掏出电击棍，戒备地看着吊在房梁上晃晃悠悠的虚影。那鬼魂穿着江城一中的校服，后脑软塌塌地凹陷进去，头发凌乱。沾染干涸鲜血的脸庞侧对着杜辛夷，苍白俊秀的脸上并没有伤痕，他阖着眼，面容并不狰狞，甚至可以算得上安详。
他的身材在同龄人中显然是极出挑的那一批，此时却泛着死气，在无风的夜里像秋千一样晃荡。
一股股寒气从脚底钻入，杜辛夷心跳得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她浑身抖如筛糠，但脚上动作并没停下，只是移动间，手电筒打在地面的光一直在颤动。
万幸，没有人能看见听见系统，就连这个鬼魂也不行。
杜辛夷忍受着系统几乎要将她天灵盖掀飞的尖叫，软着腿，强装镇定地一步步谨慎往后移，下楼、锁大门，逃也似的冲回保安室。
她没有看见，在她转身之后，那惨白的身影逐渐转了过来，纤长的羽睫缓缓张开，露出底下漆黑如墨、黏腻缱绻的眼眸。
“你看见了吗，是鬼啊，好恐怖啊啊啊！”
系统还在发疯，杜辛夷面色苍白地将东西收拾好，给同村阿姨发了个信息。
阿姨很快就打了电话过来。
交代清楚一切情况，杜辛夷拒绝了辞职的提议。她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门窗，并将挡路的东西都清开，确保有事发生的情况下，自己能在最短的时间里逃离这间保安室。
在处理完一切事后，她简单洗漱后便捏着电击棒合衣躺上床，将灯全部关上，只留了一盏灯光微弱的床头灯。
“你不怕吗？”系统发出灵魂质问。
“怕啊。”杜辛夷眼都没睁，她的后背刚被冷汗浸湿了，江城正常的天气情况下，夜间并不算凉快。她此时觉得浑身黏腻，但不敢去洗澡，只换了件上衣。
“我们辞职吧，重新找个地方，这里太恐怖了……”
杜辛夷翻了个身，面朝着系统伸出了两个手指。她的脸色难看，可眼睛却依旧坚定明亮，“你知道她们给我多少钱吗。”
“两千？”
“两万。我奶茶店才四千，家教三千。”
系统有些急了，“但是那也不能不把命当命吧，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她压低了声音，“那是厉鬼啊……”
“厉鬼吗……怪不得那些人都辞职了，老板也差点吓死。”杜辛夷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花板，“但是我不能辞职。”
“为什么啊？”系统趴在她头顶，用触手揪她的脸。
杜辛夷抿抿唇，露出她的死鱼眼，“穷，比鬼可怕。”
*
之前每次有人上报撞鬼，合伙人都会请不同的人来做法事，这次也不例外。
第二天，合伙人那边请了一堆大师过来，那些人来了一波又一波。杜辛夷早早上班去了，没看见情况，但听阿姨的转述，似乎是经历了一番打斗，有几个大师甚至受了伤。
也许是大师的仪式真的起了效，接下来几天巡楼时风平浪静，但系统依旧是很不安的样子，每每巡楼的时候，就总是紧紧扒在她肩膀上。
怕也依旧要跟着她巡楼，杜辛夷虽然什么也没说，但还是带着系统去超市买了一堆零食。
别说系统了，杜辛夷自己也有了危机感，每天在打两份工、有时候三份的情况下，还加了每天早上捡垃圾这一项工作。
“你不累吗？”系统担忧地看着杜辛夷浓重的黑眼圈。
杜辛夷哈欠连天，手上动作却又快又准，“累啊，但是要多挣一点钱啊，免得到时候被迫辞职没了那么多收入。”
系统也知道了杜辛夷有一个需要她转账救治的妹妹，默不作声地捡垃圾。
过了一会儿，她实在受不了了，把铁钳往地上一扔，发出咆哮，“啊啊啊我受不了了，就这么一点工资，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辞职才能财富自由才能住上大house啊！！！”
杜辛夷没理她，她知道系统趁她睡觉偷玩她手机，下了一堆app，还专门收藏豪宅豪车之类的富人生活的帖子。
在这个没良心的破系统质问她为啥是个穷鬼之前，杜辛夷可以包容一下她的小动作。
“哎，不如……”系统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咱们去搞灵异直播吧？”
“你又不怕鬼了？”
“嗨呀，那个是厉鬼，我们可以找点安全的地方，况且我们是一个team，我也可以扮鬼呀。”破系统拽了点洋文，一看就是上网上的。
“手机流量卡贵，我手机流量不够天天直播。”杜辛夷也没否定她，认认真真思考起来。
“唔，我之前就有在考虑，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用我的权限预支一个通灵手机出来，不仅能拍鬼、拥有□□，还无法被人追踪ip！但是你挣了钱就得还噢，不然咱俩都没好果子吃。”
杜辛夷没想到这个好吃懒做的破系统居然真有解决方法，吃惊地看了她几眼，在破系统炸毛之前把目光收回，蹙着眉头垂眸沉思，“那……也不是不行。”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在看到了通灵手机的五位数价格，并且考虑过她这辈子怎么说也能还得起之后，骨子里带着点冒险精神的杜辛夷一咬牙一跺脚。
“鬼都不……做！做的就是这个直播！”
*
第一场直播的地方，一人一统精挑细选，选中了江流中学旧校区。这所学校是私立高中，前些年生源不好，加之校内总出事，就搬到新城区附近了。也许是因为所在地比较偏僻，搬校后过了五年也没有要推倒重建的意思。
江流中学在城南的外城区，很接近内城区，且和宁华大厦离得不远，骑车二十几分钟就能到。杜辛夷将共享单车停在附近，她打算先直播再回去巡楼。
此时夜深人静，江流中学旧校区附近只有几排自建房，稀稀拉拉地亮着光。杜辛夷穿着从保安室借来的装备，蹲下去认真给自己的裤脚又扎紧了些。
确认万无一失后，她戴上口罩，站在江流中学旧校区破败的铁门前，冲系统抬头示意。系统捏着手机飘在空中，触手尾端冲她比了个圈圈，这是她们事先约定的“OK”，随后点开了直播，直播画面几乎没有受到信号影响，十分流畅地运行起来。
“哈喽大家好，这里是‘常青叶’，今天我们来到了江流中学旧校区。”她有些紧张，但这两年到处找兼职做，面试过无数次，她已学会如何如常面对他人的视线，有时也能说点活跃气氛的话。
虽然离称职的主播还有很远，但至少不会恐惧镜头。
午夜的直播，往往相较白日流量更大，尤其是探险区这种特殊分区。
探险，而且还是江市同城。直播间很快进来了一个人。
「你姐还是你姐：新人？第一次见啊，这地儿没劲，以前很多主播都去过了。」
“是的，今天刚开播。”杜辛夷冲着镜头笑了一下，便看见那个弹幕发了一句[等着，姐给你叫点观众来。]
她有些意外，刚道谢没过多久便看见直播间进来了两个人。
「地球种满香菜：新人哎，咱们江市探险区很少有新人了，那几个爱搞节目效果的我都看腻了，总算有新人了。」
「不白吃：菜姐别拉踩啊，等会儿那几个的粉丝要喷你了。」
「地球种满香菜：喷就喷，你菜姐还没怕过谁呢。」
杜辛夷瞟了一眼弹幕，这几人在评论区打得火热。她有些兴奋，刚开播就遇上看起来很有经验的探险直播间老手，还是个帮忙召唤观众的大好人，也许自己运气真的还不错呢？
“我是新人，今天刚开播，还请大家多多支持呀。”杜辛夷笑着冲镜头挥手，然后回身指了下爬满蔓生植物的铁栅栏，“咱们从这里进去。”
「你姐还是你姐：小主播，你走错路了，往右绕过去，那边有个狗洞。」
「你姐还是你姐：啊？」
「不白吃：啊？」
「地球种满香菜：主播好身手！」
就在刚刚，杜辛夷指完围栏之后，便估量了一下落脚地，身手矫健地抓着栏杆爬上去，一个漂亮的翻身，半蹲落在地上。
杜辛夷朝系统招招手，系统便也越过栏杆进了墙内。
「不白吃：小主播这助理的手好稳啊，感觉像飘过来的一样，都没什么大的动作。」
「我佛糍粑：加了云台呗，但这效果也太好了。」
一个新观众突然冒出来，杜辛夷说了句欢迎，便看见评论区讨论起这是什么云台的效果，她心虚地轻咳两声，装作没看见，用镰刀割开半米高的草丛，在前方开路。
“江流中学搬迁的原因一直众说纷纭，以前曾有过一些传闻，说江流中学建立在坟场之上，挖操场的时候将下面的封印挖破了，所以后面才会有那么多闹鬼传闻。”
杜辛夷微喘口气，擦了下额角的汗，抬手指向前方，“喏，到了。”
快到农历每月中旬了，今夜的月亮格外亮堂，一开始还藏在厚重的云层后，现下不知从哪来了一阵风，吹起了杜辛夷的衣角，发出猎猎的响声，也吹动藏匿月亮的云层，露出其后柔和的月色。
“看来不太需要打电筒了啊。”杜辛夷笑眯着眼，冲镜头晃了晃手中的手电筒，关上了。
月光淌下，倾洒在窗棂上，借由玻璃的反射映入她眼中，有一瞬间，她甚至疑心那间教室是否亮着灯。
怎么可能呢。杜辛夷晃晃脑袋，这里已经断水断电五年了。
“吱呀……”
她推开尘封的大门，合页处发出腐朽后的牙酸声响，门扇猛地往下一沉。
“嘶！”杜辛夷扶住门，老老实实将它靠在墙边，双手合掌道了声歉：“不好意思啊，可能是我用劲过猛了。”
她抬起手电筒，内部许久没有见日光，空气中充斥着股霉味，密密麻麻的灰尘在光线指出的路径跳动着，像某种趋光的昆虫。
“我们现在在教学楼内部，刚刚门摔下来着实把我吓了一跳，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吓到。”
地上有些露营的垃圾，杂乱无章地摊在地上，杜辛夷皱着眉踮脚从中越过，走进了黑洞洞的走廊。
电筒扫过走廊内部，班级门几乎都是敞开的，杜辛夷探头往里面看了下，桌椅摆放都还算整齐，可以看出当时搬校的时候很有规划，显然不是什么冲动之下的决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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